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曾隆的余光瞟見了孔晁陽背后的那幅字,“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作為一個華國人,這句話他自然不會陌生,畢竟這是《離騷》中的名句。
但是將這句話當做座右銘,掛在辦公室里,這還真他第一次見到,因為稍稍了解屈原和《離騷》的人都知道。
這句話雖然說得也是尋求真理,百折不撓,但卻和那些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充滿熱血激情的句子完全相反。
一眼看去,滿目盡是悲愴和不甘,像極了一個在茫?;囊爸忻允Я朔较?,找不到歸路,但是卻又不愿就此身消玉隕的人。
所以本質上來說,這句話根本不是讓人興奮的雞血,而是勉強吊命的藥丸,只不過是時刻告訴自己,不能放棄,繼續(xù)堅持下去罷了。
既然這句話這么喪,那孔老為什么還要把它掛在辦公室里?這背后到底隱含著什么樣的深思和憂慮。。。
曾隆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方案,然后又細細的捋了捋自己的思路。
確認沒錯之后,他目光一凝,深深的吸了口氣,凝眉看向孔晁陽的眼睛,緩緩道,
“華國康復發(fā)展了40多年,您和其他那些從濟同培訓班出來的先行者們一路披荊斬棘,將華國的康復事業(yè)帶到了今天的地步,前輩們,你們辛苦了。。”
說著,他異常鄭重的朝孔晁陽低頭,鞠躬,行了個禮,然后抬起頭,45度角看著窗外,聲音也變得越發(fā)悠遠而深沉起來,
“作為這個行業(yè)里的一個年輕人,我們承蒙你們的庇護,沒有你們就沒有我們的今天。
但是看著你們一個個老去,一個個退出一線,但是年輕一輩中卻始終看不見能夠舉鼎之人。
我真的深感憂慮,我擔心沒有人跟上你們的步伐,繼承你們的意志。
我擔心康復這面大旗,會就此倒下,沒人再扛得起來。
所以我想盡一份自己的力量,盡快加入到這個隊伍中,成長起來。
只有這樣,等到你們真正需要人站出來,扛起來這副重擔的時候,我,曾隆,可以笑著對你們說。?!?p> 此時,他再次看向孔晁陽,而眼睛里已經滿是晶瑩剔透的淚花,甚至就連聲音也輕輕的顫動了起來,
“放心,接下來有我。”
孔晁陽的瞳孔驟然收縮,目光猛地變得凌厲,緊盯著曾隆,許久。
“接下來有我?”
他面無表情的把剛才曾隆的話重復了一遍,目光中的厲色更勝。
曾隆心里咯噔一下,也忍不住開始有些打鼓。
不會是自己猜錯了吧?
看老頭這咬牙切齒的表情,莫不是自己這自認為無敵的彩虹屁,一不小心給拍到馬腿上去了?
曾隆這邊正想著該如何補救呢,那邊孔晁陽滿是皺紋的臉上卻迅速浮現出一個濃濃的微笑。
接著,他猛地一拍桌子,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笑道,
“好個接下來有我!”
而他那本就紅潤的臉色,此時也像是煮熟的螃蟹一樣瞬間變得通紅。
沒錯,后繼無人,這四個字確實就是孔晁陽近些年來的心里想得最多的事情。
而且隨著自己的年紀越來越大,再加上那30個老兄弟一個接一個的退出一線,但是康復行業(yè)里卻始終沒有出現能夠替代他們執(zhí)牛耳的人。
孔晁陽這心里更是越發(fā)的火急火燎,一刻也安穩(wěn)不下去。
所以這些年,他時刻不停的提醒自己,在找到能夠繼承衣缽的人之前,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一定要撐著,不能這么早就退休。
而為了提醒自己,他甚至專門把《離騷》中的這句話寫了下來,掛在身后,時刻告訴自己,前路漫漫,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可是沒想到。。
這個年輕人。。
居然和自己想的一樣!
不僅如此,他居然還能夠身先士卒,主動想要挑起這副重擔?
這讓他能不激動得老血澎湃嗎?
當然了,年輕人有這個想法雖然是好事,但有沒有能力,配不配得上,那現在還言之過早,所謂“疾風知勁草,路遙知馬力”,這還要等到日后慢慢觀察才行。
不過無論如何,就憑這小子今天所展現出來的這份心氣和擔當,的確是個好苗子。
“好!很好!好久沒看到你這么對脾氣的年輕人了?!?p> 孔晁陽一邊笑,一邊點頭,老臉上的笑容也越發(fā)的燦爛了。
“把申請表拿出來吧?!彼焓值?,“你這份推薦表,老頭子幫你寫!”
曾隆這才舒了口氣,伸手從包里把推薦表拿了出來,雙手捧著,遞給孔晁陽道,
“那就謝謝孔老了?!?p> 孔晁陽接過推薦表,看都沒看,拿起筆,唰唰唰直接在推薦人那欄上寫了幾個大字,然后又把推薦表還給了曾隆,柔聲道,
“等會出去的時候,直接把表給我的秘書,他會幫直接給私立分會那,你就不用管了。”
曾隆點頭稱謝,接過推薦表一看,上面根本沒有什么具體的推薦內容,只是龍飛鳳舞的寫了9個大字,
“他很好!非常好!”
?。ㄍ扑]人):孔晁陽
曾隆的表情僵了一下,大佬就是大佬哈,這推薦信寫的,還真是簡潔有力,一點都不浪費口水。
當然,他也知道單憑這幾個字的分量,那就已經比很多人,比如自己旁邊這位,說破嘴皮子要有用得多了。
孔晁陽工作很忙,正事結束之后,曾隆和燕雄也不好太過打擾,隨意寒暄了兩句之后,便起身告辭了。
從辦公室出來,曾隆按照孔晁陽說的,把推薦表交給秘書,便和燕雄一起離開了醫(yī)院。
離開醫(yī)院的路上,曾隆和燕雄又聊了聊關于接下來去少年游泳隊講課的事情。
曾隆一方面不想讓這事拖太久,另一方面也急于借著機會和海體大展開更深層次的合作,看看能不能進一步參與到省運會這件大事中去,于是便和燕雄約定,下個星期三過去講課。
接下來的幾天里,曾隆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一邊開門營業(yè),一邊準備下星期講課的事情。
而另一邊留在孔晁陽秘書那里的推薦表也順利遞到了康復醫(yī)學會私立醫(yī)療分會分會秘書,張泛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