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煉夜宮中。
“段飛?!怎么是你?”
“我來找東西?!?p> “找什么?”
身著五彩補丁披肩,從第二層一躍而下的人竟是段飛。此人已不足為信,秦蒼將一只手背在身后,做好了應對攻擊的準備。
“找一個別人藏起來的東西,我?guī)兔λ奶幙纯??!?p> “你的級別不是無法到煉夜宮嗎?”
“哦……這地方建立這么久,總有些內部人員通道。老大,你不會走的斷橋吧?”
秦蒼不理他:“那個晶蕊池的女子呢?”
“你說蘭蕊?我又留不住她,恐怕去找仇家了吧?!?p> “她給了你解藥?”
“她……大概覺得我是好人吧?!?p> 取青煙的并非薄申云,蘭蕊也沒有出現在荷煙亭。他們在哪?
“段飛,你還不肯說實話嗎?”
秦蒼還沒有從再見劉祁的憋悶中緩過勁兒來,見到段飛,她心里深處極其害怕問出什么讓自己更加窒息的結果,于是勸道:“段飛,你說實話,你與四方宮牽扯多少?……我知道你過得不容易,一定有許多苦衷,我……現在還為時不晚,不要再和這群人摻和了。我們都可以重新再來的?!?p> “老大,我……我真沒騙你!我跟他們沒關系?!?p> “沒騙我就幫我找到那群孩子、然后離開!”
“我……不是我不想走,你看我脖子上的五彩繩,若私自離開是致命的!”
“你現在就算回去,他們也不會主動幫你解開。我認識一人,或許可以幫你,你跟我走!”
“我真的還有事情沒完成……算了!你來看看這個?!?p> 說罷,段飛引秦蒼來到那面滿是抽屜的墻壁旁,在縱橫之間指向其中一處。秦蒼順著望去,高高的一個格子上寫著“爪、發(fā)”的標簽,而它旁邊一格則寫著“心、血”。
秦蒼已聽劉祁親口承認‘煉化神藥須人而成’,可畢竟抱著一線希望:若他們只用指甲和頭發(fā)呢?或者自己來得不遲?又或者陳煜良心未泯……
“我不信!……我尚未見到他們尸首!”
“他們可用的部分被取出入藥,余下尸首已經丟入水底,若是真的想找也不是找不到……‘心、血’中所存的罐子是寫有年月的,你若一定要確認我可以幫你拿下來;還有備藥室里的鼎,鼎中或許……或許還殘留有他們……老大,這里不是一個一人能抗衡的地方!正因此,我絕不能離開?!?p> 刀疤沒有騙她。
秦蒼和夕詔離開齊昌后不久,刀疤就赴往翕邊。那時九公主在民間的的名聲已漸漸響亮,翕邊學館也已開始大肆對外宣傳。
可去了才知,那時的政策與現在不同:當時翕邊學館只對本郡學子開放,若想上學先入籍,若要入籍需得具備各種條件。而刀疤一介混混,要錢沒錢、要人沒人,那些嚴苛的資質有些連看都看不懂,何況滿足?
學館向各州投遞宣傳時,沒提及任何附加條件,導致秦蒼給他的盤纏只允許他游手好閑五個月不到。
原來立地成佛,只針對香火錢足夠的人;原來不問來處,只針對本地居民。
眼看翕邊待不下去,又覺重回齊昌丟臉,加之走前已將魚幫解散,一不做二不休,刀疤干脆過起了四海為家的生活。
正逢,印芍府衙懸法宣律。
這是西齊建國以來,頭一遭有府衙向普通百姓宣傳律法與規(guī)矩。范圍不大,形勢寬松。
夏夜,蛙聲陣陣、涼風習習。府衙旁大樹腳下早早便有男女老幼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矮凳蒲扇瓜果茶。
宣講者都是年輕人,許多是土生土長的印芍人,對鄉(xiāng)親鄰里一一叫得上名字。雖是后生,但畢竟是府衙的人,鄰里對其多幾分敬重;可說什么也是淌鼻涕、流涎水時就看著長大的,所以談不上有距離感。
府衙上下細細準備,用通俗的故事化解律令晦澀,讓法理、情理融化在晚風里。直到印芍接連發(fā)生命案,人心惶惶卻查不到原因,宣律才被迫中止。
當時刀疤也在印芍,白日幫工,傍晚便去聽學蹭吃喝。
一開始人們忌憚他臉上傷疤,不愿挨著他坐;后來一次歸家途中、一位同行老爹突然犯了氣喘,刀疤一刻不耽誤、背上這老爹一口氣跑了好幾里來到醫(yī)鋪。吃上藥,老爹活了,睜開眼睛第一句便問:“那年輕人叫什么?”
當時刀疤已經走了,卻沒有人知道“刀疤”的真名是什么。
被記掛的人才配得上名字。
從此,人們叫他:段飛。
一日照常聽完判例故事,打著哈欠離開時,段飛被一位長者叫住。
段飛認識他,他是府衙的官吏之一,常穿便衣;他不再如年輕人那般清瘦,但也算不上發(fā)福,皮膚黑黝黝的;成天拎著個酒壺,卻不曾見他喝過;傍晚靠在樹下,和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笑瞇瞇看著宣講的年輕人。
段飛可以看出,他與其它人不同,他身上有“道上混過”的痕跡。這一天,兩人是第一次說話,那長者操著外地口音直奔主題:“我手下招人,包吃住。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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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你是府衙派來的細作?”
“……說得那么難聽呢?我是府衙派來的臥底!”
秦蒼聽完一巴掌拍在男人頭頂:“有什么區(qū)別?你多大人了,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這里危險?就算你死在這四方宮,印芍官府第二天照常開張,誰會知道你為他們賣過命?”
“老大,你褲子里的東西沒了,心氣怎么也跟著沒了?”段飛揉著腦袋,閃避開秦蒼下一記重擊,小聲抗議:“我從前沒少做荒唐事,可卻恰恰因此能夠混跡在這些人中不露馬腳。我覺得自己有用!……況且我這么做,不是為了讓誰記掛、讓誰念好。在我之前,已經有一個前輩死在這里,我決不能讓她白白犧牲!老大,你可知道我西齊朝中瑞熙王嗎?他那無名之師,各個神鬼避讓,他們出生入死時也是從不留名!我之所以一直隱瞞,少是懷疑你,多是怕你罵我!”
段飛不知道秦蒼與陸歇的關系,倒是恰好擊中要害。
“瑞熙王”三個字一出,秦蒼頓覺自己心肝一顫:此時是大義凜然訓斥別人。要是有命活著回去,不知他會如何訓斥自己?
“……那你這次來的任務到底是什么?是要找什么?”
“還望老大見諒,”段飛扣扣腦袋:“我能透露的只有這些了。老大,我先送你走吧。四方宮內部矛盾已經無法調和,今日之后,整個荷龍?zhí)抖伎赡懿粡痛嬖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