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間此起彼伏的謾罵聲,桌椅家具倒地、破碎的聲音,透過木制的大門傳入她的耳中??諝庵袩o法消散的火藥味,從門縫中滲透出來,哪怕是細小的針落地發(fā)出的細微的聲響,都像是煙花沖出束縛猛然爆炸一般震碎了女孩的心。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拉出一條細長的痕跡,然后凝結,墜落。轉過身,濃郁的憂傷與痛苦從那雙并不清澈的眼中彌漫開來。身后,清脆的巴掌聲驀然想起,是誰打了誰呢?不知道也無所謂了,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或許自己根本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吧,這個悲涼的地方,傷感的時光。
陳水靈的小手在口袋里握緊再握緊,側過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決然的離開了。
上車、轉車、下車,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彌漫在空氣中,這是一個青山綠水的好地方,瀑布不停息的發(fā)出巨響。底下是一個巨大的潭子,在陽光下像是一塊美玉折射出深綠的光芒,那雙帶著絕望、死亡的眼神就這樣注視著。
良久。
女孩的眼睛慢慢閉上,雙手微微張開,上揚的嘴角無疑流露出了解脫的釋然。是的,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了,陽光撒落下來也不再溫暖,明明是六月的天氣,卻寒的像十二月的零下十四度。
女孩的身軀緩緩前傾,就在將要墜落的那一刻,一雙潔白稚嫩的小手出現(xiàn)瞬間抓住了那單薄的衣服。那人用力的一個回扯,就像是狗血的情景劇一樣,男女主角雙雙倒在地上,唯一不同的是畫面并不唯美,水靈起身就回了一個巴掌,生氣的大叫:“你在干什么,瘋了嗎?”
“這話應該我問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這就是陳水靈記憶中與凌玘皓的開始。多年后,水靈依舊記得他的表情,氣的發(fā)紅的臉龐,溫怒的眸子仿佛下一刻就會迸射出火花將她燃為灰燼。最深刻的是他裸露在外的手臂與地上的石頭摩擦而留下的傷痕,血跡斑斑,紅的滲人。
對于凌玘皓來說,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心中天使般的女孩竟是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人,他慌張、憤怒,可更多的,是害怕。
陳水靈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看到殷紅的液體從潔白的臂膀上流下來也會害怕。粉嫩的小臉剎那雪白,眉頭緊蹙,嘴唇動了動:“你...沒事吧?”
“怎么會沒事呢,你看你看,因為你流了好多血呢!”凌玘皓把受了傷的手臂使勁的往水靈身上蹭,就像是想讓她也感受到他的疼痛,眉宇間也因為傷口而鄒成了川字。
不知道為什么眼睛突然之間就瑟瑟的,暖暖的白色液體逐漸占據(jù)了眼眶,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
她聽不清男孩說了什么,唯一落在她腦海里的是那句我救了你,那你的未來就歸我了,我不允許你丟棄生命。
或許是太過溫暖,比陽光還要溫暖,就那樣透過皮膚、脂肪、血管直直暖進了她的心房。
一顆陽光的種子就這樣種進了水靈的心田,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在她還不知道那是什么的時候,悄悄地春暖花開...
最后的錢水靈都拿來坐公交車了,而凌玘皓身上本就沒有帶錢?,F(xiàn)下,兩個人都身無分文,只能走路回去。四十公里并不算短,只是雖然路程很遠,雙腳很累,他們卻甘之如飴,因為這時候的他們,還有彼此。
“我今天救了你,以后你不可以再做傻事了,不管你發(fā)生了什么,你都要記住你還有我呢,從你當初為我擋了石頭開始我就已經決定了,以后我要保護你一輩子,你額頭上的傷疤是因為我留下的,我一定會負責的。陳水靈,你記住了,我是凌玘皓,你一輩子都要記住我,不可以忘記我,你要好好活著,知道嗎?”凌玘皓一臉認真的說著,轉過頭卻發(fā)現(xiàn)水靈滿臉的震驚,小嘴簡直可以塞下一個鴨蛋。
那應該是一年前吧,為了不敢反抗的小男孩,陳水靈毅然而決然的挺身而出,擋下了那顆飛來的石子。那時候她曾說過,沒有人天生就該被欺負,而他至今都記得她當初的模樣,像極了電視中的女俠,這應該就是美女救英雄吧。不,不是英雄,是懦夫。
水靈看著凌玘皓,思緒從回憶中回到現(xiàn)實。
“一輩子不就要像爸爸媽媽那樣結婚才行嗎?”水靈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宇間淡淡的憂傷就那樣擴散開來。
“當然啦!”凌玘皓堅定的說。
“爸爸媽媽總是吵架,我不喜歡?!彼`低下頭,雙眸黯然失色。
凌玘皓停了下來,轉過身,眼眸就像那皎月有著莫名的吸引力。右手緩緩抬起,將女孩眉宇間的悲涼磨平。仿佛時間就定格在了這一瞬間,任它春夏秋冬四季溜走,也無法將這一刻的幸福帶離。
明明還只是孩子,此刻兩人的雙眸中卻有著大人的穩(wěn)妥與堅強,或許這樣的一對人兒就應該在一起一輩子吧!
陳水靈看著面前稚氣未脫的男孩子,眼底的哀愁逐漸散開,黝黑的眸子平靜中生出幾縷光亮。
原來我,還有活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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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只能說離婚確實是最好的結局,無論對誰都是最好的。
在母親的背影離開的那一刻,她明白,這個世上已經沒有陳水靈了。
傾越演......
看著從窗口照射進來的陽光,此刻無比的刺眼,她走到窗邊,將窗簾搖扯幾下,房間終于暗下來。
一縷微弱的光穿過簾縫,椅子上的小姑娘垂著腦袋幽幽的看著那縷光,淺淺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