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樓,是余杭鎮(zhèn)上唯一一家青樓。
原本余杭鎮(zhèn)上就算有妓女,也不過是些流鶯暗娼,上不了臺面。自從春滿樓開門以后,憑借著優(yōu)美的環(huán)境和一流的服務(wù),迅速成為了當(dāng)?shù)亍拔娜搜攀俊钡木蹠鏊?p> 這里是余杭鎮(zhèn)男人的溫柔鄉(xiāng),也是余杭鎮(zhèn)女人的眼中釘。每逢天色稍晚,家家戶戶的妻子就都要看好自己的丈夫,以免有人找些借口就要去春滿樓所在的街上逛兩圈。
大多數(shù)人都是無緣登門的,但是就在附近轉(zhuǎn)悠轉(zhuǎn)悠,看看那些衣不蔽體的“好姑娘”們倚門憑欄賣弄風(fēng)情,有時說不定還能撈到一個媚眼,也是極好的。
資深文人雅士王龍七王少爺曾經(jīng)說過,春滿樓比起杭州府里那些青樓楚館,也是絲毫不遜色的。
這里他比較的,自然是青樓最關(guān)鍵的部分——好姑娘。
一家大型的青樓,必須擁有全方位的人才。初入風(fēng)塵的青澀少女,久經(jīng)沙場的風(fēng)韻徐娘……這些滿足客人形形色色要求的,只能算底層的好姑娘。在這之上,還得有能拿得出手的紅倌人才行。
紅倌人的要求就不止有美貌那么簡單了,要歡場揚名,得有能讓人開眼的本領(lǐng)。要讓人當(dāng)寶貝似的供著,必須色藝雙絕。
而春滿樓,就有幾位這樣的紅倌人。
昨晚的死者就是其中之一。
“死者名叫阮紅梅,藝名叫梅香,是春滿樓里的紅倌人?!?p> 站在典雅考究的樓閣外,李辛夷介紹道。
她又特地噘著嘴提醒了一句:“待會兒進去了,眼睛不要亂看喔?!?p> “嗯?!崩畛c頭。
文人雅士向來喜好夜間聚會,白日里的春滿樓門庭寥落,行人稀少,敞著的兩扇小門也不見有人進出。里面靜悄悄的,透著一股慵懶的脂粉氣。
偶有一兩個衣衫凌亂的女子打開窗,伸個懶腰,打個哈欠,透透氣便又關(guān)上了。
但今天,那關(guān)上的窗子又立即打開。
睡眼惺忪的好姑娘揉揉眼睛,立刻轉(zhuǎn)過身尖叫一聲:“姐妹們——”
李辛夷還是失策了。
李楚進了青樓,不是亂不亂看的問題,而是被人亂看的問題。
旁的地方女子就算看見英俊男子心生愛慕,頂多也就是含羞帶俏地看一下。
青樓里的姐兒們可不管這些,轉(zhuǎn)眼間就圍上來一大群的鶯鶯燕燕,簇?fù)碇畛\嘰喳喳,就差上手去摸了,這讓李辛夷大為光火。
李楚眨眨眼,對這種情況他也缺乏應(yīng)對經(jīng)驗,只能用冷淡的表情來示意生人勿近。虧得身邊還有個橫眉立目的李辛夷,幫他屏退眾人。
“干嘛呢?干嘛呢?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比巳汉髠鱽響醒笱蟮囊粋€聲音。
一眾好姑娘頓時收斂了舉止,紛紛退后,看來是來人頗有威嚴(yán)。
李辛夷這才松口氣,看向人群分開的方向。
來的是春三娘,春滿樓的老板。
據(jù)說春三娘當(dāng)年是神洛城里的紅人,后來攢夠了錢就自贖自身,來到余杭鎮(zhèn)開了春滿樓。
神洛城是河洛朝第二大城池,而且不像朝歌那般有帝都威嚴(yán),娛樂行業(yè)極為發(fā)達,素來有“花都”之稱,可謂風(fēng)月無邊。
每年的花都大會,更是河洛朝第一大盛事。
春三娘也不愧是神洛城出身,調(diào)教出來的好姑娘個頂個的專業(yè),才能短短時間打出春滿樓的名頭。
她此時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居家常服,對襟白綢的衫子,素色的里襯與長褲。衣裳毫不惹眼,但那豐腴的身段卻怎么也藏不住。可謂胸如峰巒,臀如滿月,做了幾年老板也沒養(yǎng)胖的楊柳腰條,人又高挑,走起路來款款搖擺,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媚意。
相較之下,周圍那些好姑娘們頓時就顯得俗氣了。
她早間是見過李辛夷的,便眼如月牙兒似地笑道:“李大人,衙門不是已經(jīng)來查過了,確定梅香是自盡的。尸體也收斂了,怎么又來啦?喲,還帶了位這么俊朗的小道士,是要給梅香超度嗎?”
李辛夷看她這風(fēng)情隱隱的做派,目光不太友善,板著臉道:“梅香姑娘自盡是有定論了,我們因為旁的事來的。這位是德云觀的小李道長,是我專門請來驅(qū)邪的,你們放尊重點?!?p> “哦?還有什么事?”
“帶我們?nèi)ッ废愎媚锏姆块g,我再跟你詳談。圍著這么多人,你們……成何體統(tǒng)?!?p> 李辛夷掃了一眼周圍,皺了皺眉頭。和那些好姑娘比起來,她今日的穿著簡直像個大家閨秀。
“好,隨我來吧?!贝喝锎饝?yīng)一聲,回身擺擺手:“散了吧散了吧,看看你們一個個的,就跟生下來就沒見過男人一樣。”
“是沒見過這么俊的男人嘛?!庇泻霉媚镄÷曕止玖艘痪?。
“明天就送你去德云觀出家!”
春三娘橫了她一眼,邊罵還邊抬手在那肥碩的臀上拍了一記,噸的一下。
兩人隨她上樓,走出兩步,李楚極認(rèn)真地說了一句:“我們觀現(xiàn)在不收人的?!?p> 春三娘看了他一眼,瞇眼一笑:“小道長可真有意思。”
李辛夷看著她的笑臉,又看了看她的胸口。
如臨大敵。
二樓就是紅倌人們的房間了,每一間臥室都要比樓下的大許多,都帶著廳堂,每一間廳室都有一個典雅的名字。
甫一上樓,就聽到一陣悅耳的琴聲,聲音不大,涓涓流水似的,但深入人心,讓人不自覺就心神安寧。
行過前庭,他們在閣樓中央的露臺處見到了撫琴者。
這是一個身著荷色輕紗的女子,身子在八扇屏風(fēng)之后,只透出一道婉約的影子。背后是流云遠天,身前是一盞瑤琴。
畫面頗有意境。
李楚忽然駐足在此,停了一下。
他覺得這女子看上去有些不一樣,但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同。仔細看過去,她臉上還額外蒙著一層面紗,讓人看不清她的面孔。
春三娘又笑道:“這位是碧蘿姑娘,我們這兒新晉的紅倌人。不過碧蘿姑娘只賣藝不賣身的,別說賣身,她連臉都不肯露呢?!?p> “哦?!崩畛饝?yīng)一聲,就想繼續(xù)走。
忽聽琴聲一停,那碧蘿姑娘收起蔥蔥玉指,問道:“小道長想看我的臉嗎?”
她的聲音柔柔的、綿綿的,很好聽。
“那可不行?!贝喝飺屜葥u頭:“你當(dāng)初說的,被誰看了臉,可就是要嫁給誰了?!?p> 碧蘿姑娘站起身,在穿庭風(fēng)里衣袂飄飄,微笑道:“若是小道長有興趣,那便給他看看也無妨?!?p> 言下之意,倒是有些值得玩味了。
隨即,就聽李楚又認(rèn)真地說道:“大可不必。”
李辛夷頓時露出笑容,扯著他離開了。
只留下了碧蘿姑娘獨自風(fēng)中凌亂。
春滿樓內(nèi)里格局極大,是以走了挺遠才來到梅香的臥室。
身為紅倌人之一,梅香的臥室也是寬闊而雅致的,有廳堂和內(nèi)外間。
伺候梅香的丫鬟也被叫了過來,小丫鬟今年才十二三歲,盡管已經(jīng)害怕過一陣了,但是一問話還是哭得不像樣。
“我昨晚就睡在外間,姑娘睡在里間,睡之前還好好的。誰知道,誰知道怎么就不聲不響地上吊了!”
春三娘撫著小姑娘的肩膀,拍了拍,又看了李辛夷一眼,沒好氣地道:“這話早上明明都問過了,干嘛非得再招這孩子一次?!?p> “因為梅香死得有蹊蹺。”李辛夷淡然回答:“她自盡的時候手里握著一枚銅錢是嗎?”
“是的,銅錢也給衙門的捕快老爺收上去了?!毖诀呋卮稹?p> 李辛夷沉默了下,而后道:“我們可以斷定,梅香死后會化作怨靈?!?p> “啊?”
春三娘大驚,她是見多識廣的,也知道怨靈是怎么一回事。
驚了好一會兒,她才搖頭道:“不對啊,梅香平日里也沒受過什么委屈,就算有心不順心的事,哪里來那么大的怨氣?”
“這就是我要問你們的?!崩钚烈牡溃骸懊废闫饺绽锒己褪裁慈私Y(jié)過怨,她最想報復(fù)的人是誰?”
這就是問題的關(guān)鍵,盡管梅香死在春滿樓。但她的怨氣匯聚在哪里,她的怨靈也會一直往那邊去。想要防止她害人,必須先一步找出她的怨氣所在。
她盯著小丫鬟問,小丫鬟被她看得害怕,一個勁搖頭,也說不出什么來。
春三娘摟著小丫鬟,答道:“我們樓里姑娘,接觸的人就那么多。梅香平日心高氣傲,和樓里幾個紅倌人關(guān)系都不太好。但是要說變成鬼也要報復(fù),實在也談不上。”
李辛夷想了想,換問題道:“那梅香平時有沒有跟你抱怨過什么?她昨晚自盡之前,有沒有罵過什么人?你一直跟在她身邊,應(yīng)該會聽到吧。”
小丫鬟抽泣了兩下,思索一會兒,說道:“姑娘昨晚,確實罵過一個人狼心狗肺、薄情寡義、不念舊情……”
“誰?”
“是……是王家的七少爺。”
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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