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彼岸刀（46）

　　鄭束秋所說的，確是很久很久之前，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了。

　　“之后的幾百年也算順理成章。”

　　“一代人又換一代人，預(yù)言強度逐代流失，因此刀客一脈的天圣子發(fā)布的預(yù)言越來越少，武林中人也默認其漸漸退隱，只是眾人對天圣子的那份尊崇還是保留了一些下來，時至今日“天圣”之名仍有余溫。”

　　“而天圣教里真正知道真相的人其實不多，于是失了預(yù)言趨利避害的恩惠，龐大教眾的人心也漸漸散了，只剩

　　留下來的一部分人選擇繼續(xù)先人傳下來的事情，守著冰棺歸隱。

　　那些核心成員差不多不問世事，比如上一任守棺，又比如你的師父洪三，其余的也就少數(shù)弟子和打雜的；

　　還有一部分在當(dāng)時野心勃勃的護法帶領(lǐng)下分裂出來，另立門派，年歲蹉跎著蹉跎著下來就混成了武林口中的魔教，再也看不見以前天圣教的影子了?！?p>　　薛巧靜靜聽那人一點一點將往事道來，不置一言。

　　眼前人也許只是需要一位聽眾罷了。

　　講到后面，還在警惕從過近肢體接觸中避開一定距離的兩人慢慢開始站得松散，接著姿勢一個比一個東倒西歪。

　　一個干脆抱膝坐在地上抬頭瞅，另一個不自覺將就對方，也干脆以手撐地，挨著少女坐下。

　　血紅的衣擺像死亡之花一樣散開，可他半仰著頭，神情有些悵然。

　　“魔教多年來壞事做盡，何嘗不是彼岸間接又多一樁罪孽？我三年前，也算是繼承教里的意志，上來清理門戶了?！?p>　　“等此間事了……”

　　鄭束秋頓了頓，止住了這個話頭，只自嘲一笑，又道：

　　“但是這些跟你身上彼岸魂的傳言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是本座說岔了?！?p>　　聞言，薛巧輕輕地“啊”了一聲。

　　那聲回到“本座”的自稱，像是要將兩人模糊間有所親近的關(guān)系再度推遠。

　　難搞。

　　薛巧覷了他一眼。

　　整整十年未見，凍感少年已然大變妖孽教主。盲猜里面有他娘親先天媚骨的一半功勞，但人的芯子、或者說許某人切片的芯子卻是不容易改變的。

　　眼前人這一波差不多對著自己把始末交代得清清楚楚，就算這具身體表露出的彼岸魂特征也算與這些事情有所關(guān)聯(lián)，但薛巧不信許某人的切片能夠?qū)χ粋€剛上門投誠的陌生人吐露如此多的隱秘和心聲。

　　那可是許某人:)

　　這樣說來，自己那個衛(wèi)府那晚小丫頭的馬甲應(yīng)該是掉了。

　　薛巧其實也沒故意瞞著，只是覺得當(dāng)初交集不深，頂多不過一日來去，算不得什么，提了眼前這人也未必會記得，只能徒增尷尬。

　　這下好整活多了，她等于自動舍掉了最糟糕最陌生的身份牌：一個扛著彼岸魂投誠的搞不大手一揮就被炮灰掉連渣都不剩的可疑路人。

　　既然記住了，那她身上起碼還掛了對方半個抹藥收留的恩，怎么著還可以打打間隔十年的感情牌（？）。

　　什么？還有第二天早上對方把自己從水里撈出來這回事？

　　俗話說的好，恩恩相報何時了，薛巧自認豁達大方，向來只記該記的東西，從不給自己留下不必要的負擔(dān)。

　　于是薛巧小心翼翼伸出了試探的幻肢，嬌嬌地道：

　　“教主哥哥，所以你就是那個沉睡了幾百年剛剛破冰的……老祖宗？”

　　聽她張口又是哥哥又是老祖宗的，鄭束秋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嘴，只覺這妮子頑劣的性子真是越長越烈。

　　薛巧看他沒啥反應(yīng)，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暗示得過于含蓄了。

　　她清了清嗓，讓自己的聲音更接近小時候的奶音，重新編輯了自己意有所指的話，成功一邊說一邊把自己嗲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束秋哥哥束秋哥哥，所以我是第一個知道你名字的人嗎？”

　　少女的一雙大眼睛漫含期待，其中似有星子點閃。

　　鄭束秋無奈地笑了笑，應(yīng)了聲是。

　　本來想順著她的意思干脆假裝陌生人，再借著說故事的話委婉兌現(xiàn)當(dāng)年關(guān)于名字的允諾，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少女又改變了心意，突然戳破這層紙。

　　海底針啊海底針。

　　鄭束秋好笑地看著少女眼珠子滴溜轉(zhuǎn)，修長的手指圈住一縷墨發(fā)輕輕去戳少女滿是血紅紋路的臉頰，帶起一點點癢意。

　　“小妮子，終于肯認我了，還不把臉上這丑兮兮的東西給收一收？”

　　接收到鄭束秋的反饋，薛巧一邊把自己刻意用氣力支撐的紋路給散掉去，一邊調(diào)頻發(fā)送了一個“？”的信號。

　　眼前人又不知道自己有源力碎片檢測器，怎么知道自己之前就認出他來的？

　　一來二去又是好一通扯皮，多年未見的兩人同時熟絡(luò)不少。原來是是眼前這人對自己從1.0到2.0的變化沒有一點acd數(shù)，還十分自信地認為自己見過他當(dāng)年面巾下的容貌，識別一個補丁1.1簡直手到擒來得容易，薛巧簡直無語子。

　　許某人，數(shù)年如一日養(yǎng)著一副清冷斯文的皮囊，結(jié)果切片自發(fā)幫您自戀實錘了，還不好好反思一下←_←

　　“所以，你之前到底是為什么不能說名字啊？這三個字也沒有哪個感覺會是犯到忌諱吧？”

　　薛巧問完，又拉長著聲音促狹一句因為知道自己會錯意而燒得耳尖通紅的青年：

　　“束——秋——哥——哥——”

　　鄭束秋垂了垂眼，面色淡定如常地解釋：

　　“沾染我的名字，等同于沾染彼岸之力的因果?！?p>　　“之前你還小，我又剛剛醒來，對彼岸之力的掌握還不像現(xiàn)在一樣得心應(yīng)手，所以真名未曾對他人提起?！?p>　　“而如今你在洪三的指引下，一身彼岸盡數(shù)激發(fā)，又要摻和進來衛(wèi)家的事情，索性直言，亦無不可?！?p>　　“衛(wèi)家？衛(wèi)家于天圣教也有事端？”

　　從對方話中捕捉到出乎意料的信息，薛巧不禁皺了皺眉。

　　“你竟不知道？是了，洪三性為人粗獷，很多事情可能忘記對你提起?！?p>　　鄭束秋驚訝地看了薛巧一眼，繼而解釋道：

　　“衛(wèi)家是數(shù)百年前天圣教一位核心元老的本家，傳下來了當(dāng)時一些關(guān)于彼岸之力的秘密?！?p>　　“后來衛(wèi)家逐漸從天圣教中脫離，秘密卻一直傳了下來。如今的武林盟主衛(wèi)莘，就是通過這些，牽引了天地間散去的部分彼岸之力入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