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fēng)蕩漾,槳葉翻飛,一只小舟向前飛。
放聲高歌,斗志昂揚,好運如我還有誰!
……
漁夫王小二對劃槳可不陌生,雖說現(xiàn)如今澳頭都流行柴油輪,但他家里還是有一條老式木船栓在碼頭的。偶爾要是接到價格美麗的石斑魚訂單,他也不是不能搖著船在近海礁石叢生的海域一展身手。
不算那女人,漁村現(xiàn)在出海的船只共計五條,這幾條船分別奔赴不同的地域,沒多久就看不到彼此了。
王小二選定的地點是昨天回來時看好的,那地方有一道海底洋流,洋流將海底的營養(yǎng)鹽帶到上層的水域,吸引各類生物大量聚集,為魚群帶去更豐富食物。同時,它還會裹攜大量的洄游型魚類,故而在暗流流經(jīng)的地方魚獲會更加的豐富。
正所謂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有些規(guī)則是放之四海而皆準(zhǔn)的,他對老一輩總結(jié)的經(jīng)驗從不懷疑。
今天天氣很好,王小二破鑼般的嗓音嚎著閩南歌曲《愛拼才會贏》,可惜他從不記歌詞,忘詞沒關(guān)系,扯著各種思緒往里亂填詞,只要自己開心,反正魚是聽不懂的。
“拜托,能不能別唱了?我想跳海……”及其突兀的,一道糯糯嗓音在身后響起。
“愛拼……咳咳……咳咳咳……”王小二一口氣沒換好,好懸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這尼瑪……
他猛的扭過頭,扭的太急,只聽脖頸關(guān)節(jié)咔咔響了兩聲。
“你特么啥時候上船的?我咋不知道?我靠!陰魂不散???”
“不是說好了今天一起出海的嗎?”
“啥時候?我啥時候說的?”
“就昨天吃飯的時候,你說你是老爹一手帶出的新人,你第一個見到老爹,所以別人沒理由幫你,才會不理睬你?!?p> “啊,這話我說過沒錯,但我沒說帶你呀。”
“可我是新人,第一個遇到的是你,你要承擔(dān)起老人的角色?!?p> “狗屁!老子才來了幾天?這也不過是第二次出海。”
“但你以前就是打漁的,有經(jīng)驗,昨天我聽你那意思,一般的漁夫你都看不上眼?!?p> “那必須的,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嗎?”
“那好,我們今天去哪里?”
“就那兒,前面一點,海水顏色變深的地方,馬上就到……哎,我說你……算了算了,懶得吊你!”
王小二徹底無語了,這都什么事兒?
見過粘的,沒見過這么粘的!
我是你爹嗎?
狠搖幾下后,他把漿利索的收起,順著放到船舷兩側(cè),抓起錨甩入海里,待小舟企穩(wěn)后,拎起船艙角落放著的一只鐵籠綁縛在船頭。
鐵籠不大,只有小腿高,足球大小的直徑,食指粗的鋼絲編織而成。其內(nèi)關(guān)著一只老鼠大小的白色小獸,此獸看到海水后不停的吱吱尖叫,似乎十分懼怕掉入水中。
這是‘食香蠱’,一種陸生動物,喜歡尋覓蘊含香味的礦物或植物為食。其尿液中含有一種能夠?qū)λ鷦游镄纬蓮娏掖碳さ漠愊?,堪稱魚兒的頂級興奮劑。
食香蠱知道自己若掉下去,定會被群魚瘋狂撕碎,驚恐之下,腺體更是大量排出淡黃色尿液,粘稠的液體順著鐵籠底部一滴滴墜入大海。
“好香啊...真辣眼睛!”女人繞過王小二,饒有興致的走到船頭。
“辣眼睛?我特么就呵呵了...”他一把抓起艙里的長矛,將盤成一捆的魚線找出頭來拴在矛尾。這種魚線極其堅韌,雖只有筷子粗細(xì),但等閑力量休想把它崩斷。
香氣四溢,海面上不時能看到各種魚蝦高高躍起又甩尾跌落的身影,尤其是船頭位置籠子下方的水面,不一會兒就如同開鍋般喧囂沸騰起來。
這種雜魚不用管,都是還沒有凝結(jié)獸丹的低級貨色,就算是十幾二十斤的大魚,能碰到籠子也傷不到食香蠱。
水面的翻滾愈來愈劇烈,更多大魚涌了上來,三、四十斤的大貨比比皆是。
王小二緊張了,這意味著高等級別的海獸即將出現(xiàn),如果是老約克,這時就要趕快拿回食香蠱,免得過猶不及。不過對于一個冒充老手的憨憨,忘記某些至關(guān)重要的步驟實屬正常。
“來了來了,快走開。”他抓住女人的胳膊把她拉到身后。然后雙手緊握長矛,目光牢牢鎖住海面下的一道青色脊背。
這是條曳尾鯊,一百斤上下,即使不用掃描,他也知道這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一級海獸,老爹曾當(dāng)他的面殺過不下三條。
青色脊背即將浮出水面,它那對小眼珠已經(jīng)盯上了鐵籠,打算躍起后直接一口咬住獵物。
殺曳尾鯊有講究,因為這海獸智商不高但皮糙力大,所以一定要瞅準(zhǔn)位置,在其即將躍起的瞬間將長矛抵在海面上,讓長矛自它的大嘴捅進去,再由后腦貫穿而出。
若是地方?jīng)]找準(zhǔn),矛頭基本不可能刺破鯊魚皮,受驚的鯊魚會立刻逃之夭夭。
“大胡子,你行不行?”女人刻意壓低了聲音問到。
“滾......”
王小二聚精會神顧不上理她,作為一個資深漁民,定位之類的小技巧只能算是漁夫自我修養(yǎng)里的基礎(chǔ)篇章。
果然,曳尾鯊撞樹上...不,撞矛上了,自口腔入,從大腦出,輕松而愜意!
暗紅色鮮血如噴泉般瞬間將海面染紅,矛頭上的倒鉤卡住魚頭,讓他輕松把猶在掙扎的鯊魚拉上了船。
他有條不紊的抄起艙里的厚背菜刀,三兩下剁開魚頭,幾根指頭在里面一陣掏挖,順利摸到獸丹后顧不上清洗直接塞到皮囊里。
沒時間講究,因為,隱隱約約一頭大家伙已然在緩緩上浮之中,致使水面涌起無數(shù)氣泡,周圍還有數(shù)條百余斤的大貨逡巡,但明顯懼怕那大家伙。
他必須盡可能快的把長矛退出魚身,死魚丟棄,全力以赴迎接下一輪挑戰(zhàn)。
“臥槽,怪不得...食香蠱還沒收,這可坑了?!?p> 王小二無意間瞥到了船頭搖擺不定的鐵籠,立刻嚇得面無人色,得有多大的勇氣才敢這么做啊?
他一個箭步竄了過去,顧不上解開綁縛的繩索,直接使菜刀斬斷,反手將鐵籠丟到倉里。
然后探出身,意識環(huán)對著海底一陣狂掃。
再然后,傻眼了。
這是一只卡車大小的巨蟹,深綠色的背殼上,粘了厚厚一層甲殼類附著物,前頭一對泛白的恐怖大鰲,兩只西瓜大小的眼珠滴溜溜亂轉(zhuǎn)。
二級海獸,霸王蟹。
霸主!絕對是霸主!
這一片海域的無敵存在!
其他漁夫通常一年難得見到一次,遠(yuǎn)遠(yuǎn)看到都得立馬返航,回去后沐浴齋戒一周不敢出海殺生。
這種存在,此刻與他的直線距離已然不超過十米。
“完了完了......死定了......”王小二雙腿發(fā)軟,感覺力量瞬間從身體里蒸發(fā)殆盡。
這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對話,對手一招就能把他連人帶船ko掉,根本不存在第二回合。
女人在他身后同樣花容失色,茫茫大海除非真能飛,否則魚腹基本就是陸生生物的最終歸宿。
她當(dāng)然不會飛,她會的只是一門類似輕功的飄逸身法罷了,上躥下跳依然需要找到借力的地方。
所謂的水上漂那是不可能的,海水無根,沒法借力。
“嗯???霸王蟹走了?”
王小二不敢相信,懷疑自己眼花,瞅著巨蟹吐了幾串泡泡之后,竟然嗖的一下橫竄出去老遠(yuǎn),遠(yuǎn)超來時慢悠悠的速度,幾個閃現(xiàn)過去就了無蹤跡,仿佛只是來打個醬油。
“啥情況?”他回頭問女人,見女人也一頭霧水的樣子,于是眼睛又移到海里。
除了一些小魚小蝦,此前環(huán)繞在周圍的海獸也不見了,莫名其妙。
一定有古怪!
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就在王小二四下打量的功夫,一陣令人心煩欲嘔的歌聲悄然傳入耳膜。
說是歌聲,其實更像是玻璃劃過鐵板的噪音,只是有些抑揚頓挫罷了。
究竟是什么鬼?
近距離內(nèi)沒有任何可疑目標(biāo)。
“快看,在后面……”女人尖叫著抓住他的腰帶,渾身顫栗雙目緊閉。
王小二猛然轉(zhuǎn)身,就見船尾不遠(yuǎn)處,一個仿似女性的高大身影悄然升上海面,人型光禿禿的腦袋覆滿淺藍色魚鱗,魚類的眼珠毫無生氣,裂到耳根的大嘴尖牙密布,鼻子和耳朵位置皆只有兩個小孔被薄膜覆蓋,沒有胳膊,只一條巨大的尾巴在海面下緩緩擺動,目測身長超過三米。
這是美人魚?
還是水怪?
此前若隱若現(xiàn)的歌聲,猛然間放大了無數(shù)倍,一陣刺耳躁烈的噪音襲來,船上的倆人同時趴到了船舷上狂嘔不止。昨天吃到肚子里的美食已然消化,嘔吐出來的是胃液和膽汁。
“我尼瑪,不是說美人魚的歌聲動聽嗎?這是要人命??!”
他的兩顆眼珠布滿紅色血絲,額頭脖頸青筋畢露,心臟跳動愈來愈烈好像要從嘴里蹦出去。
“我受不了了?。。 ?p> 王小二大吼一聲,鼓起最后一絲力氣,抄起長矛丟了出去。
這貨骨子里有股楞勁兒,你特么別把我惹急了,我要急眼了,搞不死你也得咬你塊肉下來。
長矛拽著魚線狠狠飆向人形魚怪,他控制不住因慣性而前傾的身體,平展展的趴倒在艙底。
“喳……呲……喳……呲……”一聲聲高亢而凄厲的尖叫響過,轉(zhuǎn)瞬間詭異的歌聲就仿佛被按了暫停鍵般戛然而止。
“臥槽!中了,我特么真的射中了!”
數(shù)息后,王小二拼了命的撐起上半身,只覺得兩條胳膊沒了骨頭似的瘋狂擺動。耳孔出血,目眥破裂,他現(xiàn)在是面目猙獰。
可還未等他直起腰來看個究竟,就見小舟猶如被犀牛猛的撞上,疾速向前沖出去。緊接著,船體又驟然一頓,把艙里的倆人摔成了滾地葫蘆。
劇烈搖擺的船身后面,是繃的筆直的錨纜,船頭方向牽引著的,則是長矛后綁縛的魚線。
“馬勒批的,真是搞死人!”
生死攸關(guān),他不知哪來的力氣,一骨碌爬起,抓著厚背菜刀沖到船尾,一陣亂剁,纜繩‘嗖’的一聲崩斷,小舟再次向前猛沖起來。
好像被抽了筋的王小二搖搖晃晃跌倒,和不省人事的女人來了個臉對臉。
女人此刻比他還要凄慘,白皙的臉龐上劃過一道道鮮血印痕,再配上其略顯夢幻的眉眼,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妖艷感。
“真的有60多嗎?不像啊……”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認(rèn)真的觀看這女人的容貌。
沒有被鮮血玷污的地方,肌膚白里透紅嫩如仙桃,隱約能看到表皮下的毛細(xì)血管,耳垂上的絨毛是那種只有小孩子才有的胎毛,額頭眼角等處光滑飽滿,散發(fā)著自然的色澤,怎么看都沒有整容過的做作。
“尼瑪,關(guān)我吊事!哥不喜歡鬼佬(外國人)?!?p> 小舟還在高速飛馳,王小二閉上眼睛,感覺像是回到了自己的柴油船上,無需人力劃動,輕松自在。
......
“嚶......”女人輕輕哼了幾聲后睜開眼睛,待看到滿臉血污的大胡子和自己臉對臉時,好懸沒再度昏迷過去。
昨天剛剛降臨到這久負(fù)盛名的傳說之地時她很是興奮,認(rèn)為家鄉(xiāng)族人以訛傳訛的把此地妖魔化了,也沒什么可怕的嘛。
很容易就和傻乎乎的大胡子做了交易搞定了意識環(huán),哪還用經(jīng)歷什么千辛萬苦九死一生?
實在不要太簡單!
結(jié)果今天劇情突然反轉(zhuǎn)了。
各種能夠威脅她生命的生物層出不窮,大胡子仿佛闖進了海獸大本營,這不會是嫌自己死的慢故意找刺激吧?
尤其后面登場的魚怪,她可以確信她家鄉(xiāng)最厲害的兇獸也不是其對手,這東西有大恐怖,靠人力根本無法取勝。
“我們沒有死嗎?”她掙扎著坐起來靠在船舷上,“那個怪物也跑了?”
“呵呵...你長得不美,但想的美!”大胡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比慢動作還慢半拍的爬起來,靠在女人旁邊。
“啊...你混蛋,你才丑!你就是個正宗的長嘴豕獸,你們?nèi)叶汲??!迸丝毂罎⒘?,大胡子眼睛長到了臀上,先是說她老,現(xiàn)在又說她丑,這簡直不能忍。
“呵呵,臭娘們兒!”王小二認(rèn)為和女人斗嘴有失他的男人氣概。
“你才臭!又蠢又臭!”女人想到了家鄉(xiāng)臭泥塘里打滾的長嘴豕獸,罵完之后‘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
小舟行進的越來越慢,憑著十幾年的漁家經(jīng)驗,他知道那水怪快不行了。
女人回過味兒來,船兒無人劃動就在前進,必然是被獵物拖著走。她站起來,看著繃的緊緊的魚線,卻不知深入海里的那一端獵到的是什么。
約莫又過去個把小時,船停了,魚線松弛下來。
緩過勁來的王小二拿起線轱轆開始收線,這時候要分外小心,獵物還沒死透,只是因失血過多而脫力罷了。他在家鄉(xiāng)沒有殺過太大的魚,但即便是小魚,剁掉腦袋還要蹦三蹦呢。
隨著魚線的收攏,獵物即將浮出水面。
“快,把菜刀拿來,這貨還沒死?!崩嘶ㄓ縿?,水怪開始垂死掙扎。
長矛從其肚皮位置穿透過去,那里鱗片稀少,如人類般是一片白花花的皮膚。
“啊……是那怪物……”女人慌了手腳,蹲下來一時捂住眼睛,一時又去捂耳朵。
“你怕個錘子……它快死了,快給我去拿菜刀?!蓖跣《薏坏悯咚荒_,真是慫的可以。
女人手腳并用,爬來爬去的找不到菜刀,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就在她身后,哆哆嗦嗦的撿起來舉過頭頂,根本不敢站起來幫手。
“我尼瑪,我有幾只手?我抓住矛你來砍,快點!快點!”
又收一把線后,他終于把搖擺不定的長矛抓在手里,矛那邊仿佛扎到了猛犸巨象,他的雙手沒幾下就磨出了無數(shù)水泡。
水怪巨大的魚尾肆意擺動,讓肚皮上的傷口越撕越大,矛頭的倒刺掛住它的骨頭,讓它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
這是一個生命臨死前的條件反射,它知道逃生無望,但卻不甘就此罷休。
長矛一點點往船艙里拽,水怪懸空在海面上。
絕對有一百五十斤,而且它拼命扭動時讓獵手要付出更多力氣才能控制得住。
“先把刀放下……快和我一起拉……拉到艙里再搞?!蓖跣《~頭青筋迸起,氣喘吁吁。
女人拼命克服恐懼,站到了他的身后抓住矛尾用盡全力往懷里拉。
“噗通”一聲,水怪被挑到艙內(nèi),王小二一手握緊長矛,同時回身拾起腳下的菜刀,飛快上前手起刀落。
這一刀,結(jié)結(jié)實實砍在水怪粗大的脖子上,腥臭的鮮血噴涌而出,水怪大嘴快速張合,已無力掙扎。
“你抓緊矛,我放手啦……”這樣砍的不得勁,他要換個姿勢速戰(zhàn)速決。
女人似乎豁出去了,齜牙咧嘴的用盡全力把矛頭抵住艙底轉(zhuǎn)角處,
可還未等王小二再砍第二刀,那水怪肚皮下的臍孔猛然張開,一股一股的噴射出大量粉藍色液體,澆了二人滿頭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