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第二章 黃童遇少年
第二章黃童遇少年
拱手作揖作別祖阿婆之后，小青背著空竹簍，一路輕松愉快的邊玩邊往山下行去。這自古以來人如其名，名正則言順。小青覺得自己有了名字之后，這山路走起來都輕快了許多，一會兒就下到了淺灘。
只見又有一個大竹筏踏浪而來。沙沙的沖上淺灘停了下來。從竹筏上跳下個，個子不高的少年，雙目赤紅、眼球略微往外鼓著，太陽穴，青筋爆出，顯然有一身橫練功夫，虎背熊腰、頭上冠著藍色方巾，一身粗布行衫衣裳，腳下卻蹬了一雙千層緞靴。
“嘿！娃娃仔，你可知道這山上有位阿婆······”少年豪邁的走到青跟前，一把抓起小青衣襟湊到臉前大聲的問道。
小青看了看這個子不高、豪邁萬丈卻又很沒禮貌的少年，眼神忽然一沉，順勢往下一蹲，在地上蹲著一轉(zhuǎn)身，衣襟像擰抹布一樣反扭住少年的手，再一腿掃到了少年的腳踝上。少年沒有防備立刻抽手單腳跳到了一邊。衛(wèi)青乘機跳上了自己的筏子。
“嘿？！這個小毛頭娃子，你可知道本少爺我是誰，在長安城里的小屁孩兒，哪個不是看上本少爺我一眼，就得嚇的屁滾尿流，哇哇大哭?？次也淮∧?，把你那雙眼珠子給挖出來踩著聽響兒玩兒?！闭f著男子齜牙咧嘴、一個箭步想要躍上筏子。
只見衛(wèi)青撿起竹筏上的大篾刀，往拴筏子的藤條上一砍。借著這個回水灣的力，再雙膝一曲用力加上一篙。竹筏像斷了線的風箏飛快的順著流水飄遠了去。
“祖阿婆說了，做人不僅要有勇，更要好學，不然就只是一個會打會殺的莽夫。喃·····”小青說完，對著岸上氣急敗壞的男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呵、這臭娃娃仔，現(xiàn)在這么小的后生仔都這么嗆人了！”少年說著突然又仰天大笑起來，“不過有脾氣，我喜歡···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可要好好找你算賬啊?！?p> “我叫，衛(wèi)青！”娃娃清脆堅定的聲音回蕩在峽谷之中。
見娃娃的筏子轉(zhuǎn)過急彎消失不見，少年整了整頭上的冠巾，向山上攀去。
“這娃娃也算了得，這陡峭濕滑的山路也能上下自如。”少年幾次險些滑落，順手盤著巖壁上的藤條樹根心里想到。還有那背簍之中珍貴的墨土殘屑，那是用數(shù)十種珍貴藥材炮制而成。是煉化丹土的培基，待丹土練成墨土就由黑轉(zhuǎn)白。這絕非尋常人家有之。臭小子你看我怎么把你揪出來。
午后的太陽最烈，漸漸汗水打濕了衣襟，終于來到了桂花樹前。
“外婆，外孫郭解來看您了。”剛才還飛揚跋扈的少年，這時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立在大門前。
“臭小子，你還會記得我這糟老婆子？”從后屋子傳來了老婦的聲音。
“不孝外孫，血可流，人可殺，卻不敢忘記我的外祖母，鳴雌亭候，許侯爺??！”郭解嬉皮笑臉的回答道。
“和你爹一模一樣，哎，進來吧?！痹S負無奈的搖搖頭應(yīng)答道。
“謝過外婆！”郭解一聽立刻滿臉堆笑的跳進了大門。
來到中堂，小小天井之中有一個小石缸里面飄著一汪綠萍。旁邊有一張風化泛白的木矮桌，四周各有發(fā)黃草墊一個。
許負盤坐在主位上，在桌旁地上的石爐上用陶甕煮水，一邊篩著茶，一邊待陶甕之中的山泉水，水泡連珠，方入茶烹煮，靜等茶烹好后，用竹勺輕輕盛入一只陶杯之中。
郭解雙腿一臥一立用雙手撐在身后，隨意的坐在草墊上，焦渴難耐，見茶煮好了，伸手就去拿。
“啪”的一聲，手被打了回去。
許負恭恭敬的站起來，雙手奉茶走到供案之前，含首行禮后。將第一杯茶供奉在了黃石公像前。
雖然當年師父未曾喝到許負的奉茶，但這晃晃幾十年如一日，許負凡烹茶，第一杯必供奉仙師。
郭解見狀，立刻爬起來，趕緊扯了扯衣角站在許負身后，恭恭敬敬的和外婆一起行三拜九叩之禮。
禮畢，許負回到木桌前跪坐下來。
“翁伯，此來山中找我，可是又犯什么殺人掠貨的勾當，來我這里躲禍?！痹S負一邊說著一邊側(cè)身用手將陶爐的爐口封上。
“這······反正什么都瞞不過您，不就殺個人嗎，那個人該死啊，誰叫他擋我去路。”郭解不以為然的說道。
許負沒有抬頭，還是有條不紊的將茶湯，一勺一勺的倒入桌上的另兩個粗陶杯中。
“孩子，你和你父親長得一模一樣，這后腦的反骨，也是如出一轍，命也同也。也不知道當時你娘親，是看上了你父親的什么，執(zhí)意要嫁于他。哎，注定落得孤獨無依，不得善終?！痹S負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嘆了口氣，輕呷了一口茶，就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一般。
郭解雖然行事兇狠粗暴，但還是精明之人。要是被別人這么說自己父母，他必拔刀砍下此人的項上人頭?？纱藭r此刻他心里十分清楚，外婆話中已將他的命運斷定。外婆一語成讖的相面之術(shù)可是世人皆知。就連現(xiàn)在的皇帝陛下也要尊稱外婆一句義祖母。如今皇帝也希望她老人家，隱居于距離長安不遠的商山之上，一來有事可問，不至于鞭長莫及，再來也不愿再有帝王之相的人能找到她。外婆深知功成身退的道理，已經(jīng)隱居于此幾十載也。外婆此番話，郭解聽得明白。自己的父親曾為游俠，后被文帝所誅。自己的命運，或許將和父親一樣任俠一生后，被皇帝所滅。
“外婆，我這命可有破法？”郭解握著茶杯看著杯中的璇漪問道。
“可不任俠，中規(guī)中矩的活？”許負放下茶杯反問道。
“不可，此生自由自在，逍遙快活。”郭解答曰。
“可無友無兄弟，甘守清靜自在？”許負繼續(xù)反問道。
“不可，堂堂男兒志在四方，兄弟有今生、無來世。”郭解說著拍了拍結(jié)實的胸口。
“可不喝酒否?！痹S負繼續(xù)問道
“自小，娘對我只有一個要求，即不可沾酒，說這是您的要求。外孫至今不敢沾酒半滴?！惫庹f著起身跪在草墊上拱手低頭說道。
“嗯······”許負點點頭
“汝之命無可破?！痹S負接著說，“但不沾酒，汝之運會與父輩不同?！?p> “外婆······”郭解聽著頭埋的更低。
“翁伯，何為俠，何為仁義，又何為世間因果對錯。喝完茶便下山吧，此劫已過，新禍未來，自求多福?！痹S負說完撐著木桌，緩緩起身向居室再沒出來。
郭解愣在桌前，待回過神來，茶已涼。郭解一抬手仰頭喝盡冷茶。
“外婆！翁伯就此作別！”郭解將茶杯放回桌上起身告辭。
當跨出大門之后，郭解頓了頓，轉(zhuǎn)過身來在門外跪下，沖著屋里磕了三個響頭，遂旋身離去。
許負在居室之中側(cè)臥而下，眼睛微閉，命運像無數(shù)交錯的光在眼眸上劃過。
有時候命運在兩個人初見那一刻，就已經(jīng)產(chǎn)生交集，則后事已注定。
隨著呼吸變得若存若亡，腦海之中只見風從水面來，月到天心處。
許負好像回到了鴻蒙之初在胞胎之中一般。有些記憶的碎片不斷沖擊著，這份難能可貴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