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亦親亦師趙夫子
看來這個郎中是個比較和藹開明的人，而姜儀說的似乎也有些依據(jù)，所以沒有對姜儀的說法一昧的否定。
姜儀回答道；“這個方法不能根治風(fēng)寒，但是能有效抑制緩解一下病情，最少可以保證病人的腦袋不會受到身體高燒的傷害?！?p> 老郎中點(diǎn)點(diǎn)頭，心想；病人的爺爺過來時說得那么嚴(yán)重，他沒道理騙我。
看來是經(jīng)過這個方法降溫后，孩子的情況反而穩(wěn)定了些，這樣看來，這個方法就算無效，也不會導(dǎo)致惡果吧。
一旁的趙夫子聽了，頓時感激的看著姜儀。
如果高燒真的能燒壞腦子，讓自己的孫子傻了三分，那就算救治好，意義也失去了一半。
他還希望以后孫子能有出息呢，如果人傻掉了，以后注定沒出息，那孫子存在的只剩下傳承香火的意義了。
而且就連這意義也變得不確定起來。
這樣的話，自己百年之后怎么去見列祖列宗？怎么去見孩子的父母？
想到這里，他出了一身冷汗。
老郎中望聞問切一番，開了一個方子，道；“孩子的病沒什么大問題，吃幾天藥就差不多了，但雖然以吃藥為主，但吃食方面要補(bǔ)一下，照料上也要小心在意，這樣痊愈起來才快?！?p> 趙夫子聞言，老臉上露出喜悅的表情，他一直以為自己唯一的寶貝孫子病入膏肓，如果真的如此，自己活著也沒多大意思了。
“你跟我回去，把藥拿回來，煎藥給他吃下。”
“好！”趙夫子爽快的答應(yīng)道。
兩人往門外走去，趙夫子忽而回頭，微笑對步儒和姜儀三人說；“你們?nèi)讼仍诤嵘宰?，我很快就回來?！?p> 比起剛剛的失禮行為，他此時顯得從容不少，一個人只有在心安定下來之后，才不會過于失態(tài)。
步儒連忙應(yīng)道；“夫子且寬心去，我們等著你回來?！?p> 二人走后，趙能禮也沉沉睡去，姜儀出了房間，順手幫趙夫子家簡單打掃了一下。
然后料想夫子沒吃東西，便和步儒，姜臻一起在廚房洗了米煲了飯，再把帶來的肉切了，把菜洗干凈，打算整治了一頓豐盛的飯菜出來。
差不多做好的時候，夫子提著一大包藥，腳步輕快的回來了。
他走進(jìn)廚房，聞到飯菜的香味，對三人笑笑，然后找出一個瓦煲，裝了清水，拿出一小包藥材倒進(jìn)去，放在小灶上。
在大灶上取些火種，引起了火之后，便怔怔的看著那火焰舔著瓦煲。
“姐，你看，夫子哭了?！苯獌x把做好的菜盛在盤子上的時候，弟弟忽然過來，附在她耳邊輕聲的說道。
把菜交給弟弟，讓他端到客廳的桌子上，姜儀關(guān)切的問；“夫子，你怎么了？”
趙夫子低頭擦了一下眼眶，抬頭看著旁邊的步儒夫婦，哽咽的道；“三年多了，我家三年多沒這樣熱鬧了，先是老伴去了，然后兒子兒媳也相繼病倒，離開人世。三年多來，我和能禮孤苦相依為命，沒吃過一頓好的，是你們?yōu)槲疫@冷清的家再添了些煙火氣……”
見老人沉浸在悲痛中，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
老夫子擦了擦眼淚，接著道；“我這輩子從未真心感謝過誰……”
說著他站起來，整了整破舊的長衫，忽然直直跪下；“這次真的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或許我孫子就保不住了，你就是我趙家的救命恩人啊?！?p> “夫子別這樣，快快起來。”步儒慌忙過去扶起他。
老夫子抽了抽鼻子，面容哀傷；“我趙伯仁生于小富之家，弱冠中秀才，在十里八鄉(xiāng)也曾被譽(yù)為才子，然而一生過于自負(fù)，最終導(dǎo)致晚年如此凄厲，若不是遇見你們，我真不敢想以后的日子要怎么過……”
姜儀道；“夫子，人生的際遇總是天注定的，就如我們和你相遇，你慶幸遇見了我們，我們又何嘗不慶幸遇見你，這段時間來，我相公在你這里學(xué)到了很多，我們也是感激你的?！?p> 趙夫子坐回小凳子上，感慨的道；“你說得也有道理，今后，你們就是我趙夫子的親人了，我也沒什么本事，就讀過幾本書，會寫些不合時宜，不能吃也不能穿的狗屁文章。小友要是這方面有什么不懂的，盡管問我。”
步儒大喜；“謝謝趙夫子……”
在古代，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說法，可見古代人對師徒情分看得有多重，然而趙夫子在和步儒無師徒名分的情況下遠(yuǎn)遠(yuǎn)傾囊相授，也是很難得了。
趙夫子再次擦了擦眼睛，認(rèn)真的問步儒；“你說《大學(xué)》讀完了，可全書背誦了嗎？”
一聽夫子要考校自己學(xué)問，步儒立馬端立在他前面，畢恭畢敬的道；“可以的，我背給你聽聽?！?p> “不用，這么長背完都什么時候了，我且問你，書中說；意誠而心正，那什么是意誠，什么是心正？”
步儒稍微想了想，答道；“誠其意者；勿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心正者；身有所憤懣，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不得其正，有所好樂不得其正，有所憂患不得其正，程子曰；身有之身當(dāng)做心……”
趙夫子聽，不斷的點(diǎn)頭，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還算可以，我考考你基本功吧，千字文學(xué)過了吧？”
步儒點(diǎn)點(diǎn)頭。
趙夫子想了想，問道；“書中的‘杜稿鐘隸，漆書壁經(jīng)’是什么意思？”
步儒想也不想，立即回答道；“這里說的是杜度的草書，鐘繇的隸書，魏安厘王墳冢里的漆書和孔夫子廟墻壁中之經(jīng)，這些都是流傳千古，對后人極其有用的無上珍寶?！?p> 趙夫子沉吟道；“你說的自然是不錯，但是還不夠全面，讀書應(yīng)該結(jié)合上下文，比如這兩句，結(jié)合上一句“既集墳典，亦聚群英”來說，這些東西都是深藏宮中，群英留下的精華流傳于世的?！?p> 頓了頓又說；“杜稿是指杜度留下的稿件，乃草書之宗。鐘隸是指鐘繇的隸書天下第一。漆書說的是上古沒有筆墨，便把文字用漆寫在竹上，后人挖掘魏安厘王的墳?zāi)梗屖釙匾娞烊?。而壁?jīng)，則是因?yàn)榍厥蓟史贂尤?，儒學(xué)失傳，但幸運(yùn)的是在孔子的舊宅墻壁中發(fā)現(xiàn)先人藏的經(jīng)卷。這漆書壁經(jīng)是指存亡斷續(xù)啊?！?p> 這一番解釋，讓步儒聽得入神，就連姜儀和端菜去客廳后折回來的姜臻也聽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