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重瞳
第四十四章重瞳
“師兄,我雖未曾見過重瞳,但遠有堯帝,近有重耳,確為帝王之相。堯帝最后死于幽困,而再有重瞳的公子重耳也不過在位九年便活活困死于棺木。所以重瞳之相,古之雖有帝王之相但最后這結(jié)局不說也罷。虬髯之人必然重情好義、但卻喜好殺戮,性格直爽卻十分易怒暴燥。師兄還是靜觀其變,三思而行后再做決定?!蹦撜f完有些擔心地看著張良。“師兄面相崢嶸,有封侯拜相之相,但凡事蒙昧之初都充滿了未知和風險,此時一定要有保身之全,未來方才可成就大業(yè)?!?p> 張良看著莫負說話時,有些微微蹙眉的,顯然是十分擔心自己。不由微笑著伸出手,摸了摸莫負的頭。心中想道:張子房呀,張子房呀,自己怎么能讓一個黃毛丫頭擔心呢。
“你師兄雖然面相之術(shù)不如你,當年師父傳我《玉鈐經(jīng)》良便不會辜負師父所望,吉、莫吉于知足,師妹上次潁川山洞中書于吾背四字,良深知師妹良苦用心。良自當銘記于心。”張良說這又想伸手想摸摸頭。
莫負真的很不喜歡被人摸頭,感覺自己就像家里面的阿黃一樣。
“把手拿開,我又不是阿黃~?!蹦摏]有表情也沒有語氣的念出了這四個字。
“阿黃是誰?”
“我家養(yǎng)的那條小黃狗啊,總喜歡追著撒歡耍賴求摸頭······”
張良聽了不由地收回手,盯著許莫負這個小丫頭看了良久,忽然笑出了聲音,然后猛的伸手,肆意地按在莫負頭頂,把頭發(fā)揉成了雞窩。
“臭丫頭,我可是你師兄,你不是說長兄為父嗎,看你現(xiàn)在的態(tài)度,是對待兄長,對待父親該有的態(tài)度嗎?”說完張良繼續(xù)肆意地大笑了幾聲,頓感心情大好。
說到兄長,莫負想著自己對自己的親大哥,都不一定有好臉色,何況是你,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師兄大叔。師父傳給大叔的馭人之術(shù)、君子之道、治國之法沒看出啊。傳聞之中那個謙謙君子、算無遺策、運籌帷幄、風度翩翩的張子房又在哪里,看看現(xiàn)在眼前揉著自己頭發(fā)的張良,心中暗暗腹誹道:傳聞果然都是騙小孩的。
莫負哼了一聲,將臉轉(zhuǎn)到了一邊,再也沒理會張良。心里卻也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家、比如爹娘、比如哥哥弟弟、還有后廚里的那只小黃狗······隨著馬車搖搖晃晃,莫負不知道什么時候便昏昏的睡了去。馬車在山道上不快不慢的走著。
“師妹,到了?!睆埩家呀?jīng)下了車,站在車外扣著車窗喚道。
莫負揉著眼睛走下車,外面艷陽高照,車輛已停在鬧市之中,人來車往,掀起的塵埃還未落定。莫負輕輕地咳了兩聲。張良立于莫負身前,背對而立,衣袂飄飄,頗有些公子儀態(tài),仿若換了一個人。
“哎呦,張公子,張公子,你今天怎么有空來我撫青閣了?!币晃换ㄖφ姓?,有些發(fā)福地中年女人盤著側(cè)髻,扭動著裙裾迎了上來。
張良微微頷首,然后聽著樓里噠噠噠的跑出來一女子。那女子喜出望外,花容亂顫、眼含淚光欲撲入張良懷中,卻被張良禮貌的擋了下來。女子想著是這大街之上張公子是不是有些害羞,自己便也縮回手來害羞的點了點頭。這一低頭,看見張公子身后居然站著個二五初歲的小丫頭。瞳孔猛的一收,抬頭疑惑又有些擔心望著張良,“張公子,這位···這位難道是令千金?”
一聽這,莫負差點笑出聲來,大叔再怎么早婚,也生不出自己這么大的閨女。張良卻面無表情沒有說什么。只是回頭謙謙君子一笑示意莫負跟緊了。便大步踏進閣內(nèi),一路上好似有很多姑娘,像聞到花蜜的彩蝶,每每都往張良懷里撲撞,要不就是沖上來死死的盯著張良俊俏的臉蛋看的出神。莫負算是開了眼界,這書里寫的亭臺樓閣、房屋殿宇多了去了,自己也曾去過哥哥郡府府首家里做過客。但這勾欄瓦舍、紅袖添香之處自己還是第一次得見。還未踏入閣中,撩魂軟樂已伴著姑娘們的嬉笑聲傳入耳中。剛跨過門廳,只見數(shù)十丈的大廳,中央有美姬隨風旋舞,四周擺滿翹頭、木漆矮案。似有流水聲緩緩過耳,細看竟是桌案旁酒缸邊有美人雪頸長探,玉手值長柄木勺的摻酒聲。各種嬉笑怒罵、打情罵俏好不熱鬧。就在莫負看的出神的時候,一只冰涼修長的手,遮住了她的雙眼,莫負不由驚了一下。
“小丫頭,不要到處亂看,小心長針眼?!睆埩嫉穆曇粽f得有些認真。
莫負不由信了,開始擔心自己眼睛會不會長東西,趕緊用自己的手捂住了眼睛。
張良看了一眼,想笑但卻暗自忍住了。
老地方,還是那間上賓房,還是依舊那扇窗。窗外景色依舊。張良盤腿坐在了案前。
不一會兒門被敲響,剛才沖出來的那個舞娘,殷勤的端來的上好的酒水。麻利的將酒具擺好,期間偷偷瞟了張良好幾眼。
莫負望著窗外,一條河從窗外穿過。太陽有些烈,照的河面有些耀眼。沿河的柳樹本來便垂著枝柳,再這么一曬更顯得有些垂頭喪氣。忽然在延岸飄蕩的楊柳枝下隱約有個身影,懶散的靠在樹下,嘴里銜著根柳枝,眼皮耷拉著像是在睡覺,翹著的腳卻時不時的附和著柳風起伏。是他嗎?莫負心里一緊,閃過了小方士的身影,她直直的看了許久。那人仿佛察覺到什么,一下抬頭向撫青閣這邊望過來。莫負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立刻躲到了窗邊。待一會兒后再小心翼翼探出頭來,窗前的景色依舊,楊柳依舊,但樹下那個身影卻再沒了蹤影。莫負心里忽然變得仿佛丟失了什么最重要的東西,空落落地,心情也有些失落。這般情緒從未曾有過,著實讓人心煩。莫負想著索性關了窗,回到了案前??匆姲干系那嚆~金樽,便拿起一口喝下。
“噗···”一股火線點燃了莫負的整張嘴被莫負噴了出去,另一根火線呲溜一條道竄到了莫負的胃里。
這一口酒噴出,坐在對面的張良淡定的一揮衣袖,便將噴出的酒水擋了下來。
“哈哈哈,我說這位小姑娘,這酒可不是這樣喝的,瞧把你急的。讓姐姐教教你如何品酒。”舞娘見莫負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笑的前仆后仰。
“閉嘴?!睆埩济鏌o表情地說道。
舞娘一聽,心里暗自哼了一口氣,卻沒有發(fā)作,硬是吞了回去。瞬間又化作滿面桃花,笑語嫣然地迎向張良?!皬埞印ぁぁげ恢獜埞哟舜卧賮砦曳銮嚅w······”舞娘滿心期待的望著張良。希望張良是為自己而來。最好能帶她走,不然這位翩翩公子上次怎么會和自己把酒言歡至夜深,而且還沒有碰自己一根指頭。若能嫁于此人便是足矣。哪怕是個妾也好。
美嬌娘的眼中閃爍著點點星光,酥胸微微起伏好是惹人憐愛。
張良卻沒有看她,目光直接落在莫負臉上說道,“你要找的人就是她。”
舞娘驚愕的回頭看著身后這個小姑娘。怎么會是一個小女孩兒要找自己。舞娘除了驚訝還有失望。眼神左右晃動著,想快點理清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幾年的漂泊生活,讓她早就練就了一身審時度勢,多面討好墻頭草的能耐。
她收斂了滿臉的嬌弱討好,將額前的散發(fā)用手婉在了耳后,就這個動作也是千嬌百媚,怎能不撩撥人心。再正了正身子,將領口拉緊了一些,扭了扭身子跪坐在了莫負面前說道,“不知道,姑娘找奴家做甚?!?p> “抬起頭來。”莫負盯著舞娘緩緩抬起頭。
是個美人胚子,額頭窄小,頭發(fā)更是把遮住的臉顯得更小。莫負起身一腳踏在桌案上,俯身用手挑起了舞娘的下巴。
舞娘是第一次被女人如此對待更何況是個小女孩,心里覺得怪怪的,不由皺了皺眉頭。她這才也第一次認真的看著這個小姑娘的臉,如瓷娃娃一般雪白干凈,唇紅齒白特別是那雙修長而明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如點漆。其黑墨如深淵,其白白中泛青,看著那雙眼眸中映照出自己扭曲的臉龐,她突然覺得自己像砧板上的一條魚,赤條條動彈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將手伸出來?!蹦撁鏌o表情,生硬地命令道。
舞娘才回過神來,不自覺的伸出了自己的雙手。雙手滿是如飛絮一般的亂紋。再剛才一皺眉,即使有厚厚的粉底遮蓋,還是顯現(xiàn)在山根有道橫紋。
“去打盆水來,在備一把小刀,一根繡花針。”莫負命令道。
“這···”舞娘回頭看了張良一眼。
張良從袖囊內(nèi)摸出一把秦幣哐當一聲扔在了桌上。
“奴家這就去?!蔽枘镎酒饋砜觳阶叩阶狼埃驈埩嘉⑽⑶飞?,趕緊將錢幣攬入裙擺挽成的布兜中,速速消失在了門口。
張良好奇的看著剛才一腳踏案一手托美人下巴的莫負。
“嘖嘖嘖,小師妹,你果然不愧為妖女稱號,你這動作可是比男兒都瀟灑自如?!睆埩嫁揶淼?。
“莫負,敢問師兄。乾為男,坤為女,乾坤孰輕孰重,若是無坤何來攝乾,無地又何來天。總是把男女之別掛于嘴邊,豈不幼稚,這話居然還是你這胸藏萬千綿繡地張子房說出,真是白白枉費了師傅的教導?!蹦摫梢牡爻瘡埩挤藗€白眼。
張良竟然被莫負一席話弄得語塞,無言可駁。也罷,也罷算是自己自討沒趣。
“你不出山做謀士真是可惜了?!睆埩颊蛉さ恼f著,此時那舞娘便端著東西走了進來。
“洗臉?!蹦摾^續(xù)命令道。
“我···我嗎?”舞娘一臉懵逼。
莫負盯著她沒有作答。
舞娘只能回了一句“是”后,開始捧起清水將臉上的粉黛洗凈了去。
一張素凈的臉才是真容。但眼睛臥蟬處的微微紅光,確實洗不凈,此乃是天生。莫負心中想道:這便是那傳說中的桃花眼吧。突然這一側(cè)臉發(fā)現(xiàn)在觀奸門旁果生一顆惡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