沈聞姜知道,她的話,花晴是沒辦法回她的。
雖然只見過毅王一面,但那人表面謙和,實則心機深沉。
對她們這些被他視為棋子的人,是不會透露真正心思的。
不過沈聞姜也看出了一些苗頭,他對大乾,與和國的垣王一樣,皆是不懷好意。
果然,花晴對她的話嗤之以鼻,且以更惡劣的語氣回她,“你算個什么東西,王爺說什么做什么哪有你置喙的余地?就算要你去死,你也得洗干凈脖子等著!別把自己太當回事兒了?!?p> 沈聞姜默了默,沒有再跟她針鋒相對,接過藥包平靜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p> 花晴臨出門時還狠狠剜了她一眼,心里越發(fā)對她最近的言行不滿。
以往這丫頭從沒置喙過王爺?shù)臎Q定,自從受傷失憶后性子大變,這回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屋里,沈聞姜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變化太大有些不妥,花晴在她身邊日久,又對毅王忠心不二,若她將這些全都報給毅王。
以毅王的精明,必會對她猜疑更大,到時說不定會對她不利。
所以,后日的銀月島之行,她必得做點什么,以此來贏得毅王信任,消除花晴對她的不滿和敵意。
拆開藥包,立即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正要仔細瞧瞧,不妨雁秋突然闖了進來。
這小丫鬟似乎沒經(jīng)過調(diào)、教,做事毛毛躁躁不說,規(guī)矩禮儀也學(xué)得一踏糊涂,這樣冒失闖她房間已不是第一次了。
以往沈聞姜沒跟她計較,今兒偏被她撞見這個,頓時來了火氣,正要開罵。
誰知雁秋手快,已經(jīng)伸手從那打開的藥包里捻出些粉末湊到鼻間聞了聞,立馬變了臉色,“呀——姑娘,你買這個做什么?這藥有毒??!”
“毒?什么毒?”沈聞姜臨時換了話問道。
雁秋語氣肯定地道:“是僵尸散!”
“僵尸散?何為僵尸散?”沈聞姜又問。
雁秋忽然紅了眼眶,一慣開心的臉上第一次顯出了痛苦,“不瞞姑娘,婢子幼時也曾有個幸福的家,家里是開藥鋪的,爺爺醫(yī)術(shù)也好,他最疼我,常常逗著我認藥材、背醫(yī)書啥的?!?p> “那你怎地進了沈府?”
“因為,因為……”雁秋說到這越發(fā)難過,不由得雙手捂臉,哭了,“就是那個爺爺從山里救回來的人,害了我們?nèi)?,我……?p> “所以你是哪年進的府?”沈聞姜打斷她的話道。
畢竟每一個為奴為婢的都有自己不得已的原由,她沒興趣去聽。
“去年。”雁秋哭著道。
沈聞姜摸摸她的頭,以示安慰,“好了,都過去了,以后跟著我,包管你吃香的,喝辣的,總之不會虧了你的?!?p> “謝謝姑娘?!毖闱锲铺闉樾?,用衣袖擦了臉,似乎才想起剛才姑娘問的話,忙道:“姑娘,這是僵尸散,毒性可厲害了?!?p> “哦,那你詳細說說。”
雁秋道了是,接著道:“這個僵尸散,據(jù)說是用死人的骨髓煉制的。人一旦喝了它,不會馬上死,但會不省人事,慢慢地就會變得跟僵尸一樣,失血失肉最后枯竭而死。”
“爺爺就是中這毒死的。”雁秋難過地道:“婢子先前進來時便聞到一股怪味兒,這才冒失了些,姑娘,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鄙蚵劷?,雖然很想問問雁秋家里的事,但看她這么難過,又不忍心問了。
連她自己都沒發(fā)覺,自打重生成沈聞姜后,似乎越來越仁慈了。
“記著,這事兒你不能跟旁人說,連花晴也不行,知道嗎?”
雁秋聽得連連點頭。
待她出去后,沈聞姜將那藥包重新包好,放進床頭的暗格里。
既是知道了這毒的惡毒,便不會真按毅王說的做了,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
沈聞姜苦惱的同時,紀南城正在跟太子稟報,“臣已按殿下的吩咐,將帖子送去了和國驛館。”
“你覺得,那垣王真的會去?”太子看著他,有些不確定地道。
紀南城道:“放心吧,殿下,他會去的?!蹦切衾锏碾缗H事,他不可能跟太子說。
太子看他這么篤定,忍不住笑道:“廷瑞你好像很了解他嘛,孤可沒聽說過,你跟他有什么交情。”
“臣是大乾之臣,怎可能跟外邦皇室有交情?”紀南城正色道,隨即輕咳了聲,面露忿色,“來而不往非禮也,臣不過是為四殿下還一份‘禮’罷了。”
太子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頗以為然地點點頭,“也是。那垣王雖然也來過我朝,但與你的確談不上交情。孤還記得,當時酒宴上你與他起了爭執(zhí),后來便被四弟拉走了。說不定他一直記恨你呢?!?p> “那也沒法子啊。臣當時不過就事論事,并不是單單針對他?!奔o南城面不改色道。
原本只是件小事,他早已經(jīng)忘了,現(xiàn)在經(jīng)太子提及,便也想起來了。
“所以后日之事,你萬得小心。護好四弟,護好你自己?!碧用獠涣擞忠环?。
只是他這番叮囑中究竟有幾分真心,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多謝殿下!也請殿下放心,臣會護好四弟,也會護好自己?!?p> 紀南城朝太子拱了拱手,正要告退,不妨太子又道:“來,陪孤下一盤。孤就不信了,會一輩子贏不了你。”
然而半個時辰后,太子的心愿便達成了。
不多不少,剛好贏了紀南城一子。
這是迄今為止,他倆對弈了上百次,太子唯一贏了紀南城的一局。
走出宮門,被外面的日光一照,紀南城有些睜不開眼,抬手搭在額前望著遠處湛藍的天,突然輕輕吐了口氣。
太子,他其實一直防著紀家呢。
以前還真是蠢,竟然沒發(fā)現(xiàn)。
紀五悄無聲息地跟上來,小聲道:“登州有消息了?!?p> 紀南城頓足,抬眼看他。
“沈祿回府了,受了傷?!?p> 紀南城眉頭一皺,“怎么回事?”
“據(jù)說是在北營回城的途中被人偷襲,隨從都死了,只他一個活口。”
“那又是誰救的他?”
“沈姑娘的護衛(wèi)?!?p> 紀南城:……
默了默,紀南城才道:“你先回吧,我出去走走。”
紀五應(yīng)了聲,很快在他面前消失。
紀南城站在原地呆了會兒,才不緊不慢地往朔風(fēng)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