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fēng)不斷吹落楓葉,漫天的紅蝶不斷將秋暝蘇芷的視線帶向身后,下山的路走過無數(shù)次,但最后一次離開,出師,分別卻似在心底埋下一壇新酒,等待再啟封是的芬芳。
待到下山后,秋暝兩人才走到前面帶路,第一站是韓亢所在的竹林居。走著走著,輾遲湊近了弋痕夕問道:“弋痕夕老師為何喊赤松子為秋松呢?”“秋松是老師的本名,在掌閣之后取號赤松子,就像尊稱閣主為大師一樣,是為了彰顯其地位。”弋痕夕回答,千鈞想起了當(dāng)時父親所受的白眼,其實根本上還是因為他不是鎮(zhèn)殿使,任務(wù)失敗后只能自己負責(zé),自己面對陣亡俠嵐親人的惡言冷語,想到這里他不禁嘆了口氣。
“秋暝,現(xiàn)在我可以問你關(guān)于你的零力的事嗎?”弋痕夕問得很試探,秋暝直白回答:“關(guān)于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在我記事以前被零攻擊爾有了零力,韓亢老師用真氣幫我抵御它,之后師從老師后輸入元氣才慢慢有了俠嵐印。那么輾遲的零力又是怎么回事?”輾遲便告訴秋暝關(guān)于他被假葉改造的故事?!扒镪愿?,那記事以前你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嗎?”辰月緊走幾步趕上前問道,卻被千鈞提醒,秋暝沒有回避,只是說他也被韓亢瞞著,這次相見他一定會問清楚。
輾轉(zhuǎn)半日,眾人來到一片竹林?!拔遗c師傅已有數(shù)年未見,不想這次見面卻是為了告別。”秋暝趕在眾人之前,蘇芷抿著紅唇小聲解釋:“秋暝開始時零力爆發(fā)不斷,為了救他,韓亢師父廢了一條腿,他心里一定很愧疚吧?!?p> 不多時,眾人看到了竹林深處飄起的一縷炊煙,一座略顯簡陋的小閣映入眼簾,外面圍著一圈竹柵欄,小屋里一位老者步履蹣跚,支著一對拐杖,旁邊一個小童跟著他后面,兩手虛托著韓亢的腋部。“師父!”“秋暝?”韓亢驚訝得向屋外走去,隨即有怒斥:“你這小子,我不是讓你在赤松子大師身邊好好修習(xí)嗎,你怎敢回來?”秋暝面對須發(fā)皆白的韓亢,深深鞠了一躬,作揖答到:“師父莫急,徒兒已經(jīng)出師了,此行將前往玖宮嶺?!闭f著呈上赤松子的信件。童子借過遞給韓亢,韓亢幾乎要把臉貼著信上,費力得看著,就在秋暝想讓童子為他讀時,韓亢嘆了一口氣:“候鳥終須遠飛,俠者四海為家?!薄皫煾?,我此去歸時無期,可否……告訴我身世?”“好吧,或許這就是宿命吧!所有人在此等候片刻,老夫就回來?!毙⊥此呗房目慕O絆,想去攙扶一把?!安槐亓送瘍??!睋u搖頭走進屋內(nèi),不多時便帶著一個鐵盒走了出來。吹去了二十年的積塵,打開后,里面是一枚精鍛包裹的精致戒指。它通體潔白,似是白銀鑄成,但多了幾分殺意,上方鏤刻著復(fù)雜的水波狀線條,從各個方向看似乎都不盡相同卻渾然天成,似乎是在用一首蒼涼的戰(zhàn)歌詠唱著逝去的英雄,中心有一個園槽,秋暝似乎想起了什么,胸口藍光一閃,一粒與園槽大小相近的俠嵐玉出現(xiàn)在他手上。
神墜!?
“這是神墜?”輾遲瞠目結(jié)舌,問道。“不算是,它是師傅送給我用來輔助平衡零力和元氣的,因為零力和元氣的量差距過大會反噬。”只見秋暝將那枚“神墜”嵌入園槽,戒指上的暗紋如水般流動起來。
“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遺物,她當(dāng)年帶著你躲避仇殺的路上被七魄之鬼爪襲擊,在被零煞攻擊時,她為你擋下,加上那枚戒指的力量,保下你的性命,陰差陽錯的一部分零力注入你的身體,我在趕到后勉強把你們帶走。你母親彌留之際將那枚戒指和你托付給我?!?p> “開始我助你抵御零力,又教你武藝,希望你有朝一日可以將它驅(qū)逐出身體,不想它卻在你體內(nèi)生了根,聚集成零藏,所幸你十三歲時赤松子大師受你為徒?!薄皫煾嫡埧??!鼻镪哉f著伸出左手,俠嵐印赫然出現(xiàn)在他手心,接著又左右手分別泵出元氣零力,一藍一紫在手上如火苗騰躍,兩種力量共存一體??吹竭@一幕,韓亢不禁老淚縱橫:“暝兒,為師…看到你…這等力量…也不負你母親托付了?!薄皫煾?,您說這是宿命,那么我將去追尋,是福是禍,還在于人?!闭f罷就地跪下,行三拜大禮:師父與我如同親父,徒兒不肖,不能在此送您頤養(yǎng)天年,但愚徒謹記教誨——俠之大者,為己立名,為民立命,為天立銘,徒兒愿舍小家為大家,不負俠嵐守護之名?!斑€有一物與你,這錦囊中的兩瓣碎玉是戒指原配,你若不能成器,怎么對得起為你而死的娘親?”聽到這里,蘇芷分明看到秋暝的頷下掛了一滴情淚?!笆?,師父?!鼻镪曰卮鸬穆曇粢讶贿煅剩珨S地有聲的承諾卻分明包含著堅定。
眾人拜離韓亢后的下一站是赤城鎮(zhèn)的蘇家大宅。一路上蘇芷心事重重,秋暝找了個機會詢問無果,推測正是與這次回家有關(guān)。蘇家是赤城鎮(zhèn)方圓百里首富,從四代以前賣油起家,到現(xiàn)在良田百畝,飯食六鼎。但蘇戎育有五子,直到六胎才得了一個閨女,家中上下都是疼愛有加,在她十歲時被赤松子帶走教學(xué)時,赤松子再三上門才答應(yīng),可這番出師面對的不在是小打小鬧,而是出外的真正戰(zhàn)斗,上一次回家探親父母就勸她回來,這次去玖宮嶺更不知能否同意了。
水車吱吖,秋霜覆蓋著新鮮瓜果,雇農(nóng)在田地里忙著收獲,一個約莫三十歲的男子在田里招呼指揮。“二哥?!碧K芷大喊一聲,那人立刻吩咐了身邊的小差役,跨過田埂跑過來“阿芷,一個多月沒見,爹娘每天念叨你呢,怎么樣,決定回來住了吧?!碧K芷支支吾吾只是說先去見爹娘,蘇芷的二哥蘇苤親自帶秋暝一行先去休息。
蘇家大堂臺階下,蘇菰,蘇苤蘇莨站著蘇芷身后:“大哥,二哥,五哥,我想先給爹娘請個安,今晚再說吧?!薄鞍④?,爹娘已經(jīng)六十二歲了,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啊,你決定了嗎。”“二哥,我感到我的使命要來了,我不想在未來后悔。”“阿芷,爹娘老來得女,孝敬父母是我們做子女的責(zé)任,從小到大,爹娘最疼你,你在他們心目中的位置無人可比啊。作為長兄,我還是希望你留下來陪陪爹娘,近來娘的身體越來越差,經(jīng)常要喝藥才能入睡,爹的手也常常痛得抬不起來,都是為了我們家落下的病根,你學(xué)過醫(yī)卻連自己的父母都不管,怎么對得起爹娘?”蘇芷低下了頭,欲言又止,見狀蘇茛嘻嘻一笑:“小妹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大哥別教訓(xùn)她了?!鞭D(zhuǎn)頭又向蘇芷耳邊輕輕說:“別往心里去,咱們先去看看爹娘,說不定他們會同意呢,實在不行,你就先走,五哥給你頂著?!碧K芷抬起頭看見蘇茛一臉寵溺的笑臉,點了點頭,走進了大堂。
“蘇芷給爹娘請安…”蘇芷還沒說完,蘇戎就上去扶起蘇芷:“乖女兒,爹爹想死你了。”乜夫人也上前和她噓寒問暖。可越是這樣,蘇芷越無法開口說要走的事,父親說要大宴蘇芷的同伴和蘇芷的三哥四哥要回來的事她也全沒聽進去,她分明看到母親眼眶被妝遮擋的黑眼圈,看到了父親扶起她時嘴角一閃而過的扭曲。
回到自己的閨閣,蘇芷看著眼前熟悉整潔的陳設(shè),坐在床上發(fā)起了呆,正當(dāng)她猶豫不決時,想起了赤松子的信,蘇芷看了看信封——蘇戎收,信件疊放得整整齊齊,封口也十分考究?!跋劝研沤o父親吧”蘇芷立刻把信親自送到。
不料蘇戎立刻臉色大變,但又立刻恢復(fù),瞟了一眼蘇芷又立刻低下頭再仔細看了一遍,看完便將信遞給蘇芷誰料信上只一首絕句:
榮歸
醫(yī)手可醫(yī)百般病,難救日下一都民。
分合天道自古應(yīng),歸去來兮家國興。
“爹,娘,我這次回來確實是為了告別……”
“秋松真是太過分了!他憑什么決定我的女兒!”乜夫人氣憤不已,抬手就要撕了那信。卻被蘇戎拉?。骸败苾海闳ヒ庖褯Q,爹不攔你,今晚的宴會我已經(jīng)命人準(zhǔn)備妥當(dāng),我們和你的五個哥哥好好為你踐行,莙兒和苕兒下午就能趕回來,好好告?zhèn)€別…”
次日寅時剛過,蘇芷便匆匆拜別父母,蘇戎在蘇芷的身影在視線里完全消失前都在念叨著那首《榮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