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不知很輕很輕的笑了,她從懷中很慢很慢的掏出了一個藥粉瓶子:“云二公子,你是不是以為你砸掉了本宮昨日那一瓶神藥,你就高枕無憂了?”
“誒,不是,我已言明那為本能反應?!痹妻目匆娝尾恢鲞@東西他就頭疼,眼見宋不知那起藥粉就要往眼睛上抹,情急之下攥住了她的手腕:“我自小便不喜歡.....你別這樣?!?p> 宋不知陰惻惻的笑了:“哦?云二公子現(xiàn)在離我這么近,你不吐了?”
云弈冷靜的答道:“方才服了兩枚抑制藥,吐不出來?!?p> “夠了!”宋不知突然一把甩開云奕的手,她華麗的眼尾一揚,詮釋著主人的暴躁:“滾出去,這里不用你了?!?p> 宋不知最討厭別人嫌棄她。
也許是做宋不知的那十年,她一直都是各家公子避之不及的對象,做為玩笑的笑料,仿佛被她宋不知喜歡都是一種侮辱。
她也是個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可能不難過?只是咬著牙閉著眼,人言如刀,抗過刀子雨還得活罷了。
她不是個擅長控制情緒的人,一想到這些過往她就鼻尖發(fā)酸。但她不想在云弈面前哭。之前是裝瘋賣傻,現(xiàn)在的眼淚,她絕不會在這些嫌她躲她辱她的人面前流下一滴!
“等等,我.....”云弈似想要解釋些什么,但宋不知不想聽。
“你不出去是吧?”宋不知撕下一塊袍角抱住了整張變綠的臉,只露出一雙眼睛?!澳俏易?!”
不走不行,眼淚要忍不住了。
因為云弈堵在大門口,宋不知干脆直接從窗戶處跳了出去。
只留下云弈站在原地。
晨曦給少年渡上金邊,模糊了他的輪廓,美輪美奐的同時,也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太極殿。
太子太師陸之瀲,太子太傅鎮(zhèn)國威遠大將軍已經(jīng)到了很久了。
趙凌楚和穆拂風也已經(jīng)到了。
所有人都在等候遲遲未出現(xiàn)的兩人——宋不知和云弈。
氣氛空前的壓抑,趙凌楚小心翼翼打量著他爺爺?shù)纳袂?,他好不懷疑,如果宋不知和云弈現(xiàn)在馬上出現(xiàn)在他爺爺?shù)拿媲?,?zhèn)國威遠大將軍可能會當場表演一個手撕活人。
終究是穆拂風打破了僵局:“二位師長,云二公子向來是個極為守時的人,如今久久未至,怕是出了什么意外?!?p> 云二公子此刻正在樹下苦苦守望他的“意外”。
憑著對他自己藥物氣息的熟悉,他很快在御花園的一顆大榕樹上找到了宋不知。
宋不知一早就感應到了樹下的那個人,但她并沒有理他。而云弈也就這么在樹下站著,似乎是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
良久的沉默,云弈終于開口了:“.....我來是想提醒你,若再不去太極殿,你便要遲到了?!?p> 以為他來道歉的宋不知更生氣了,她鮮艷的紅唇擠出四個字:“與你何干?”
“那.....能讓我把你臉上的毒去掉嗎?”
“走開!你不是靠近本宮就想吐嗎?!”
云弈又陷入了沉默。
他就在下面就這么站著,兩個人僵持了半個時辰,云弈方才輕嘆了一口氣:“太子殿下,你是不是特別缺愛。”
被戳中痛腳的宋不知惱羞成怒:“滾!”
“只有從小被眾人孤立排擠的人才會對別人一點點躲避都格外敏感,但我不打算跟你道歉,因為我的躲避從來不是只針對你一人。一般來說,醫(yī)毒雙生,相輔相成,但你知道為何我擅毒不擅醫(yī)么?”
他的聲音沉靜,抬頭望向樹上的宋不知:“我從小就特別不喜歡別人的碰觸,也不喜歡觸碰別人,我忍受不了一絲絮亂,而醫(yī)者總是要面對骯臟的血跡、腐爛的潰膿、猙獰的傷口,所以我拒絕學醫(yī),只學了毒?!?p> “而你完全不用因為我的抗拒而自慚形穢,因為我并非只抗拒你一個人,我抗拒每一個人。”
“畢竟我是你的伴讀,往后還要相處很長時間,而你是太子殿下,這就意味著我還要替你背很多的鍋。我們之間以后肯定還會有爭吵,如果你接受不了,那請你早日跟陛下提出請求,換掉我伴讀的身份。”
“夠了。”宋不知從樹上一躍而下,“誰自慚形穢?你睜大眼睛好好欣賞一下本宮的臉,本宮需要嗎?需要嗎?這盛世美顏幾人能有?”
云弈閉上了眼睛:“可你的臉現(xiàn)在是綠色的,太子殿下,我知道你心理有氣,但我希望你不要用這種傷害我眼睛的方式來報復我。”
宋不知:“......”
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拳頭了。
“躺下吧。”云弈一指地面。
宋不知驚了:“你叫我躺地上?”
云弈點了點頭。
“你,叫本宮,躺地上?”宋不知咬牙切齒的重復了一遍這句話。
“是你自己跑到這么偏僻的地方,我有什么辦法,或者你愿意頂著這張綠臉在皇宮里大搖大擺溜達上兩圈,再回到你乾云宮柔軟的大床上,我也沒意見?!?p> “不行!本宮生的風華絕代怎可席地而眠?”宋不知氣的口不擇言:“不還有你嗎?”
云弈微微一怔:“你想躺我大腿上?”
宋不知還沒來得及接話,云弈已經(jīng)先行否決了:“太子殿下,你睡醒了嗎?”
言下之意,夢里什么都有。
宋不知也覺的自己說錯了話,但是她會承認嗎?不可能!
“為什么不可以,你昨晚不也嫌地板硬躺到了我的大腿上?你都已經(jīng)躺了一晚了,現(xiàn)在是我找你算賬的時候了?!?p> 云二公子突然沉默了。
半響,他稍稍偏頭,對著宋不知露出了那個嚇哭趙凌楚的禮部尚書外交時親切又得體的微笑:“你治不治?”
“治!”對危險的敏銳感應令宋不知秒慫。
“躺不躺?”
“躺!”宋不知乖巧的一秒倒地。
倒的有點用力,宋不知覺得她屁股有點痛。
云弈這才在宋不知身旁半蹲下來,而哪怕是一個簡單的蹲著的姿勢,人與人之間也是有很大差別的。
有些人蹲著像在上大號,而云弈即便是蹲著,也是那種極為費力但特別優(yōu)雅、特別有格調(diào)、類似于單膝下跪那種蹲姿,腰板筆直,賞心悅目。
他修長的指尖輕輕撫上宋不知的面頰,也沒見他用什么藥物,只是指尖在她的面頰上躍動,被他觸碰過的地方便有一種麻癢感。
大概只用了一刻鐘的時間,云弈便站起身來。
“可以了。”他從衣袖里摸出一面銅鏡,遞給宋不知。
宋不知看著鏡子里自己的盛世美顏終于回來了,感動的無以復加,本來還想再欣賞兩下,卻被云奕無情的奪回了鏡子。
“好了,遲到一個時辰加兩刻鐘,比起照鏡子,我建議你先做做熱身運動,這樣你今晚也許還能豎著從太極殿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