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沉默,周槐之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來日方長,該叫你收斂起野性,再帶你回去?!?p> “周槐之,我……”不想跟著你。
余下的話,我沒能說出口。
因為他的眼神又冷沉下來,我識相的閉上嘴,像只被強擼了毛的貓,“安靜”的坐在他懷里。
他的手緩緩的在我背后撫摸,哪怕隔著厚厚的棉衣,我也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和體溫在漸漸的升高,眼底里也浮起了欲望的焰火……
當他的唇緩緩靠近我,我終于忍無可忍的趁他不備,用力一推。
我跌坐在地上,毅然決定道:“我不喜歡你,一點也不。”
周槐之怒了,可當我覺得他會惱羞成怒離開或是對我折辱時,他收斂了所有神情,道:“你要開茶樓說書館?”
啊?
阿西巴,他怎么知道?這死男人又想做什么?
“我給你出銀子?!?p> “不要?!蔽蚁胍矝]想就拒絕了,
周槐之起身慢慢走過來,挑起我的下巴,“你忍心叫你母親、哥哥、妹妹他們露宿街頭?”
我咬牙,“你威脅我?”
“這算嗎?”周槐之笑了,“這根本算不上威脅。”
說完,他轉(zhuǎn)身拿起椅子上的書遞給我,“這書不錯,明日我讓人來安排,這樓……就叫西游樓吧!”
我雙手顫抖的接過,看到封面上的《西游記》三字,整個人像失了所有力氣般坐到地上。
原來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jiān)控之下嗎?
“你覺得委屈?”周槐之冷怒的聲音在頭上響起,“哼,你兄長寫黃文一事若揭露,別說這酒樓開不了,你兄長的前途也沒了。我一再容忍,不是為了你恨我厭惡我的?!?p> 我心頭一哽,說不出任何話。
“此時你若再開口拒絕,我保證定不會再與你有半點牽扯?!?p> 他的目光像北極的冰窟窿,凍的我無法動彈。見我呆滯不說,他抬腳就走,而我卻是猛地一驚,跪起來匍匐在他腳下,“多謝公子?!?p> “哼?!?p> 周槐之一甩衣袖,走到門口時喚了聲“赤八、赤九。”
幽暗處飛出兩條人影跟上。
當大門“吱呀”關(guān)上,周遭的世界才安靜下來。好一會后,我聽到了從后院來的腳步聲才緩緩的爬起來。
“寶兒,你怎么會認識他?”
秦氏焦慮而有些激動的走過來抓住我的肩膀,夏半知也用憤怒的眼神詢問。
我心情不好,不想說。
翠花在旁猶豫了一會,說道:“早先就認識了,何知事和余老夫人本來要將姑娘送給公子,后來事沒成又鬧出人命,都以為那公子會淡了心思,不想姑娘想方設法剛出了何府,那公子就來了。后來、后來利用我們進了匪窩,然后一舉剿滅。之后送我們回家,一直不曾出現(xiàn),哪曾想……”
“利用你們進了匪窩?”秦氏驚喜的激動變成了驚嚇,
“在寒梅苑前的鏡湖,也是他救的你。”夏半知皺眉道,“我本不想讓你去牽扯這種人情,原來還有這一層?!?p> 我猜到了。
夏半知年后去寒梅苑送拜謝禮,兩次都撲了空。
聞言,秦氏面上又一喜,問道,“半知,那公子是什么人?想來對寶兒是很用心的,是個良人呢!”
“娘!”夏半知懊惱大聲道:“妹妹嫁給尋常人家做妻,安穩(wěn)一世不行嗎?那些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好點的根本不屑貧民百姓家女兒,壞根的三妻四妾、夜夜笙歌,你讓妹妹嫁去大戶人家,不是讓她遭罪嗎?”
秦氏一頓,也怒道:“你不是女人,哪里曉得女人的苦?這窮人家的妻,也是難……”
“娘!您就不能……”
“再說,那公子想來是位高權(quán)重的,我們能違逆拒絕嗎?寶兒,那公子方才對你說了什么?”
我有些頭疼欲裂,不耐煩的喝止道:“好了,都別吵。讓我安靜的想一想該怎么辦?!?p> “還能怎么辦???”秦氏又要來鼓動勸我,
我只得捂住耳朵匆匆走回后院進了房,都沒洗漱便直接躺下了。好在屋中用兩張方桌拼搭了個床,不用與秦氏擠被窩,不然一夜都要被她念叨個沒完。
周槐之吃定我了,我別無他選。
因為只要他動動手指頭,夏半知前途就會盡毀。他若提攜一二,夏半知不但能擺脫混世小魔王的折磨,而且也許能前程似錦。
我唯一能爭取的便是留在祁門縣當他的情人,不跟他去京都,與一大群女人爭風吃醋。
心中暗下了決心之后,我才漸漸睡著。而天剛亮,我還困的不行,秦氏就將我從被窩里撈出來,說是那公子的侍從帶著好些人來了。
周槐之說一不二的強勢,我又見識了一回。
領(lǐng)頭的管事一見我,也不含糊直接問道:“夏姑娘,公子昨兒夜里就命我安排了,如何裝潢,需要采買什么,你說一說或者羅列成單子寫來給我。我姓肖,夏姑娘可稱呼我為老肖或者肖掌柜。”
“你家公子做了主就好,還用問我嗎?”
我心里還有些不暢快的怨氣,聽到外面街上鑼鼓喧聲的迎親隊伍經(jīng)過,更是沒有好氣。
昨天夜里夏半知去夏家砸了一回,沒想夏侯明還是照常娶親了。
老肖有些年紀了,臉上笑的褶子一層又一層,卻不是為討好我,“公子吩咐,酒樓是你的,章程還得你做主。若你實在不愿,我回去同公子說一聲。”
這個笑面虎還真能拿捏人。
我既然已經(jīng)決定接下來該如何生活,就不會多糾結(jié),便去了后院將早早設計好的圖紙給了他。
“你兄長畫的?”老肖拿著圖紙眼中露出驚艷,
我回答道:“是?!?p> 老肖朝不遠處陪著秦氏的夏半知點點頭,“倒是個有才的?!闭f完,又對我道:“公子吩咐了,等會有馬車來接夏姑娘,所以請夏姑娘先去收拾些細軟物件,免得等會手忙腳亂?!?p> 心中不由猛地一沉,
“今天?”
老肖掛著招牌式笑容,“公子著老奴安排了單獨的別院,夏姑娘的母親和丫鬟可以一同前往,只有夏公子……”語氣做了一下為難的微頓后,他接著道:“公子道這酒樓仍有糾紛和麻煩,不過夏公子不日就要上學,此時也可住到學院中避免。”
我微微嘆了一口氣,“勞煩您同公子說一聲,我還有些事要處理,過幾日再……”
“老奴是下人,只聽吩咐做事,夏姑娘還是去寒梅苑親自求公子?!?p> 語氣這么生硬,我還能跟那個人商量?
老肖做事很老道麻利,沒有一句多余的廢話。拿到圖紙只耽擱了幾句說話的功夫就立即吩咐人去采買了東西回來,午時不到二三十來個工人們就開始干活,敲打的叮叮當當?shù)臒狒[惹來不少人。
“夏侯明家的鋪子敢租出去了?賬還清了?”
“怎么可能?夏侯明與前妻和離不久,又新娶嬌妻,這陣子鬧的焦頭爛額的,聽說今日抬花轎的轎夫沒有收到紅封銀子,直接將花轎扔在了半路,夏侯明臨時將幾幅存底的名畫到海掌柜那當賣,才把新娘子順利迎進門?!?p> “嘖,這一家子真真是……新娘子好像還帶著個奶娃娃吧!估計那夏侯明早就養(yǎng)在外的。”
……
“走吧,夏姑娘?!崩闲ご叽俚溃?p> 將秦氏頭上的冥離遮好,我才讓翠花先扶著她出了大門。許是聽見了夏侯明的事,秦氏背影僵了一會,才踏上馬車中。
“秦氏,你給我出來!”
我和夏半知正拿了余下的東西準備搬出去,門外來了一群浩浩蕩蕩的人。
我定睛一瞧,今兒的新郎官夏侯明也被夏昆鵬、夏昆倫拉扯過來,臉上哪里有半點做新郎的喜色,面色又青又黑??吹介T鋪里的動靜,驚了一瞬后,赫然而怒。
我無奈搖頭,還真被周槐之那烏鴉嘴說準了。要是我自個兒借郝叔銀子開酒樓茶館,非得經(jīng)歷一番大波折。
只是……這種日子,誰慫恿著來討酒樓鋪子?夏侯明應是沒有閑情逸致說碎嘴的,而且夏雨迂腐,更不會說。還有誰曉得秦氏和離后,得了酒樓鋪子?
想了會兒,我心里打了個冷顫顫的激靈。
是她?
能在大婚之日,慫恿這么多人來搶財產(chǎn),心得多毒多狠哪!
夏昆鵬道:“堂兄,你自個兒瞧,秦氏將這酒樓賣了。你怎么這般糊涂?秦氏是什么人?你同她和離了,她就是個外人。這么大間酒樓,你給她帶別人家去嗎?”
今兒來吃酒的親朋戚友,多是夏氏族人。聽了夏昆鵬的話,也紛紛指責夏侯明太糊涂荒唐。
夏侯明估計這陣子過得太不順,額間皺紋都深了些,越聽越惱,帶著人往里頭沖。
夏昆鵬搶奪了工人手里的活砸到地上,“停下,停下,這鋪子歸屬不是那秦氏的,你們誰也不能動!”
“滾出去!”夏半知怒不可遏,
怕他沖動,我放下手中的東西,急忙站到了他身后悄悄拉住他。
夏昆鵬卻是得意的一笑,指著夏半知的鼻頭罵,“你們瞧瞧秦氏生的是個什么東西?敗家的玩意兒,不學無術(shù),連自己的父親都忤逆毆打!”
大伯爺也杵著拐杖責備,“侯明,你就是太心善,這樣的婦人和子女,直接休棄出家,還和離給鋪子做什么?”
……
夏氏全族出動,似乎想趁著今兒人多,要定了這間酒樓。
我可以百分之百打包票,就算夏侯明要了回去,過不多久便會到了夏昆鵬和夏昆倫他們手中。
鋪天蓋地的罵咧聲,讓夏半知根本不能開口,都逼著他讓秦氏將和離書拿出來去衙中走一趟。夏半知不能公然對長輩動手,因為他并未像我一樣脫離了夏氏一族,還受族規(guī)約束。
而我是個女人,說話的公信力還不如個小男孩,所以一時間鬧哄哄的,猶如菜市場般。鬧了半天,見夏半知沒出聲,族老大伯爺才壓了壓手,讓大家安靜下來。
“這酒樓是你爹的,是斷不能給外人。半知,你娘呢?”
“不在?!?p> “你……夏半知,你還是夏家的人,你若是里外不分、是非不分,我這個做族老的就做主將你逐出夏家祠堂?!?p> 這位堂伯爺是夏家村的里正兼族內(nèi)長老,家中四子,因夏昆倫經(jīng)商有道,在村中說一不二。
我心中一沉,還未來得及阻止夏半知,他已經(jīng)沖動開口,“您只管逐便是,但這酒樓已經(jīng)是我娘所有物,誰也不可能奪走!”
“不可以,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