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大周六杰之首,他精通六藝,而且極為自律。
每日聞雞起舞,習(xí)文練武從不間斷。
晨練過騎射之后,裴文軒轉(zhuǎn)而進入書房潑墨揮毫。
借著這個空檔,他召進恭候已久的仲臣。
修長身材背對房門,一身月白長袍盡顯文人般優(yōu)雅。
裴文軒一甩折扇,不悅地背身發(fā)問。
“大膽奴才,誰讓你直接來我府上?”
“公子,大事不好!前天給那個不孝子重下蠱沒成功,被他……發(fā)現(xiàn)了。”
“你……無能!”
沉穩(wěn)的身形一顫,顯然這個消息給裴文軒太大震驚。
仲臣嚇得一哆嗦,差點濕掉褲子,為保小命忙給主子送上定心丸。
“不過,奴才沒供出公子,他并不知道對手是誰?!?p> 給御史大夫獨子下蠱,萬一事情暴露,太尉府必會遭到各方勢力打壓。
很可能從此一蹶不振,永無翻身之日。
這事必須好好善后,不能留下半點隱患。
裴文軒擱筆起身,一邊踱步,一邊快速搖著折扇。
此時想要保命,必須有被利用的價值。
仲臣忙跪地表忠心。
“奴才愿將功贖罪,公子但有吩咐,萬死不辭?!?p> 別看裴文軒總是一幅淡定和氣的模樣,處置敗軍之將時卻從不手軟。
“你有二條路可選:
一,再下蠱重新控制那個不孝子;
二,讓他永遠說不出這件事。”
裴文雄手掌一揮,做出一個抹脖動作。
斟酌一番,他又做出補充。
“可能的話,最好不要走第二條路?!?p> 謀害侯爵不是小事,必然會引起朝廷沒完沒了的追查。
如果能悄悄控制陳飛揚,不引起他人關(guān)注是最好的選擇。
主子的心思仲臣自然明白,怎奈他卻無計可施。
“可是……他提防心極重,根本不讓奴才近身?!?p> “哼,瞅準(zhǔn)機會,強行下手又能怎樣?”
裴文軒搖扇速度降下來,表明他心中已經(jīng)理順一切,而且已是智珠在握。
作為六杰之首,他以足智多謀聞名,再繁雜的事情很快便能理出頭緒,并做出最優(yōu)的應(yīng)對計劃。
經(jīng)他提醒,仲臣恍然大悟。
只要有把握,完全可以把小侯爺摁倒地上,撬開嘴巴將蠱蟲塞進他肚子。
就算把他暴打一頓,他也只能乖乖告訴別人那是幫他治病。
“奴才明白,奴才這就去辦?!?p> 仲臣心中興奮,沖主子作個揖就要離開。
裴文軒輕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補充一句。
“不成功就不要回來了,你的家人不會受到虧待?!?p> 身子一震,仲臣明白主子的意思。
如果下蠱失敗,他便可以與陳飛揚同歸于盡。
二人一命嗚呼,線索便全部斷掉,就算朝廷追想查也無從下手。
沒等他離開,大地突然一陣震顫。
裴文雄從門外“咕咚咕咚”跑進來。
“大哥,我昨天去找陳傻子借錢,順道把姨丈借出的十金也借回來了?!?p> “哦,這么順?錢呢?”
“俺來找大哥,也正為問這事?!?p> 裴文雄撓撓頭,把事情經(jīng)過從頭到尾復(fù)述一遍。
“傻瓜,你又讓那家伙騙了?!?p> 裴文軒一把合上折扇,恨鐵不成鋼地訓(xùn)斥二弟。
更令他氣結(jié)的是,裴文雄根本不相信他的話。
“怎么可能?陳兄弟很仗義,不可能騙俺?!?p> “沒騙你,那你借的錢在哪兒?”
“還給他了?!?p> “還給他了,就是沒借錢,沒借哪兒來的利息?”
“俺借了二十金啊?!?p> “錢在哪兒?”
“還給他了?!?p> “還給他了,就是沒借錢,沒借哪兒來的利息?”
“俺借了二十金金啊?!?p> ……
兄弟二人的對話,如同進入一個死循環(huán)。
裴文軒氣得將折扇摔到桌上,大罵傻子。
他就想不明白,以他冠絕天下的智商,怎么會有這么個笨蛋弟弟。
仲臣陪著笑臉,上前勸解。
“二公子,陳飛揚確實把你當(dāng)傻子耍了?!?p> “你她媽才是傻子!再敢說,俺錘死你?!?p> 被大哥罵傻瓜,已經(jīng)讓裴文雄心中很不痛快。
陳飛揚的下人竟然也說他傻,這怎么可以忍耐。
揮揮手,讓仲臣退下,裴文軒不再與傻弟弟爭論,換個角度引導(dǎo)他。
“聽說,陳飛揚做壞事都是這個仲臣教的?!?p> “陳兄弟那么仗義,俺相信,一定是那個下人使壞?!?p> “他二次騙你,一定都是受到那人的挑唆?!?p> “俺這就去錘死他!”
……
裴文軒心底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陳飛揚突然大肆舉債,或許有他沒想透的陰謀。
而那個仲臣,再度下蠱成功的可能并不大。
只要弄死他,下蠱之事與太尉府間的聯(lián)系便告掐斷。
為了太尉府的安危,陳飛揚和仲臣之間至少要除掉其一。
成功挑起裴文雄的怒火,兄弟二人趕往去陳飛揚借債的現(xiàn)場。
此時,裴文雄如同被燒到屁股的雄獅,揮舞著一對八棱錘,恨不得把陳飛揚主仆砸成肉餅。
……
開闊的廣場上。
陳飛揚悠閑地坐在扶椅中,指揮著下人擺開幾張桌子,繼續(xù)他的舉債大業(yè)。
宣傳工作很到位,廣場上已經(jīng)是人山人海。
一群小童跳著腳高唱。
“頂花帶刺,狼牙棒!”
雞飛狗跳,塵(陳)飛揚!
若問天下誰不孝?洛邑第一大魔王!”
……
叫得最狠的小家伙,胖乎乎的模樣,衣著光鮮,看上去有幾分眼熟。
陳飛揚瞅他一眼,嘴角不由自主地挑起。
小家伙正是仲臣的兒子。
嘖嘖,惡仆一家人,這是全部出動啊。
廣場上擠滿生活在社會低層的窮苦人,身份多為庶人和奴隸。
聲名顯赫的陳國公府,竟然要公開舉債。
有錢人的玩法,窮人感到無法理解。
“聽說國公府要公開舉債?”
“陳國公領(lǐng)取朝廷俸祿,還有田地收租,怎么可能向我們窮人借錢?”
“你們沒聽說嗎,不孝小侯爺昨天已經(jīng)借了二千金,給七仙女贖身?!?p> “二千金?我的天啊,那可是四萬兩黃金!”
“百花樓真是宰到了肥羊羊?!?p> “據(jù)說,為了借錢,那個不孝子把陳府的傳家寶和府邸全部抵押出去?!?p> “不孝,真是天大的不孝!”
“陳國公夫婦人慈心善,竟然生出如此不孝之子,真是家門不幸??!”
“是啊,如此不孝,亙古難見?!?p> ……
人群議論紛紛。
有錢人向窮人借錢,從未見過這等稀奇事。
其中,有一個女人在人群中穿來鉆去,四處扇風(fēng)點火。
她每到一處,就把人聚到一起,唾沫四濺地大講特講。
“大伙聽我說,不孝小侯爺昨天借債黃金四萬多兩。”
“以陳府的收入,幾十年之內(nèi)肯定還不起?!?p> “我們辛辛苦苦攢點錢,借給他就算打了水漂。”
庶民和奴隸們,本就是來看熱鬧,并無多少人打算向外借錢。
經(jīng)女人一煽動,更堅定他們的想法。
“我家吃了上頓沒下頓,可沒閑錢借給他?!?p> “俺也沒閑錢?!?p> “就算有,也不借給那個不孝的小侯爺。”
“對,借給他,錢肯定打水漂?!?p> “不借,堅決不借?!?p> ……
看著賣力表演的女人,陳飛揚不禁冷笑一聲。
“全家到齊也好,正好來收尸?!?p> 今天,他就要除掉吃里爬外的惡仆。
那個煽風(fēng)點火的女人,正是他跋扈的妻子仲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