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福鎮(zhèn),梅溪河邊。
祝余不斷翻滾著手中的樹枝,樹枝頂端穿了一只烤得冒油的麻雀,油滴落在火堆上,發(fā)出滋滋聲,接著便竄起一簇火苗。
麻雀在火苗的炙烤中發(fā)出陣陣濃郁的焦香,她聞著香味咽了咽口水。等到麻雀終于烤好,才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
太香了!
一口壓下去,外皮酥脆,鹽味剛剛好。
祝余不禁為自己的手藝嘚瑟一把。
她從小就喜歡吃,在吃上也特別喜歡花功夫研究。
小小年紀,這烤麻雀的手藝可是比十里八鄉(xiāng)的小孩都要好,就算是讓萬福鎮(zhèn)的大廚來做,也未必比得上她。
吃著嘴里的美味,祝余感覺人生的幸福不過如此了:大口吃肉,吃飽穿暖。
樂得她一雙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巴掌大的麻雀愣是被她吃出了宴席的味道。
吃完她熟練地收撿起骨頭,毀尸滅跡,又用荷葉捧了水澆滅了火堆。
等到晨光散去,她身上的肉味也散的差不多了。確定不會被大伯娘發(fā)現(xiàn)她這才背上豬草,準備家去。
也不知道爹去哪里了,什么時候才會來看她。想到這些,祝余的心里就不得勁。
從三歲起,她就沒再見過她爹,而是一直被寄養(yǎng)在大伯家。
時光荏苒,七年很快就過去了,連她爹的影子都沒見過。
寄養(yǎng)的生活,一點也不愉快。
天不亮就得干活,燒水做飯打豬食,樣樣都得干。
干的活多不說,還吃不飽。如果不是經(jīng)常趁著上山打打牙祭,估計她早就餓死了。
隔壁花嬸家的閨女跟她同樣大,可是早就出落的亭亭玉立,這兩年都有媒人上門了。
她卻像個燒火棍,瘦不說,還黑。
每天除了干活,就是跟著村里的孩子們滿山亂竄,爬樹掏鳥蛋。
想到這里,祝余嘆了一口氣,從旁邊又薅了一把豬草,把身上的背簍塞的冒尖尖。這樣她回去大伯娘祝氏才不會又說酸話。
雖然她早就聽出繭了,但還是受不了祝氏編排她爹的不是。
遠處的梅溪村,家家戶戶開始升起了炊煙。
她摸了摸衣服,怎么又新多出一個老長的口子,哎,真是愁的很。想到要跟大伯娘一番龍爭虎斗才能拿到針線,她臉色更苦瓜了。
這件衣服質(zhì)量也太差了點,這才穿了兩年,就劃拉了多少口子。一邊對著破口子比劃長短,一邊計算著要費的針線。
至于錢這種東西,她只聽大伯娘祝氏提過,從來沒見過。
不過,這并不影響她對于錢的喜歡,白花花的銀子,能買衣服能吃飯。
祝余心想應(yīng)該沒有人不喜歡吧,等以后,她一定要掙好多錢,最好能摸著錢睡覺。
大伯娘一家這么討厭她,不還是因為她爹的錢,不情不愿也養(yǎng)著她嗎?
也不知道她爹到底怎么樣了?他還會來接她嗎?
她隱約記得爹帶著她走了好久好久,坐了好多飛在天上的大船才來到大伯家。從那以后,她爹就沒回來過,只是每年托人往家里寄些錢。
每次她說起這些,大伯娘總是嘲笑她烏鴉命鳳凰心,能夠飛在天上的大船那是只有仙人才能坐的。她爹一個走鏢的,就是修八輩子福也當不了仙人。
被罵的次數(shù)多了,連祝余自己的都懷疑起來了,畢竟當時她太小了。
不過這些場景到底還是在她幼小的心靈留下了深深的印象。那飛天遁地,光怪陸離的修真界讓她向往不已。
總有一天她要成為仙人,不僅可以用仙法干活,還能賺很多銀子。
想到自己摸著銀子睡覺的畫面,祝余樂得笑出豬叫。
傍晚的天邊,云霞漫天,山雀們爭相著投進山林。
祝余背著背簍走在田野邊的小路上,看著田里龜裂的土地,眉頭皺的死緊。
這天再不下雨,今年地里的收成恐怕就要打水漂了。
那時祝氏肯定不愿再養(yǎng)著她了,所以她決定明天上山挑點水下來。正想著,就聽到遠遠傳來玩伴孫月月的聲音。
這聲音就算從小聽到大,祝余還是沒有習(xí)慣,每次聽到孫月月喊她的名字,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原因無他,孫月月的聲音實在太有辨識度了。
鐵塔版的漢子身材,偏偏配了一副溫柔得能掐出水的聲音,這反差,不印象深刻都不行。
人未到,塵先到。隨著孫月月的距離越來越近,塵土飛揚。
祝余一手捂鼻子,一手不停扇著,心驚膽戰(zhàn)地看著飛奔而來的孫月月,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把田坎給踩塌了。
”你跑這么快干什么?要是田坎被踩塌了,你爹肯定饒不了你?!?p> 孫月月聞言有些心虛的挪了挪腿,看著祝余偷笑的表情,嬌羞地錘了祝余一下。
“咳.......咳咳,停,再讓你錘下去,我的小命兒可不保?!?p> “忘記說正事了。小余兒,你趕緊逃吧。你大伯娘要把你賣了?!?p> “什么?我大伯娘要賣我?賣我干什么?關(guān)鍵是誰買?”祝余笑著搖了搖頭,就她這瘦不嶙峋的黑炭樣,怎么看也賣不上價格。以她大伯娘祝氏的性格,肯定不愿意。
孫月月看祝余這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氣呼呼的說:“平時當然沒人買,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田里已經(jīng)一個多月沒下雨,神婆說是山神發(fā)怒了。
村里就商量著像十年前大旱一樣,給山神娶個新娘。山神息怒了,就不會干旱了。你大伯娘就準備把你賣給村里。我來的時候祝大娘正跟村長要五十兩呢。”
說道這里,孫月月就忍不住哭了出來,“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得罪神婆。都是我連累了你,嗚嗚嗚嗚嗚嗚......“
看著孫月月哭,祝余搓了搓牙花。哎!真是不忍直視,這感覺好像看一個壯漢哭得梨花帶雨,不管怎么想還是覺得別扭。
“好了,好了,別哭了。”祝余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大姑娘家家的哭成這樣,讓人看到了你該嫁不出去了。”
“我是擔心你,明明知道我煩心婚事,還笑話我?!睂O月月抹了抹眼淚,總算沒哭了。
“這消息你聽誰說的?”祝余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扔掉嘴里的狗尾巴草,漫不經(jīng)心道:“大伯娘還等著我爹回來跟我爹要養(yǎng)育費呢?她會舍得五十兩就把我賣了?”
不是祝余低估了她大伯娘的愛錢之心,而是有一次她半夜起床上廁所,聽到大祝氏跟大伯商量著跟她爹要二百兩銀子的養(yǎng)育費。
五十兩跟二百兩,這其中可是四倍的差距。
“祝大娘肯定死心了,每年都說你爹要回來接你,結(jié)果呢,今年就快第七個年頭了。你爹別說回來,連封信都沒寄回來過......”
孫月月說到這里偷偷覷了祝余一眼,小聲道:“都在說你爹跟人走鏢路上遇到山賊,沒了。”
“不可能,我爹可是仙人,怎么可能會出事?”祝余搖搖頭,哪里來的謠言?
孫月月翻了個白眼,小余兒什么都好,就是愛吹牛,仙人那是誰都能當?shù)模烤妥屝∮鄡哼@么認為吧,做夢總好過傷心的事實。
祝余并不在意,這么些年,要不是有她爹留給她的玉石配件兒,她都懷疑是不是記錯了?有時候她都懷疑,記憶中的飛船是不是做夢,實際上根本沒有這回事?
眼看太陽落山,天色漸晚,祝余扶了扶背上的豬草,”這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家看看。晚上我們在老地方見?!?p> 孫月月點點頭,“好嘞!今天我爹從鎮(zhèn)上買了五花肉,晚上我給你帶紅燒肉吃!”
和孫月月分開后,祝余很快就回到了家,悄悄推大門,探出頭往大伯娘他們房間看了看,又側(cè)著耳朵聽了聽。
似乎沒人,祝余松了一口氣,把背簍往院子一放,就往自己房間走去。剛進房間,她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
有人進過她的房間!
糟了,我的玉佩!祝余三步并作兩步,抓起枕頭,綁帶打開,往里摸了摸。
果然沒有了,祝余臉色一白,不死心的把枕頭里翻找了兩遍,還是沒有。
這玉佩從祝余記事起,就帶著她脖子上。祝余隱隱約約記得,每次她爹看到這玉佩,眼里就很傷心,就跟提到她娘的時候一樣。
雖說是玉佩,但其實不過是個玉石做的小物件,看起來像一口玉石做的鍋。這兩年,估計是祝余盤的久了,玉石小鍋外面多了一層包漿,看起來多了一絲光澤,但仍然灰撲撲,一點也不值錢。
正是因為這樣,祝余今天上山打豬食怕丟,這才敢放在家里。
沒想到東西就這一次疏忽,東西就不見了。不用想,肯定是大伯娘拿的。
正在這時,院外傳來大伯娘一家的聲音。
祝余放下枕頭直接跑到祝大娘面前,冷冷道:“把玉佩還我!”
“你這孩子,你大伯娘怎么會拿你的東西。”祝大伯心虛,“是不是你忘記放在哪里了?我陪你找找?”
祝氏這時已經(jīng)回過味來,現(xiàn)在可不能得罪這小討債鬼。要是今晚不把她送去,說好的五十兩可就打了水漂。
這丫頭從小鬼精鬼精的,可不能發(fā)現(xiàn)一點端倪。想到這里祝氏勉強扯出笑容,“看你這孩子說的。大伯娘就是看它奇怪,拿來看看。一個灰撲撲不值錢的玉佩,也值得你大動干戈?”
祝余撇了撇嘴,根本不相信祝氏的話,“這玉佩是我爹留給我的,就算不值錢我也要留著。這些年我爹留給我的東西,都被你拿走了。但是這玉佩不能給你,快還我!”
祝氏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要不是祝大伯不斷給她遞眼色,她早就操起掃把打了。這玉鎮(zhèn)上當鋪掌柜看了,根本就不是玉,而是一種長得像玉的石頭,灰撲撲的,根本不值錢。
就算這樣,祝氏的態(tài)度也不是很好,摸出懷里的鏈子,直接扔給祝余,“一塊兒破玉佩而已。
這些年你吃我的,住我的,拿你一塊玉佩怎么了?真是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滾去做飯,想餓死老娘啊?”
祝氏說這些話的時候,祝大伯在旁邊屁都不敢吭一聲,慫的不行。
祝余寶貝似的趕緊帶上,摸了摸小鍋樣的玉墜子,心里總算安心,趕緊去做飯。
天色已晚,祝家就這灶房的柴火圍著吃飯。飯還是稀的,祝余摸了摸肚子,想到一會兒的紅燒肉吞了吞口水。
可惜她注定吃不到了。
祝氏看著暈倒的祝余,面露喜色,”快綁起來。這賤丫頭一貫狡猾,用豬蹄扣給我綁緊了!一會兒就給村長送去?!?p> 沒有人注意到,祝余隱藏在領(lǐng)口下的玉石樣小鍋,隱隱散發(fā)著月華色光芒。
扉頁繁花
開書啦。吃貨的世界不需要解釋,如果有,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