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三章 追逃
“將軍,請讓在下來審!”
見對方出言不遜,以刀柄相擊的正是押送“私奔”男女的那個士兵??匆婈戹c(diǎn)頭,他朝趴在自己胃液上、瞪著眼睛的男人走去。
“看來酒還是沒醒。我家將軍是君子,不屑對付無賴。我不一樣,我就是山匪出身。我比你更懂你們這些人心里想的什么?!?p> 說罷不等貨商反應(yīng)過來,抓起他一只手。刀落,一根指頭橫飛出去。
疼痛滯后于驚訝,貨商抱住斷指的手尖叫。
“我這個人從小就不聰明,所以不喜歡看人抖機(jī)靈。你說我們有刀,你說對了。我有刀,比你鋒利?,F(xiàn)在你的酒醒了嗎?”
“醒了!”
劇烈的疼痛讓貨商額頭浸汗,在滿是穢物的地面來回打滾,他知道自己若再含糊,下一個飛出去的恐怕就不只是一根指頭:“軍爺,我……我想起來了!‘百仞盟’已經(jīng)為我約見城中掌管軍需的副官,若你們想入城打探情報,我可以去,我可以戴罪立功!只要你們可以擾了我性命。”
“約定何時?”
“沒有具體時間!四方不太平、又路遠(yuǎn),有身份帖即可!”
問話完成,士兵收起刀向陸霆抱拳,站回到那對男女身后。
陸霆皺著眉,看向污濁中的人:“我們派人跟你去?!?p> “將軍,不能有刀劍或是侍衛(wèi)隨行?!必浬烫鄣糜行┟摿?,需要克服陣陣眩暈才能答話,看起來比剛進(jìn)來時誠實(shí)多了:“他可以!你們身上都有練武的痕跡,只有他!他最像個商人?!?p> “我?”
貨商用帶血的手,指著對突如其來的施刑感到不適的鄺野。
“先帶下去。別讓他死了?!标戹T口侍衛(wèi)道。
“是!”
貨商被拖走,大營安靜下來。
剩下的那對男女幾乎嚇傻了。
陸霆走到那位女子身前,原本與愛人有些距離的男人趕緊爬回她身邊,跪在她身前向陸霆叩首求饒。
“他說你是府衙的侍者。他的話可信嗎?”
女人顫抖著,滿臉是淚,咬了咬下唇,點(diǎn)點(diǎn)頭。
“將軍!”這時審訊完貨商的人再次站出來:“將軍,這是她藏在鞋襪和里衣的首飾,請將軍過目?!?p> 陸霆看看士兵鋪陳在地上的上等珠玉,馬上明白了意思,目光再次折向相互依偎的兩人:“你們和剛才那人不一樣,對你們,我不想用刑。這些東西,不是城中普通百姓或侍女能得到的。你們是自己說?還是我差人將你們送回鄢胥城中?”
“送回鄢胥城”幾個字一出,兩人幾乎癱軟。
“將軍!別將我們送回去!若回去,我們就真的沒命了!”女人哭道:“奴是鄢胥黥兵赤字部百夫長的妾侍。奴……奴是因?yàn)槿兆訉?shí)在過不下去……”
“我沒有興趣知道你的故事!”陸霆低頭打斷她:“告訴我,鄢胥的城主叫什么名字?”
“楚……楚衡將軍。”
“知道蘇尹是誰嗎?”
“奴婢沒……沒有聽人提起過這個名字?!?p> “前不久,城中可有過兵變?”
“兵變?奴不知曉此事啊?!?p> 女人不似假話。陸霆站直身子,沒有再問什么。
這時門外有傳信者歸來。
此人一身血污,手臂負(fù)傷,見帳中人員繁雜,停在門口不肯上前。陸霆見狀,走出去,附耳后神色難看。停在原地思索半晌,卻只對來人說了一句:“先去療傷?!?p> 傳信者退下后,陸霆再次走入帳中。看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抱在一起淚流的男女,向門口的侍衛(wèi)道:“帶下去,看好?!?p> 其余人離開,帳中只剩下陸霆三人與今日刀刃染血之人。
陸霆轉(zhuǎn)向他:“辛布犁?!?p> “屬下在!”辛布犁單膝跪下,又突然抬起頭:“將……將軍記得在下名字?”
陸霆沒有回答,只道:“剛才斥候回報,我此前派遣的三隊(duì)騎兵在往樂云求援途中遭遇伏擊,人馬受損,四散林中。對方?jīng)]有趕盡殺絕,恐怕是不屑與我們相爭。我現(xiàn)在要追回尚活著的人,將他們帶回營中。你,敢不敢去?”
“辛布犁定將所有活著的兄弟帶回來!”
“我能給你的只有十二人。記住,他們所有人今日皆在離開建褚界時遇襲。找到人、帶回來即可,不要嘗試突圍?!?p> “是!多謝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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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謬帶著秦蒼向灞燎東部躲避追殺。
一夜大雨,湍急橋毀,又有山洪傾瀉,暫絕追殺之人。可日將過中天時,黥兵兩個小隊(duì)已渡河追上。直至夜幕將至,兩人終于逃入灞燎東部雨林。
“為何是兩隊(duì)?”
“粘貼箭羽的方式不一樣?!?p> 崔謬將手中兩箭遞給秦蒼。箭桿尾部都是普通鳥羽,只是粘貼位置稍有不同。
“每個人握弓拉射的方式都有差異,體型、傷病乃至心跳與呼吸都會成為影響準(zhǔn)度的因素。這兩支箭分別來自各自隊(duì)里負(fù)責(zé)長距離攻擊的人,兩人根據(jù)自己的習(xí)慣,改造武器,使之成為最趁手的殺人利器?!?p> “不愧是鄢胥的黥兵,好生厲害?!鼻厣n既驚嘆又后怕。
追殺他們的人四、五一隊(duì),各有所長,合而為一毫無破綻。
時至今日,秦蒼也算是遇見過許多高手,但這些人總似高山之巔、離群孤雁,因?yàn)樘L時間的不被理解,習(xí)慣了單打獨(dú)斗,若將這樣的人強(qiáng)湊在一個隊(duì)伍里,反倒相互鉗制,發(fā)揮不出往常水準(zhǔn)。
可今日所見這些人不一樣:不僅單兵作戰(zhàn)能力極強(qiáng)且能非常堅(jiān)固地給予隊(duì)友支持。
面對如崔謬這樣能力勝出、且對他們了如指掌的試煉師和秦蒼陰狠詭譎的毒蠱,既沒有撤退、更沒有自亂陣腳。每個人給出的攻擊都是強(qiáng)悍且細(xì)膩的。
天衣無縫的默契、每出必中的精準(zhǔn)度和近乎頑固的強(qiáng)硬攻勢,逼得對方難有還手之時。而且這群人身著相似,以至于秦蒼幾次恍惚,不知自己是在對抗一個人還是千軍萬馬。
既不能囫圇吞棗又無法各個擊破,從出逃到現(xiàn)在,兩人身上處處是傷。
崔謬似乎早料到如此境況,幾乎不正面力戰(zhàn),憑借灞燎坎坷的地形,左右為盾,一直向東。終于,在趟過一池表面浮著紫色氣泡的水塘后,攻擊徹底減弱了。這才有了兩人對話。
“這不是普通黥兵。這是‘赤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