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zhèn)東邊有一座朱漆黑瓦的高樓,周邊低矮的房子如眾星拱月般將其圍在中間,其門上掛著一塊大匾,上書兩個鎏金大字——宋宅。
宋家乃是青山鎮(zhèn)有名的富貴人家,當(dāng)代家主宋祖仁持家有道、為善一方,在青山鎮(zhèn)頗具聲望。
宋祖仁雖是四十多歲的年齡,膝下卻只有一子,單名一個缺字。
宋宅西北角處有一片竹林,當(dāng)風(fēng)吹起時只有竹葉淅淅索索的聲音,林中小路直通一扇小門。
此門乃是用來供下人們進(jìn)出的,一般都是在早上和晚上使用,午間甚少有人會來此處。
——吱——
原本安靜的竹林突然響起一絲細(xì)微的開門聲。
一個腦袋探了進(jìn)來,見四處無人后,悄然走了進(jìn)去,又緩緩地關(guān)上了門。
是那名在來福客棧聽書的少年,只見其身穿一身灰色長衣,清秀的臉上有著一絲慌亂。
少年躡手躡腳地走在竹林里的小路上,快要離開竹林時,一道嚴(yán)厲的聲音傳了過來。
“公子!”
宋缺轉(zhuǎn)頭一看,只見一位身穿黑色綢緞衣,管家打扮的老人在竹林遮擋的一處角落里,一張臉拉的老長。
“宋伯,你怎么在這里?”宋玉有些不自然的同老者打著招呼。
“您今天又偷跑出去聽劉先生說書了吧!老爺囑咐過,禁止您去聽那些沒用的書。還請公子跟隨小人到祖祠領(lǐng)一下家法吧!”
這是宋家的大管家——宋二,在宋家已經(jīng)幾十年了。雖然是下人,在宋家卻很有威勢。
少年張了張嘴,仿佛要說什么,談了一口氣,認(rèn)命般的低下頭,跟在宋二身后。
宋缺不喜歡宋二,因為他總是抓宋缺的錯處,每抓到一處錯處,即便是芝麻綠豆的小事,都會報告給他的父親——宋祖仁,然后必然會挨一頓板子,似乎他無論做什么都是錯的一樣。
即便宋缺嘗試用自己的方式和宋祖仁溝通,只要一涉及到宋二的事上,宋祖仁都以宋二說的話為準(zhǔn)。無論宋二說什么都信,宋玉對此也很無奈……
聽劉先生說書是宋玉最快樂的事。
他從來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仙人,還有那么精彩的故事。即便宋二告訴他,那都是假的,宋缺都不相信。
對于仙人是否存在這件事,宋祖仁似乎與宋二意見相左。
但是宋祖仁并不喜歡宋玉去聽這些書。
宋缺常?;孟肴羰亲约阂材苡鲆娤扇?,能夠?qū)W習(xí)仙法就好了,飛天遁地,逍遙自在。
“少爺,祖祠到了”
宋缺正幻想著修仙的美夢,不想前方帶路的宋二突然停了下來,宋玉一臉撞在宋二后背上,鼻子都撞痛了。
宋缺有些不爽地看著前方的宋二,不過卻也不敢發(fā)作。
前方的宋二給宋玉做了個請的姿勢。
宋玉看著眼前這座古老、陳舊的木房,心情十分沉重。
房子的大門是打開著的,即使是正午,站在門口也能感受到祠堂深處傳來的陰涼。
祠堂內(nèi),供奉著宋家列祖列宗數(shù)十個排位,黑壓壓一片。供桌上除了一些點心,還放著一根黑色荊條,年份似乎十分久遠(yuǎn)。地上幾個黃色蒲團(tuán)整齊地擺放在正中央的位置。
宋缺緩緩走了進(jìn)去,跪在蒲團(tuán)上。
“一!”宋二拿起供桌上的荊條便開始打了起來。
“二!”
....
“二十!完畢!”隨后便轉(zhuǎn)過身離開了。
偌大的祠堂只剩下宋玉一個人。
宋缺臉色蒼白,豆大般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落在地上,濺射開來。
抬頭看了眼前方列祖列宗的牌位,宋缺齜牙咧嘴的站了起來。
拖著傷回到自己住處的宋玉,靜靜地蜷縮在床角回想過往。
自己出生時母親難產(chǎn)去世,又碰巧遇見災(zāi)年,村里許多人都認(rèn)為自己乃是妖魔轉(zhuǎn)世。所以從小就沒有人愿意和自己做朋友,每次出去時鎮(zhèn)上的人都用說不清的眼光看著他,而父親……
不一會兒功夫,宋玉就睡著了。
睡著的宋缺只覺得后背漸漸變得清涼,被竹條抽打的地方似乎不痛了。
宋宅東面,鴻銘樓
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正伏案疾書,頭戴一頂黑紗帽,身穿金絲線繡緞子衣。五官硬朗,眉粗鼻挺,其神態(tài)有常年位居上位的威嚴(yán)感。
“老爺,公子今天又偷跑出去聽書了,小人已經(jīng)將公子按照家法懲戒了?!彼味Ь吹刈叩侥凶用媲?,輕聲開口說道。
男人輕輕點了頭,隨后自顧自地寫著,仿佛宋二所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
“那小人告退”宋二見狀躬著身緩緩?fù)顺龇块g,自始至終男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待房門關(guān)了以后,男人抬起頭,看了看窗外的海棠樹,陷入了沉思之中。
眼神中有哀痛、悲傷以及無奈,最后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又奮筆疾書地寫著,只見其書案上有一封信,其上寫著:宋祖仁兄親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