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擁擠的人群,村長和高勝文正在與梁萬利理論,楊忠善,孟春義等都站在母親身邊,平時燒香拜佛的伯母這回站在路邊,似乎周圍的一切與她無緣。
村委的幾個人圍著高勝文看分書,這回應(yīng)該已經(jīng)確認樹的歸屬了。
“都散了吧,都散了吧,二嫂你也回家吧,孩子都放學(xué)了?!绷簞傥恼f著,走到母親跟前,把分書交給母親。
“歸屬大家都知道,你一拿出來,大伙就很明白了,好歹她是你的四叔,別和他一般見識,俺幾個村委的成員再和他說說,你和孩子先回家。”
高勝文拽了拽母親的衣袖,小聲和母親說。
丹慶也放學(xué)了,三個孩子站在母親身邊,楊大娘也領(lǐng)著丹鳳走過來,丹鳳應(yīng)該是剛剛哭過,看見姐姐,立刻掙脫楊大娘的手,過來拉丹欣。
見梁萬利被幾個人摧搡著走了,母親站起身,在楊大娘和李蘭芬的勸說下,也和四個孩子回了家。
下午,丹云剛走進教室,同學(xué)們的目光就集中到她身上。
丹云知道,中午,母親和梁萬利鬧得那一處已經(jīng)是家喻戶曉,這不用躲避,因為她躲不過。
“梁丹云,恁娘剛厲害來?”梁鵬飛習(xí)慣性的將兩腿跪在自己的凳子上,看見丹云走進教室,就朝著丹云說著,語氣里夾雜著陰陽與怪氣。
丹云也不搭腔,只管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書包,開始拿出課本。
“恁爺爺不是早死了?怎么恁娘說你爺爺還沒死?
“俺爺爺就是沒死?!甭牭竭@句話,丹云生氣地轉(zhuǎn)回身瞪了梁鵬飛一眼。
“沒死怎么不回家?”
“是啊,沒死怎么不回家?!本陀型瑢W(xué)小聲符合說。
丹云也不知道爺爺是死是活,如果不是偶爾聽父親和母親談?wù)?,她壓根不知道還有個離家出走多年卻杳無音訊的爺爺。
但是父親已經(jīng)開始找了,那就說明爺爺沒死,這一刻,她不會去選擇相信梁鵬飛的胡言亂語。
有的同學(xué)們還在等著聽丹云的下文,也有的已經(jīng)拿出了課本,準(zhǔn)備上課。
“俺爺爺就是沒死?!钡ぴ凭髲姷男÷暊庌q著。像是說給全班同學(xué)聽,聲音卻只有自己能聽見。
想起中午,母親回家,氣的飯也沒吃,嗓子也有些沙啞,丹云心疼母親,禁不住流下了無聲的眼淚、、、、、、。
大柳樹是不能留了,留著,遲早還是要生好多氣的。母親和父親決定把樹殺掉。
木工組一共來了六個人,圍著大樹看了幾圈,確定好大樹倒下的方向,就有一人把斧子用繩子的一頭綁在腰間,開始爬上樹去,
剛打上鋸,梁萬利就來了,擋在哪兒不讓殺,父親和他理論,他兩手插在腰間,兩眼瞪著父親,丹云和妹妹嚇得哇哇大哭。
父親從小不會和人打架,,站在人高馬大膚色黝黑的的梁萬利面前,父親顯得斯文脆弱。
那梁萬利罵罵咧咧,父親曉之以理,說到激動處,誰都沒料想,梁萬利居然朝父親的胸膛打了兩拳,父親趔趄著,向后倒退了好幾步。有幾個木工走上前,拉扯著,不讓梁萬利動手。
“有事說事,不能動手?!备邉傥拇舐曊f,一邊走上前。
“都別拉,今天就讓俺四叔打,打死梁增福,有大伙作證,讓俺四叔一起跟著償命?!蹦赣H跨到梁萬利面前,兩眼直直的盯著梁萬利。
“四叔,你打,你打就是?!?p> “顯然,母親的氣勢鎮(zhèn)住了梁萬利。
“動什么手?仗著自己是長輩就欺負年小的,算什么本事?有武藝就別使陰招,”不知啥時,許光德也來到了梁萬利跟前。
“我用啥陰招了?許光德,你把話說明白?!?p> “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不明白?一大把年紀(jì)了,給你留臉你不覺,你別以為我是個楞漢,就看我嘲,耍了什么心眼子,你自己知道。不用我當(dāng)著大伙的面說出來吧,你不要臉,我還嫌丟人?!痹S光德左手叉腰,右手指著梁萬利大罵。
許光德和梁萬利的婆姨有一腿,這在灣東村似乎是不爭的事實,按理說,許光德應(yīng)該理虧才是,可今天他這氣勢,仿佛吃虧的不是梁萬利,而是他。
本來是梁萬利來阻撓不讓殺樹,沒想到許光德跳出來劈頭蓋臉對他噘了一通。梁萬利有些措不及防,眼瞅著人越聚越多,梁萬利的臉由紅變紫,氣的說不出話來,但他好像是怕許光德說出啥事來。
“都別吵了,大白天的,給大伙子玩啥熱鬧?都回去吧?!备邉傥淖叩搅喝f利跟前,扯了扯他的衣袖。
梁萬利扭回頭,掄著風(fēng)走了。
許光德也不再上前,就鐵青著臉,瞪著梁萬利的背影。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殺樹的木工也不知如何好了。
剛才和梁萬利理論了一通,又被梁萬利打了兩拳,父親的臉色特別難看,楊忠善從屋里拿來一個凳子,父親坐下來,接過許光德遞過來的一碗熱水。
眾人都在給父母出主意,先殺倒樹再說。
“殺?!蹦赣H高聲說:“我就不信這天底下還沒有王法了?!?p> 在眾人的幫助下,大樹終于殺倒了。算來這棵柳樹也有近五十年了,是爺爺剛分到這個家時,自己親手栽的,胸徑約有五十公分,
因為殺樹時,梁萬利沒占到便宜,他仍不舍棄。
第二天一大早,梁萬利就到家里來了:“我和恁倆說,柳樹先別賣?!闭f完就往門外走。
“四叔,俺自己的樹,憑什么不讓俺賣?”父親厲聲問。
梁萬利明明聽到了,卻頭也沒回,腔也沒搭,就走了。
父親的膽病又犯了,疼的在床上爬來翻去,楊忠善和大伯用驢拉的板車把父親送到大灣公社的醫(yī)院,張先生重新給父親調(diào)了藥,父親又要在醫(yī)院住幾天了。
父親仍然掛念著大柳樹,稍微疼的差點了,就想出院。
“增福,你不要命了,家里的事,先別管,眼下,重要的是把病治好。”
被醫(yī)院里的張先生說了幾句,父親才安穩(wěn)下來,叮囑母親,不要著急,他出院后,再慢慢想法子解決。
母親知道,和梁萬利這種人打交道,是沒有道理可講的,柳樹一天不賣,就一天在心里掛著個心病。
潘富安和他的工友們早已知道了這件事,這天吃罷晚飯,都到家里來了。
“二嫂,那個梁萬利雖然是你的四叔,但這事也不能沒了王法,沒了天理。只要俺這個隊在你家住一天,你的事,也是大伙的事,柳樹啥時賣,你就說,運到哪兒,我們幫你運。”潘富安和母親說。
趁著父親在醫(yī)院,母親決定自己聯(lián)系木材收購站,把柳樹賣掉。
大灣北邊公社的木材收購站出價高,但要求自己把樹送去。為了找到一家能自己上門來運大柳樹的戶,大舅用自行車帶著母親整整轉(zhuǎn)了兩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愿意上門來運大柳樹,但聽說這棵大柳樹的歸屬有爭議,說啥也不來了,并且還說,就是送去,他們也不敢收。
這是個大問題,一夜之間,母親憔悴了不少。
父親還在醫(yī)院,母親不敢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于是,自己又去了公社的木材收購點,管事的竇慶富是灣北村人,斯斯文文的,因為賣樹,母親來過一次,已經(jīng)不再陌生。
母親懷著焦慮的心情向竇慶富說了梁萬利爭大柳樹的事,問竇慶富能不能把樹收了。
“你們那棵樹的事,在大灣周圍這幾個村子傳的沸沸揚揚,樹的歸屬,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但鎮(zhèn)上這個木材收購站不負責(zé)去運,你只要找人把樹送來,我就收了?!?p> 聽了竇慶富的話,母親一塊石頭落了地,她擦了擦激動的淚花,一邊往家走,一邊想辦法怎樣把樹運到木材收購站。
潘富安和他的工友們知道母親要運樹的事,都到家里來了。
楊忠善、大舅和二舅的意思是與竇慶富商定個日子,晚上運過去。
既然梁萬利放了話,白天運,他若看到了,肯定還會來找茬。
母親同意了。
雖然竇慶富覺得晚上運多有不便,但考慮到母親的難處,他還是同意了。
可是用什么運,又成了難題,木材收購站在灣北村西邊,隔家雖說只有六里多地的路程,可把這樣一個龐然大物運過去,這在灣東村還沒有先例。
“我有辦法?!狈魁垏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