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晚飯后

　　陳思走在街上散步。盛夏的黃昏，地面熱氣彌漫，沒一會兒，陳思就出了汗。她煩躁的用手扇了扇風(fēng)，快步走向美食街，直奔“WN“.

　　這個時間點大多數(shù)人還在家里吃晚飯，所以店里人不多。她輕易就找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對著窗外的風(fēng)景發(fā)呆…

　　天漸漸的暗下來，路上的霓虹燈開始綻放光彩，透過落地窗，街上的車水馬龍盡收于她眼中。

　　她無聊的喝了口果茶，左手食指曲起，在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點著。

　　忽然想到什么，她回頭，往吧臺看了看，陸原出今天會在這里工作嗎？

　　整家店都看不見他，陳思終于把目光轉(zhuǎn)向了隔間，上次他就在里邊，這一次，或許也在吧。她走到隔間門口，敲了敲門。

　　“你好，那里是…“前臺的工作人員馬上打斷她，話還沒說完，隔間的門開了。

　　陳思沒聽清工作人員再說什么，也來不及思考，她一回頭，差點撞到一位男生的下巴。往后退一步，開心的發(fā)現(xiàn)，出來的人就是陸原出。

　　陳思燦爛的笑了起來，瞇著雙眼，開心的打招呼。

　　“好巧啊！“

　　看見陳思，陸原出也很意外。聽到有人敲門，他以為是員工。

　　“巧”

　　陸原出并不反感陳思對他工作的打擾，兩個人一起到落地窗前坐下。

　　陸原出慵懶的靠在椅子上，看了看陳思面前那杯果茶。把菜單拿過來放到她手里

　　“再點一些吃的吧，我請你”

　　陳思詫異地抬頭，陸大神請我吃飯?這是今天的第一波好運嗎？她按捺住心底的竊喜，臉上不動聲色，裝作很鎮(zhèn)定的樣子，點了點菜單

　　“好啊，就這個水果沙拉吧，謝謝”

　　陸原出請她吃飯，這輩子怕是就這么一次了吧。反正就這么一次，也沒必要太過客氣了，陳思在心里對自己這么說。

　　“晚飯吃了嗎”就點這么一個？

　　“吃了”陳思憨憨一笑，摸摸自己的肚子。

　　陸原出點點頭，起身去柜臺點餐，回來的時候拿了一個玻璃擺件，遞到陳思手里

　　“這個送你”

　　完全沒想到陸原出居然是這么熱情的一個人，陳思愣愣的看著手里的玻璃擺件，是一只玻璃泰迪，里邊的白色液體搖一搖還可幻做飛雪。

　　回過神來后，陳思連忙擺手拒絕，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知道她是誤會了，陸原出一邊抬起手來晃了晃玻璃泰迪，一邊坐到她對面，把玻璃泰迪放在陳思面前。這小小的玻璃擺件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一番雪景，陳思凝神一看，一剎那，自己仿佛置身于漫雪紛飛的街頭，街上零零散散的行人悠閑踱步，不遠(yuǎn)處還有孩童在雪堆里嬉笑打鬧，清脆悅耳的笑聲襯得初冬安寧，雪花緩緩落下，停留在她的肩頭、帽子上。這么一番初冬雪景，給七月盛夏平添了一抹清涼，令人愜意遐想，陳思不由得笑起來。

　　幾分鐘后，一切歸于平靜，陳思將目光從玻璃泰迪上移開，笑著抬頭望向陸原出，她眼里的璀璨星辰，唇邊甜甜的梨渦，晃了陸原出的眼，宛若微分拂過叢林，花香飄過草坪，一切盡在無聲無息中。陸原出將她深深地望進(jìn)眼里，也是這一刻，他才知道，原來心動的一瞬間，周圍是靜謐的，時間是暫緩的，世界是虛幻的，唯一的震動是胸腔里的心跳。爾后，他側(cè)過頭，低下眼，掩蓋眼里的出格。

　　被看得不自在，陳思尷尬的摸摸鼻子，吞吞吐吐的說：“我不好意思收下這個禮物。”

　　注意到陳思摸鼻子的動作，也不知是慌了還是怎的，陸原出鬼神鬼差的學(xué)著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這是我們店里后邊要搞活動的周邊”意思是這個禮物并不特別，也并不私人。聽罷，陳思意外的挑了挑眉，她重新拿起玻璃泰迪，放在手里端詳，還真的在底座發(fā)現(xiàn)了淺淺的兩個字母“WN”。原來是自己想多了，陳思噗呲一笑，終于是松了一口氣。

　　“那我就不客氣啦！”她輕松的笑起來，拎起手邊的書包，利落的拉開拉鏈，一邊把泰迪放進(jìn)去，一邊說：“我會多幫你宣傳宣傳的。”

　　陸原出不以為意的點頭。

　　水果沙拉終于上來了，陸原出正伸出手去拿水果叉，陳思就搶在他前面拿走了，隨便抽了一根，插了個草莓遞給他。

　　“諾”

　　陸原出愣了愣，心猛的一滯，僵硬地伸出手接過，放在唇邊，緩緩轉(zhuǎn)動手柄，若有所思。陸原出是思想早熟的人，任內(nèi)心再狂風(fēng)大浪，面上也是一派風(fēng)平浪靜。陳思沒察覺到他的失神，給自己插了瓣哈密瓜，翻開課本邊看邊吃。

　　理智上，陸原出知道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回去處理工作的事，郵箱里還一堆郵件要處理，他沒時間吃悠閑的吃水果。亦或者，拿筆記本電腦出來辦公？但看她學(xué)的認(rèn)真，也就沒了這個念頭——鍵盤打字聲挺吵的。最終，他退而求其次，拿了一本書出來看。

　　斜陽的余暉穿過落地窗傾灑在地板上、桌子上、椅子上、花瓶上還有窗前各自靜靜低頭看書的少男少女身上，慢慢的變淺變淡，最終被街邊霓虹燈的光輝所替代。陸原出時不時的就抬眼看看對面的陳思，親眼目睹了寫物理作業(yè)的陳思經(jīng)過了優(yōu)哉游哉到逐漸煩躁再到抓耳撓腮的三個階段。看樣子，后面就是要奔潰撕練習(xí)冊了。陸原出無奈的搖搖頭，把手伸過去，在桌面上敲了敲，“叫醒”腦子一片混沌的陳思。

　　陳思終于是從“苦海中”短暫的掙脫出來了，只是她緊皺的眉頭還來不及舒展，臉上的倦意依舊濃厚?？吹剿@么狼狽，陸原出心里有點不好受，嘆了口氣，把他手里的練習(xí)冊拉過來，翻了翻。

　　“剛才這一個小時你做了幾道題？”

　　“……三……”陳思弱弱的吐出了一個數(shù)字

　　三？！這么簡單的題就耗了她這么長的時間？陸原出心里不平靜了，盯著這幾道題看了一會，又翻過去把她以前做的題過了一遍，被醒目的紅叉叉刺激到了，他扶了扶額，實在是難以理解為什么這么簡單的題有什么好猶豫的，答案不是很明顯嗎？

　　當(dāng)然，內(nèi)心在復(fù)雜，面上也還是一派祥和，他注意到陳思期待的眼神，不忍心說她什么，只默默地拿過陳思手里的筆，在練習(xí)冊上圈圈畫畫了一會，遞給陳思，陳思剛接過來，還沒來得及看，陸原出就點了點她的課本，說

　　“別再搞題海戰(zhàn)術(shù)了，你這個階段還不適合”

　　陳思尷尬的撓了撓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點個頭都這么猶猶豫豫，一看就知道是沒懂，陸原出也不惱，繼續(xù)分析給她聽:“基礎(chǔ)知識你只是懂個大概，其中的原理及演變你根本就沒搞清楚，就這么半吊子，答對都是半分實力半分運氣的事“

　　“所以……我要回爐重造啦？”陳思咽了咽口水

　　“是的”陸原出繼續(xù)說，“不僅如此，你還得回去上上網(wǎng)課了，從你記的課堂筆記就可以看出，你物理老師也是個會學(xué)不會教的，光跟著課堂走，你頂多及格。另外，這本練習(xí)你得回去好好翻翻了，別是題就做，這不過是浪費你的時間罷了，我給你圈了幾道題，搞懂這幾道可以幫助你理順知識點的內(nèi)在聯(lián)系”

　　陳思呆呆地點頭，信息量太大她一時間接受不來。陸原出無奈的扶額，站起身來坐到她旁邊的椅子上去，翻開課本，在草稿紙上筆筆畫畫，給她演示了一遍。

　　得大神相助，陳思受寵若驚，拿開嘴邊的水果，正襟危坐，那架勢跟隔壁喝奶茶的小學(xué)生沒什么兩樣。陸原出注意到了這一點，看了看嘟嘴喝奶茶的小學(xué)生一眼，又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看陳思，默默地勾嘴一笑，難得見陳思這么乖的一面。

　　陸原出給陳思講了幾遍，為了檢驗她是否真的聽懂了，他在練習(xí)冊上挑了一道題，要求陳思從頭到尾，一步不漏的推導(dǎo)一遍。在陳思絞盡腦汁解題的時候，陸原出悠閑地往椅背上一靠，手指在桌上輕輕地點著，若有所思。

　　倒不是陸原出清高，他是真的難以理解別人的思維模式，跟生銹的鈍刀似的，有時候聊起天來都覺得費勁，老半天跟不上他的節(jié)奏。這要擱平時，他才沒耐心去教別人這么基礎(chǔ)的知識點，勞心又費時，有這些時間，他去工作賺錢不香嗎？想到這里，他的手指一滯，抬眸打量著陳思，又或者是在思索自己，為什么他會在這里教這個僅僅見過幾次面的學(xué)妹？為什么他會放著工作不做，在這里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