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綠樹未成蔭，三代先后殤

　　蕭楊沒有靈根，倒也不十分失望，只是夜間輾轉(zhuǎn)反側(cè)。想起母親江氏說：“楊哥兒，母親知道你與機哥兒、棧哥兒幾個要好，可是你也要記得唯有悠姐兒才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妹妹，這話該是你父親囑咐才是，母親現(xiàn)在囑咐你，若是你有仙緣，就央求仙師去十花庵給你妹妹測一測?？丛谀愕拿嫔希氡叵蓭熓窃敢獾?，如此就解了你妹妹剃度之苦?！?p>　　其實，在之前也隱隱聽母親低聲提過說知悠是有大氣運的云云。

　　且撇開氣運不氣運之說，只蕭楊自身也是憐惜妹妹嬌養(yǎng)長大，卻此后長居庵堂。若是能測出靈根，便可有另一番天地，如此，母親便也不必憂心，免得母親因為憂心女兒動作頻頻而惹了父親不喜。

　　再者姨母南平侯夫人向來強勢，若是失了父親歡心，母親在與姨母相處里就更是處于下風(fēng)了。

　　蕭知意晚間與祖母顧氏還有哥哥蕭棧一起談心，晚飯時候父親蕭琢便說利弊已經(jīng)說過，選擇由女兒自己來做。徐氏以夫為天，意見也是如此。

　　顧氏說：“意意，你是怎么想的，和奶奶說說?！?p>　　自打蕭知意開蒙之后便跟著哥哥姐姐們喊“祖父、祖母”，“奶奶”這個稱呼已經(jīng)許久不叫了。

　　祖母這一聲，仿佛把自己拉回幼時，那時祖父愛護(hù)，祖母寵愛，哥哥也可可愛愛的是個萌少年，真好。

　　一想到看到書里劇情，像懸在頭頂?shù)睦麆?。蕭知意虎軀微微一震，打起精神來說：“奶奶，我想去的。就是舍不得你?！?p>　　顧氏笑道：“奶奶好著呢，法然大師說你資質(zhì)很好，等筑基了，便可回來看我。你生來就養(yǎng)在我和老頭子身邊，我們都是希望你好好的?！?p>　　頓了頓，到底不舍，顧氏重又說：“那回看你與郭家退親，卻并不失落，反而隱隱慶幸，我想你是惡了郭家后院人多。當(dāng)時就很是心憂，世上有終身不二色的人，可是卻很少，奶奶總怕意意嫁去別家受了委屈。你這孩子呀，大局上心寬，感情上卻又小心眼，若是將來夫婿納妾，你必是難以展顏?；亓藨c陽，你讓人私下打聽女觀和庵堂，奶奶生怕你出了家，受那些個苦。”

　　蕭知意：那些只是測過沒有靈根之后的方案二。

　　顧氏心性豁達(dá)，邊說著開解知意，邊開解了自己，說：“這下好了，天可憐見，你有靈根，安心跟著法然大師去吧，他與你祖父是真正的朋友，跟他走，再沒有不放心的。也省得我老婆子擔(dān)憂你哪日出了家。知悠總想從庵堂出來，你卻想進(jìn)去，可笑可嘆?！?p>　　蕭知意見祖母自己把自己開解的很好，便笑著說：“您放心吧，我想跟著去，不想生孩子。那年我見術(shù)哥兒的姨娘落水，流了許多血，失了腹中孩子，嚇得許久失眠。一想到將來要是結(jié)婚生子，我就吃不下飯去。”

　　顧氏沒想到昔年還有這樁公案，氣呼呼的說：“江氏不像樣，害了不知多少個孩子。還嚇我意意?！?p>　　蕭棧這時插上話來說：“我問過法然大師了，他說知意資質(zhì)很好，又有蓼蓼當(dāng)幫手，定會早早筑基，回來與咱們團聚的?！?p>　　顧氏說：“就是這個理，也得想想蓼蓼，本就不是咱們這里的，之前發(fā)光就是提醒你它不凡呢，帶著它去修界吧。”

　　祖孫三人聊了許久，深夜方回。

　　蕭楊猶豫幾番，終是拜見法然，將想要為蕭知悠測靈根的訴求說了。法然惦記著自己來前找天機閣給蕭家卜的卦，里面說“綠樹未成蔭，倒影入池塘。鎖窗朱戶夏日長。命貴不是貴，三數(shù)先后殤。大道行來逆豪強?！?p>　　閣主囑咐說是個成毀參半的卦象，讓法然重點關(guān)注三代里的子女。

　　法然看蕭棧身上是劫后新生之象，且此子心性、智謀超絕，往后蕭家第三代男兒必是聚攏在蕭棧身邊。

　　蕭知意因著是蕭寬養(yǎng)大，法然見之就比旁人多幾分喜愛之情，只蕭知意本身靈根上佳，氣運卻是發(fā)黑，別人是逢兇化吉，她是處處兇相，卻是貴人相助的命格。若是穩(wěn)穩(wěn)過去，便是大器晚成材料。

　　聽蕭琢說過蕭知悠在宮中行事，是個膽大有心計模樣，許是三代成毀線索在她身上有些端倪，也未可知。

　　蕭知悠這個與知意有仇怨的三代長孫女便很重要，法然是曾經(jīng)飛升到半空之人，對于“天命”之說的理解，早就超越普通修者。

　　“天命”在誰？誰與“大道行”？重要的是，此“天命”指的是此間世界意識，還是大道之命？若是“世界意識”便有翻轉(zhuǎn)可能，若是“大道”，便幾乎難以違抗了。

　　等見過蕭家第三代所有孩子，也好衡量破局之法，沉吟片刻，同意下來——

　　楚酬攜著師兄楊掌門來了楚家，蕭琢帶著蕭棧親迎，過了三層儀門，所過廂房游廊，皆是小巧別致，引著客人到了前院書房。

　　上了茶水，楊掌門不動聲色的掃視一番廳內(nèi)擺設(shè)，暗紫色雕螭案上，設(shè)著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筆架筆洗等物古樸素雅，書案后椅子上有銀紅色繡花椅搭。墻上懸著一大副水墨山水畫，一邊是刻蜼形圖案青色器具，一邊是透明水晶樣容器。地下是兩溜四張發(fā)黃木頭交椅，有一副對聯(lián)，是個烏木牌子，鑲著鏨銀大字，端的是寫意風(fēng)流。

　　高幾上有美人觚，插著早開的芍藥，楊掌門松了口氣，總算有個真的認(rèn)識的了，芍藥嘛。修真之人追求大道，不大在意這些器物，此處器具文縐縐的，講究的讓人好不自在。

　　楚酬先開口對著蕭琢和蕭棧說：“蕭先生、蕭公子，這位是我家?guī)熜?，姓楊，名兆華，道號光斂?！?p>　　蕭棧心里一驚，面上帶出些來。

　　蕭琢斟酌著沒有稱呼楊兆華道號，溫聲笑著說：“楊先生幸會幸會?！?p>　　楊掌門微微笑說：“早聽師弟說蕭家?guī)退级?，今日特來感謝?！?p>　　蕭琢知道這是指蓼蓼果子之事，便說：“您二位先生客氣了，能幫上您的忙，也是我們的榮幸?！?p>　　蕭琢有幾分文人意氣，但面對疑似和法然世伯來自一處的楚酬師兄弟兩人，還是表現(xiàn)出了謙虛。

　　蕭琢：識時務(wù)可還行？

　　楊掌門覺得主人家頗為有禮，心里好受一些，直接問道：“不知蕭先生可知北海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