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拂過荒草,簌簌連綿之聲不斷。
齊武陽輕輕打了個哈欠,雙眼惺忪地掃了一眼夜幕之下的黃土路,無聊地朝旁邊的楊禪問道:“大法師,還要等多久呢?”
楊禪一手拿著功能飲料,灌了一口,雙眼亮晶晶地掃視著周圍的動靜。
天公作美,今夜無云遮蔽,盡管并非月圓之夜,但蒙蒙的月華還是免去了他需要打手電筒的尷尬。
望著荒蠻夜幕下的山路,楊禪的聲音也有了幾分遲疑:“不太確定,但應(yīng)該值得等等?!?p> “如果不來了怎么弄?”齊武陽一屁股坐在路邊的石塊上,神色依舊顯得有些疲憊和打不起精神,“要我說,還是白天來比較靠譜,這大半夜的……”
“再等一會兒?!睏疃U依舊注意著道路周遭的動靜,“按理說,之前鼠妖都能搞出不小的動靜,今晚應(yīng)該算是他們的‘大哥’了,不可能這么冷清的?!?p> “可能走別的路了呢?”齊武陽百無聊賴地隨口應(yīng)了一聲。
楊禪卻是眉頭蹙了蹙,跟著輕輕點點頭。
他們白天在那轎夫被拖入到濃霧之內(nèi)的區(qū)域后,就離開了這里,又走了大概八九里的山路,才找到附近的一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小村子。村子名叫做竹笣村。
而除了這個竹笣村之外,起碼又要走上二三十里才有村鎮(zhèn)人家。
竹笣村村里多是一些老弱病殘,或者赤貧之人,稍微年輕些的都已經(jīng)搬走了,留下的基本上喪失了離開能力的人,只能硬撐著。
兩人從這些人口中也打聽到了一些事情,首先是那塊濃霧覆蓋的區(qū)域,確實就是永泉鎮(zhèn)。
以前永泉鎮(zhèn)雖然封閉,但還是會和其他地方的人走動,他們這個處于沿路上的竹笣村,也常被充作休息歇腳的地方,曾經(jīng)還算是有些收益,一些貨郎也會來走動,生活還不算太艱難。
只是大概在五六年前,永泉鎮(zhèn)的人就很少再出來,原本只是充作落腳的竹笣村,慢慢的也衰敗了下去。
其次,那就是竹笣村里的人之所以少,除了生計日艱之外,也是一部分的古怪事情導(dǎo)致。
竹笣村夜晚常會聽聞一些古怪的走動聲響,偶爾也會有家畜家禽丟失,甚至小孩迷路找不回來也有過幾起。
村里的人雖然不能百分百確定是什么情況,但不少人都會說是永泉鎮(zhèn)那里可能會有什么東西走出來。
早個幾年,其實廣安縣縣衙也有人下來了解過,不過在走丟了一個衙役兩個白役之后,就再無人理會。
如今世道不比從前,兵荒馬亂,路上要不是有劫匪,要不是有些神神怪怪的事情,連縣里的縣令都毫無緣由地死了兩個。
一些稍微越線的事情,沒有人肯去管,也沒有人敢管。
整個縣城都是各家大戶自治,反正和以前大差不差,對于的底層百姓而言,能勉強獲得下去就不錯了。
這還是他們梁國,雖然朝廷式微,但整體還算太平,換做其他地方,許多人已經(jīng)活都活不下去了。
楊禪之前已經(jīng)從陳家莊的陳良吉那里,大概了解過這個世界的歷史背景,這是一個類似于五代十國的世界。
任務(wù)介紹里說朝廷式微,他最初以為還是處于一個大一統(tǒng)的王朝,但后來發(fā)現(xiàn),其中的朝廷式微,含義要比他想得深遠得多。
那就是不是國家朝廷式微,而是存在的好幾個國家,都出現(xiàn)了這種問題。
楊禪和齊武陽兩人在這個竹笣村做了短暫的休整,他們都隨身帶有食物和水,其實在哪都不是太大的問題。
只不過是由于長時間沒有休息睡眠,然后又需要確認消息,才在竹笣村里短暫停留。
兩人輪流在竹笣村里睡了三四個小時,修養(yǎng)了一些體力,到了入夜之后,又再次干回到了永泉鎮(zhèn)的村外。
“今晚如果真的是那個‘妖怪’娶妻大婚,哪怕我們這條路不是主要路線,按說應(yīng)該也會有些動靜?!?p> 楊禪看著齊武陽困倦的模樣,又低聲說了一句。
“聽你的。這任務(wù)真的挺難的,話說真就我們兩個人,會不會還有其他隊友?”
齊武陽迷瞪瞪地回答道,他這會大概是困乏的緣故,連騷話都不說了。
“也有可能。”
楊禪也考慮過這個問題。
這次的任務(wù)難度很高,他也不知道有沒有其他的隊友。
他和齊武陽進入劇情世界都并沒有在一起,這廣平縣地方大又多是荒蠻所在,大家又沒有通信聯(lián)絡(luò)方式,想找都沒法找。
況且,有些事情,不論成敗與否,都要把什么希望都寄托在某些未知上。
……
颯颯——
不知等了多久,夜幕下的山道上,漸漸有了響動。
楊禪推了推了旁邊打著瞌睡的齊武陽,兩人都是精神一陣,遠遠的觀察了起來。
這樣的荒山野嶺,又是大半夜,其實若非有一個人隨行陪伴,哪怕大家都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其實也容易心里發(fā)毛。
此時,在遠處的永泉鎮(zhèn)鎮(zhèn)子外邊的路口處,不知何時來了一個黑乎乎的影子。
由于距離得比較遠的緣故,兩人依稀能夠捕捉到的,大概就是體型不小,可能是某種野獸,不,應(yīng)該說是開啟了靈智的妖獸。
那妖獸在鎮(zhèn)子外徘徊了一陣,然后身影沒入到了濃霧之內(nèi)。
不多時,又有一陣陰風(fēng)刮過。
山道上又出現(xiàn)了兩個飄飄蕩蕩的影子,同樣沒入到了濃霧之中。
“應(yīng)該是時間到了。”
這個點大概是晚上九點多十點的樣子,對于沒有電的古代世界而言,肯定是縮在家里不會有人在外面走動。
但對于這些夜間出沒的東西,明顯是夜生活才剛開始的樣子。
包括上次那鼠妖來到陳家莊娶妻也是如此,都是在晚上才趕到。
兩人在遠處的山道上,就這樣望著不多時不知從哪里又躥出了一頭野獸,或者奇奇怪怪的身影,甚至好幾次,都有些古怪的東西從二人身邊掠過。
只不過他們似乎對于二人也沒有太多理會,就那么越過二人,朝著永泉鎮(zhèn)走去。
“我們真能混得進去么?”
齊武陽看著那些精怪和剛剛化形盯著各種奇形怪狀的小妖們,進入到永泉鎮(zhèn),有些不確定的朝楊禪低聲問道。
兩人等在這里,為的自然就是混進永泉鎮(zhèn)里。
只是,兩人又都明白,兩個生人在一堆鬼怪之中,肯定是相當扎眼。
“我記得你說過……”
楊禪思忖了一陣,壓著聲音說道,“你進入任務(wù)世界的那個山寨,里面那個六當家是人。如果推斷成立,這些妖怪和人是一伙的,那出現(xiàn)個把人其實應(yīng)該是很正常的事情?!?p> “人和妖勾結(jié)起來……嘖嘖……”
齊武陽砸吧了一下嘴,似乎由于周遭環(huán)境開始緊張起來,他也從昏昏欲睡里漸漸清醒。
果然,沒多長時間,兩人聽到了路上有噠噠的馬蹄聲響起。
從遠處有兩個騎乘著馬匹的身影出現(xiàn)。
楊禪目光盯著這兩人的身影,由于夜色的緣故,大概只能看出身形應(yīng)當是男子,似乎攜帶了兵器,但具體的起身就有些看不清晰。
而且在這兩人出現(xiàn)后,那些本來在周遭的精怪、小妖,也退避了幾分,只是并不害怕人,也沒有搞出嚇人的花樣。
等這兩個人影消失在濃霧內(nèi),齊武陽微微興奮了起來,“靠,看來真能夠混進去?!?p> “我們在這里這么久,被不少東西見著了,一直也沒有被打擾?!?p> 楊禪接話道,他和齊武陽沒有貿(mào)然進入,等在這里一個方面的原因,也是試探一下周遭走過的精怪們的反應(yīng)。
情況很明顯,有注意到他們的,并不畏懼,只是當他們不存在一般,就那么走過去。
從這些細節(jié),再加上剛經(jīng)過的兩人,可以推斷今晚確實是有人來給那“朱員外”賀喜。
“那我們也進去?”
齊武陽扭了扭有些酸澀的脖子,略顯興奮地說道。
這次的任務(wù)肯定是不容易完成的,甚至某種程度上兩人可能都會交代在這里。
但比起楊禪的思慮過多,齊武陽顯然在經(jīng)歷過幾次任務(wù)世界,已經(jīng)有了更加豁出去的心態(tài)。
“嗯?!?p> 楊禪跟著也點點頭。
他們的任務(wù)其實都未曾限制時間,似乎如果沒完成,好像一直也可以帶在這里。
但楊禪之前從一些細枝末節(jié)上,已經(jīng)有些推斷,那就是任務(wù)的劇情世界,從來不是靜態(tài)的,而是動態(tài)發(fā)展的。
隨著他們駐留的時間越久,就會留下越來越多的印記,而他們的任務(wù)目標似乎在發(fā)展實力,也會變得越來越強大。
如果他走的是某些需要長時間修煉就可以不斷強大的路子,似乎也值得一試。
但對于他比普通人強不到哪里去的能力,在這個任務(wù)世界最好的選擇,那就是盡可能快的完成。
不過,隨著楊禪對于這些劇情任務(wù)世界了解的深入,他倒覺得在以后,或許還可以采取一些其他的方式來完成。
正當兩人站起身,準備進入濃霧之中的永泉鎮(zhèn),忽然一陣吹吹打打的聲音響起。
“等等?!?p> 楊禪輕輕拉住了旁邊的齊武陽。
這次兩人沒有再遮遮掩掩,而是避開到了路邊,看著漸漸接近的一隊人馬。
有過上次在陳家莊的經(jīng)歷,楊禪只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一支迎親的隊伍。
相比起鼠妖那時候的場面,這支隊伍的人數(shù)明顯要多出不少,差不多有四五十人的樣子。
不過這支隊伍沒有見著新郎,除了前后的隊伍之外,最引人注目的依舊是中間的八臺多大花轎。
“唉唉,大法師,要不你再假扮一回?”齊武陽壓低了聲音在楊禪耳邊輕笑了一句。
楊禪置若罔聞,只是在路旁看著迎親的長長隊伍經(jīng)過,又看了一眼齊武陽腰間的那塊白玉。
出人意料的,齊武陽的那塊白玉并沒有亮起。
經(jīng)過兩人身邊的長長隊伍,目不斜視,似乎完全沒有看到楊禪和齊武陽兩人一般,很快就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
“這隊伍里的都是人?”楊禪心中泛起了一陣陣疑問。
不過,很快他的疑問就的達到了解答。
這足足四五十人的隊伍,不是迎親的,而是送親的。
在將那八抬大轎抬到永泉鎮(zhèn)外的路口處后,那些隊伍里的人,就一溜煙的往回頭跑去,一個個不言不語,只是神色驚恐,恨不得爹媽多生兩條腿似的。
“妖魔和人之間的接觸,已經(jīng)達到了這種地步?”
楊禪目睹了這一幕,對于這個劇情世界,只感覺越來越覺得詭異。
如果說他們之前聽到永泉鎮(zhèn)被妖魔奴役,還覺得屬于某種特別的情況,如今看到這一幕,仿佛就有一種妖魔正在一步步徹底滲透到人類世界當中一樣。
“唉,那些人都跑了,這新娘還真是怪可憐的!”
齊武陽看了一眼孤零零擺放在路口的大紅花轎,又看了看周遭,大概是眾多生人的出現(xiàn)了的緣故,這會兒那些精怪之流,一時似乎躲遠了。
“走!”
楊禪目光閃爍,突然快步朝著那花轎所在跑去。
“嗯?”齊武陽一時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幾步跟上楊禪,低聲問了句,“干嘛?搶親?”
“送親?!?p> 楊禪快速回了一句,幾步走到大花轎后面散落的一干禮品陪嫁中,上前挑起了一個輕便的。
齊武陽見到楊禪的動作,立時也明白了過來,抬手又找了一擔(dān)禮品挑起。
就在兩人動作完成不久——
嗚嗚的陰風(fēng)忽然呼號起來。
永泉鎮(zhèn)鎮(zhèn)子口所在的方向,霧氣漸漸散開。
一對穿著花紅柳綠的身影慢慢走了出來。
這隊人馬看著和常人無異,但齊武陽腰間的玉佩卻不斷閃爍著,越來越亮。
齊武陽趕忙將玉佩塞進了懷里,對于這隊走出來的人馬不用懷疑,這是接親的隊伍來了。
這些人馬最前方,站著的是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背負著手,神態(tài)倨傲。
在看到大紅花轎后,隨手一指,在他身后跟著的那些人便紛紛上前。
迎親的隊伍前面同樣是吹吹打打的伶人,之后八個身強力壯的身影走到了大紅花轎旁,奮力將那花轎抬起。
最后又有穿著各種喜喜洋洋衣著的男男女女,多半看著都像是十四五歲的童子童女模樣,走到了轎子后方,三五成群地挑起了禮品、陪嫁之類的擔(dān)子。
一直到了楊禪和齊武陽兩人身前,兩個臉色慘白,整張臉仿佛畫著某種戲臺童子妝容的身影,圍著他們二人轉(zhuǎn)悠個不停。
楊禪和齊武陽兩人目不斜視,仿若未曾看見一般。
他們身上雖是穿著僧衣道袍,然而此刻挑著的送親的擔(dān)子,倒像是來送親的一般。
那兩個面目像是畫在臉上的童子在楊禪和齊武陽身邊轉(zhuǎn)悠了一陣,聽到前面吹打的聲音,再次響起,又急急忙忙湊到另外一邊的一個擔(dān)子前給人幫忙。
大紅花轎被再次抬離了地面,迎親的隊伍動了起來,楊禪和齊武陽兩人一左一右,跟著朝永泉鎮(zhèn)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