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太子之師

　　“你說什么，太子竟然抗旨？”

　　司馬炎不敢置信，賈充楊駿對視一眼，亦從對方眼中看出疑惑。

　　他們思慮的倒不是太子抗旨之罪，而是太子抗旨這件事，實在難以置信。

　　太子那是何等人。

　　忠純質樸，至純如初，純潔如雪，那可是純的不能再純了。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抗旨？

　　作個不恭之比，人養(yǎng)豬吃肉，你見過豬會反抗嗎？

　　短暫的驚訝后，司馬炎又恢復冰冷。

　　“你將東宮之行一字一句給朕報來，若有半分不實，朕抽了你的筋！”

　　“嗚嗚，喏！”

　　劉喜重重叩首，隨后他將自己如何到東宮，如何宣旨，如何挨揍，太子又如何如何說，一字一句道來。

　　當然，其中他奚落太子的話，自然經過了一番美化。

　　當聽到太子毫不猶豫的扇了這貨耳光時，司馬炎已然眼中放光。

　　再聽到太子竟然污劉喜和眾侍衛(wèi)謀反，就連賈充二臣都嘖嘖稱奇。

　　這等混淆視聽，顛倒黑白的手段，以他們沉浮宦海半生的經驗，在那等情況下都未必使的比太子好。

　　如果光是這樣也是不美，至少劉喜是真的奉旨行事，事情萬一鬧到皇帝這兒來，還不定怎么著呢。

　　妙就妙在接下來。

　　太子先攬罪責于自身，收了東宮眾人之心，又假借頭疾復發(fā)避免了和劉喜的深度糾纏。

　　尤其那句“父皇乃堯舜之君，必不會遷怒旁人”，既拍了皇帝馬屁，又給了皇帝臺階，更是隱隱讓皇帝必須收回成命，簡直是教科書版的一石三鳥。

　　怎么著，話都說這份兒上了，你還要抓人來殺，是不是不想做堯舜之君了？

　　兩個嘴巴打壓了劉喜氣焰，保存了太子威嚴，區(qū)區(qū)幾句話手段盡顯，救眾人彰顯仁義，只是……

　　說好的至純如初呢？

　　賈充苦笑，自己剛才還在說擔心太子安危，可這樣一個太子，哪像會被欺負的樣子？

　　難不成這癡呆兒腦子進水也能開竅？

　　而上首司馬炎更是聽得老懷大慰，誰會希望自己的兒子天天被人叫做癡呆兒？

　　他寧愿自己的兒子以后是個暴君，是個昏君，也不能是個任人欺凌的癡呆帝王。

　　若不是顧著天子威儀，他都想馬上擺駕東宮，去看看自己這兒子。

　　淡定，淡定，朕是天子，得淡定。

　　“嗚嗚，求陛下給老奴做主??！”

　　報完委屈，劉喜忍不住老淚縱橫，又是一拜到底。

　　“噢吼？”

　　皇帝回過神兒來，細看之下劉喜這老貨肥臉似乎真比之前更大了一圈，當下不忍道。

　　“喜兒啊，一會兒去御醫(yī)院，找兩個御醫(yī)給你看看，若無事自去內府，領幾百錢買些吃食補補?！?p>　　太子是朕的兒子，既打了人，朕這做家長豈能不理？

　　皇帝撫須，連著早朝的氣兒都消了。

　　“這，這就完了？

　　奴婢這臉沒事兒，關鍵是陛下的臉面啊。

　　奴婢是代陛下宣旨，太子不僅抗旨，還毆打奴婢，簡直不將陛下放在眼中，還有那高鳳亭，還有那謝玖……”

　　劉喜趕緊提醒道，皇帝又“唔”了一聲，仿佛這才想起太子還有抗旨之罪。

　　“如此卻是不妥，劉喜兒，既然你無事便過來給朕擬旨！”

　　一聽這話劉喜頓時大喜，圣旨和口諭不同，口諭可以收回，圣旨一出斷沒有收回的道理，而且還會被記錄正史。

　　取了空白卷軸，劉喜恭恭敬敬在上書道。

　　皇帝詔曰：

　　司馬炎沉吟一番后開口，劉喜隨即記錄。

　　“朕嘗聞為君者，當克敬法禮以為天下先。

　　今太子衷，不尊禮法行止頑劣，疏于課業(yè)而精于嬉鬧，此朕之過也。

　　現命太子閉門東宮思過，無詔不得出宮，其余東宮內侍，各罰一月俸銀以示懲戒。

　　欽此！”

　　啊，就這？

　　太子抗旨大罪，就給個閉門思過的責罰就完了？

　　劉喜此時真是欲哭無淚。

　　皇帝一句“此朕之過”，讓他連申訴都沒地方。

　　抗旨抗的是朕的旨，朕說無罪那自然就是無罪，至于打你……

　　那是朕沒教好，你看怎么滴吧。

　　皇帝耍賴，咱家還能說啥……

　　等太監(jiān)劉喜走后，司馬炎將目光放到賈充楊駿身上。

　　“此事，兩位愛卿怎么看?！?p>　　楊駿拱手。

　　“回稟陛下，太子若就此開智，于大晉自是莫大好處，只是……只是這殿前考教之事，不知當如何應付?！?p>　　今日朝堂之上，群臣以太子癡呆為由欲行廢立，被司馬炎一句無稽之談駁回，后中書令張華又諫言殿前出題測試太子能力。

　　這回司馬炎無法再駁，恰逢后宮傳出太子落水，司馬炎便以此為由將這測試推后。

　　只是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啊。

　　太子傻了十二年，剛剛抖了個機靈，誰又能保證他能通過那殿前測試？

　　司馬炎陣陣心煩，豈料楊駿卻是笑笑，躬身又道。

　　“陛下，臣雖愚鈍，但臣弟楊濟，忝為太子少保，想必能為陛下解憂?！?p>　　之前探得了皇帝心意，他自然要有所作為。

　　“嗯？哈哈，好好好！”

　　皇帝瞬間反應過來，太子少保與太子少傅同，皆為太子之師。

　　說白了就是太子的老師，殿前測試哪有不讓老師參與出題的道理，若是楊濟肯幫忙的話，那太子才是真的無憂矣！

　　東宮。

　　太子殿下此時正翹著二郎腿，左手捧著串兒西域進貢的葡萄，美滋滋的享受這來自兩千年前，毫無農藥殘留的香甜果實。

　　“殿下，剛才您是不是太魯莽了，我看劉公公很生氣，恐怕會到陛下那里……”

　　謝玖跪坐榻前給司馬衷捏著腿，以劉喜的秉性，到皇帝那里告狀都是輕的，如果是以往，她絕不會跟太子說這些。

　　一方面是因為太子癡呆，她說了也無用，另一方面則是身在后宮，她清楚沾惹是非的后果。

　　可剛才的事兒，太子的智力似乎正常了，這才讓她生出希冀，不希望自己這唯一的依靠因宦官讒言受了責罰。

　　司馬衷卻是毫不在意。

　　雖說靈魂是個現代人，可他也知道在古代抗旨大罪意味著什么。

　　而他之所以不怕他那便宜皇帝老子的懲罰，主要有兩個原因。

　　其一、司馬衷最終是當了皇帝的，前身一個癡呆兒童都能順利繼承皇位，

　　咱哥們兒不僅不傻，還多了兩千多年的見識，沒理由干不過一個癡呆兒。

　　至于其二，楊帆不了解歷史，但他會分析啊。

　　司馬衷呆傻舉朝皆知，為何還能被立為太子甚至最終克繼大統(tǒng)，那原因只能有一個。

　　司馬衷閉目享受著美人的服務，渾不在意道。

　　“放心吧，父皇頂多下旨責罰一番，不會影響到本宮太子之位，畢竟父皇只有本宮一個兒子?！?p>　　沒錯，自己這癡呆太子定然是個獨生子！

　　“咦，殿下何出此言？”

　　謝玖手上一頓。

　　“您，您不會連自己的兄弟都忘了吧，陛下福緣深厚子孫昌隆，

　　這后宮之內，除您之外尚有皇子二十余位，公主亦有十余位……

　　對了，您還有十幾個封了王的叔伯，這些您都不記得了？”

　　“蛤？”

　　尼瑪，這么多競爭對手，這癡呆天子到底是怎么上位的？

　　看著司馬炎驚訝的嘴巴能塞進雞蛋，謝玖一扶額。

　　大意了，這太子還是癡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