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gè)晴冷的早晨,樹枝,房頂,各家墻外的柴垛,覆滿了白霜。
天也灰蒙蒙的,有些寂寥,有些迷茫。偶爾吹過臉的冷風(fēng),夾雜著沉沉的寒意,卷著樹上的黃葉一路北上。
太陽也怕起冷來,透過遼遠(yuǎn)的天際,依稀可見,有時(shí)泛著紅暈,有時(shí)發(fā)著白光,在霧都里若隱若現(xiàn)。
街上的行人明顯的稀少,路上匆匆趕路的多是背了書包,去往學(xué)校的學(xué)生。
因?yàn)閽炷钪騻餍⒓业能姶笠?,漸進(jìn)中午,王太匆匆吃了幾口飯,又來到沈傳孝家。
沈傳孝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喝茶,看見王太,以為他來買豆腐,就說:“都賣完了?!?p> 王太也不搭話,徑直走到沈傳孝的房屋里,翻看那件軍大衣。
大衣是草綠色的,栗棕色的毛領(lǐng),雙排銅紐扣,里面的棉花絮的很厚實(shí),貼在臉上暖暖的。
“你咋了?”沈傳孝問王太。
“傳孝,按照你說的時(shí)間,這件軍大衣有些年頭了。”
“是,快三十年了,怎么了?”
“沒怎么,我是尋思,這件大衣是誰的?怎么會(huì)在大隊(duì)里?是不是咱村誰的?”
“都過去這么些年了,你查這事干啥?冬天我穿著挺暖和,這可是我家里唯一值錢的東西了,沈傳孝遞給王太一碗茶水,壞壞地笑著,為自己當(dāng)年白撿一件軍大衣而洋洋自得。
“解放前,咱村出去的人并不多,下落不明的也就那么幾人,在福建,又找到了一個(gè),現(xiàn)在只有梁萬民和陳全安沒找到,陳全安是個(gè)精神病,估計(jì)難找了。就是梁萬民,一米八高的小伙子,人也聰明,那年你們仨一塊出去,只有他沒回來。”
“你是懷疑這大衣是梁萬民的?梁萬民當(dāng)了兵?”沈傳孝睜大眼睛問。
“這誰知道,當(dāng)年我又沒和他一塊出去?!?p> “這我是真不知道,俺仨在省城一家電線廠做活,掙的錢巧夠吃飯的,許正山掛念著他的兒子,說要回家,但梁萬民說啥也不愿回來,我也不知道他又要去哪,在外邊也不好混,我就跟著許正山回來了,俺仨分開時(shí),他還在那個(gè)電線廠,增幅他娘也托人去那個(gè)電線廠找過,人家說,俺倆走了之后,他自己在那待了沒幾個(gè)月,也走了,去了哪,以后,他干了啥,我就不知道了?!?p> 沈傳孝喝了一口茶水,繼續(xù)說:“這增幅他娘去世也十年了,她活著時(shí),也沒聽他提過呀,如果他是當(dāng)了兵,那是光宗耀祖的事,為啥從未聽他們梁家提過。大門上也沒有掛“光榮人家”的牌匾。
“也是?!蓖跆珣?yīng)著,一臉疑惑。
咱村解放前的老兵也沒有幾個(gè),村里人知道的,就是梁萬山的大兒子,他一直在部隊(duì),不常回來,這件大衣是不是梁增年的的?
“肯定不是梁增年的,如果是梁增年的,梁萬山早拿回家了。”
“再就是、、、、、、。”王太斜眼看了沈傳孝的小兒子平安。
平安跛著兩腿,坐在廚房的爐子前邊,這會(huì)正和母親燒火做飯。
“你不用看平安,這大衣真不是那個(gè)人的。”沈傳孝有些生氣。
“那這件大衣到底是誰的?”王太說著,目光又轉(zhuǎn)向床頭的軍大衣。
“傳孝,這衣服你保存好了,現(xiàn)在廣播里經(jīng)常播報(bào)尋找抗戰(zhàn)時(shí)期的英烈,沒準(zhǔn),這件大衣的主人也在找它。
“我肯定要保存好,這件大衣救過我的命,沒有這件大衣,那晚,我早凍死了。你看,平時(shí)我都舍不得穿,只在年前年后走親戚,才拿出來穿穿。咋了?你想讓我上交?我可不干。”
“誰讓你上交了,還不知道是誰的?”王太瞪了沈傳孝一眼。
“不知是誰的,你瞎摻和啥?這件大衣都跟了我三十多年了,沒有確切的證據(jù),誰也別想從我這拿走”。顯然沈傳孝很反感王太來過問“他”的軍大衣。
“你嘲還是咋的?是軍大衣救了你?還是他的主人救了你?沒有他的主人,能有它?”
“中午吃的啥飯?吃了槍子還是喝了子彈湯?一股子火藥味?!鄙騻餍⒄f著,把王太從里屋“拽”出來,“摁”到堂屋正中的飯桌旁坐下來,又往王太喝過水的茶碗里倒入茶水。
“別光在大衣上下功夫,幫我想點(diǎn)正事,能從哪里淘換到煮肉的方子?”
“楊忠善不賣?你不是想出錢買嗎?”
“不賣。增福家問了連秀她娘,楊家兄弟倆說,準(zhǔn)備把方子傳給下一代?!?p> “我琢磨著就不賣,從沒聽說方子也能花錢買到。”王太喝了一口水,慢慢的把茶碗放到桌子上。
“你沒去果老村?”
“沒去。馮傳賢又不是煮肉的,我找他有啥用?”沈傳孝看著王太說。
“啥用?陜北那邊的老羊湯味道可是最正宗的。他當(dāng)兵時(shí)在陜北待了好幾年,他的戰(zhàn)友多是陜北的,他又在部隊(duì)的炊事班,沒準(zhǔn),能知道些煮肉的方子,就是搭上一趟腿,又不缺鼻子不少眼,咋就這么難為你?王太說完,站起身,兩只胳膊又在背后來回?cái)[甩著,要回家去。
“你個(gè)‘咬牙’!知道的事事就是多。”看著王太的身影,沈傳孝也故意咬起了牙,學(xué)著王太的樣子。
剛剛放了學(xué)的孩子們你趕我攆,在路上跑著,跳著,鬧著。
“我不點(diǎn)你,我不點(diǎn)你、、、、、、?!睅讉€(gè)調(diào)皮的孩子看見了背著手,走在大街上的王太,大聲看著他嘻嘻。
“去,熊孩子。”王太停住腳步,做出抬手要打人的架勢(shì),孩子們便一“哄”的一聲,互相簇?fù)碇χ荛_了。
丹云看見自家大門口站著兩個(gè)人,都圍了圍巾,四十左右的年紀(jì),男的又瘦又高,眼睛像月牙,給人一種笑瞇瞇的樣子。女的抱了床綠碎花被子,頭上圍著一塊黃色線方巾,個(gè)子不高,一看就是穿了男人的藏藍(lán)色中山裝,肥肥大大的,那男的懷里抱著一個(gè)小孩。
看見丹云回來了,就說:“是丹云嗎?”
“嗯,我是。”丹云怯怯地答應(yīng),不知來人怎么會(huì)知道她的名字。
不容丹云再問話,這倆人已經(jīng)走進(jìn)過道,只奔家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