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言公公尷尬地說:“您……接旨吧?!?p> 念圣旨時說要讓三公子出來,徐蘊卻不肯,言公公差點要懷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圣旨,但徐蘊面癱似的,溫雅又平和,壓根什么都看不出來。
誰知道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徐蘊還很年輕,眉目間和徐亦深如出一轍,只是原本溫潤的桃花眼經(jīng)過太多事而變得收斂起來
他掀著衣袍,正帶著家人端端正正地跪著,只是跪著,不接旨,不謝恩。
懷著身子的徐娉婷身體并沒有多好,跪著聽了冗長的圣旨,就已經(jīng)有些發(fā)昏,卻不敢吱聲,只好勉力忍著。
心想,阿錦可是個男兒,怎么嫁給戰(zhàn)王爺呢?
莫不是她聽錯了?
徐娉婷惴惴不安,惶然地想。
“徐丞相……”言公公多少有些難堪,低聲說:“您好歹先接旨不是?您這樣干跪著,難不成是要抗旨么?”
抗旨是大罪。
徐蘊抬眼,那雙垂著時尚且有些溫和的眼眸抬起來,便顯得鋒利又冷銳,讓人膽顫。
“臣不敢?!毙焯N說完,便閉了閉眼,抬手,接了圣旨。
言公公松了口氣,也只能安慰道:“戰(zhàn)王爺俊美無儔,又是王爺,或許……或許能是個良配呢。”
“是犬子無能,配不上王爺。”徐蘊低聲。
言公公知道,雖然天朝民風奔放,斷袖也并沒有蔚然成風,不至于招人辱罵,畢竟今上也有男寵,還很堂堂正正地寵著。
但對于徐蘊這樣的讀書人來說,還是有些過于勉強了。
能接受才怪呢。
但是不接受怎么辦呢?
君無戲言。
言公公越想越覺得危險,連忙溜了。
徐娉婷的丫鬟立馬過來扶起徐娉婷,徐夫人先問了下徐娉婷有沒有不舒服,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才去徐蘊身邊。
徐蘊還跪著,睫毛又長又密,眼珠又黑又透——四個孩子,包括死去的徐文珠在內(nèi),要說誰的眼珠最像徐蘊,還是徐亦深——徐蘊是很俊秀斯文的長相。
“這……”
徐蘊打斷道:“我要進宮一趟?!?p> 他得弄清楚,他的兒子,為什么要嫁給一個男人。
皇上為什么要下這種圣旨?真是胡鬧!
徐蘊就算心里掀起軒然大波,怒火滔天,面上也仍然平靜,唯有呼吸微微快了點,面色顯得更冷淡。
徐夫人住了嘴,垂眸,她不是顧惜,不能通過徐蘊面上細微的差別看出他心情到底怎樣——她曾經(jīng)真的好恨,明明她和徐蘊那么多年,卻不及半道殺出的顧惜。
看,圣旨來了,他都不肯讓顧惜的兒子出來跪著接旨。
他女兒還懷著身子,跪了半天,他可曾安撫了哪怕那么一下?
顧惜……
顧惜死了。
為什么顧惜的兒子還活著?
徐夫人攥緊拳頭,片刻,溢出無奈的苦笑。
徐娉婷過來,環(huán)著她的手臂,細細地、乖巧地喊了一聲娘。
“……怎么?”
徐娉婷猶豫著說:“爹爹是要進宮去見皇上嗎?”
“嗯?!?p> “為了阿錦吧。”徐娉婷輕聲說:“為什么……皇上會下這種旨?”
徐夫人頓了頓,只說:“皇權之爭罷了。”
她自幼讀書寫字,所見所聞比一般女子多多了,自然,也看得出來天家在爭的東西。
徐娉婷也是一點就通,抿了抿唇,悶悶不樂。
皇權之爭和阿錦有什么關系。
她和薛一舟的婚事也差點因為皇權問題攪黃了。
皇權皇權,皇權好在哪兒啊?
真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