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幅白色大鏡框里裝裱的都是余美芳的藝術照。藝術照就是那種常見的,化妝很濃,幾乎認不出人來的藝術照。只見她身著粉紅色的連衣紗裙,做出一副巧笑倩兮的姿態(tài)……
真正惹眼的卻是白色大鏡框本身。
那鏡框是洛可可風格的,寬厚的外框上布滿了纖細輕巧、華麗繁復的曲線紋飾,既富有動感、自由奔放而又纖弱柔和、優(yōu)雅抒情……
看著那混合著貝殼紋樣和卷花條葉狀曲線的蜿蜒繁復的精美細膩的紋樣,方塵有一種很強烈的熟悉感,哎,這不正是我當年最喜歡的那種紋樣嗎?
即使現(xiàn)在,也是很喜歡的,沒想到余美芳的藝術品味倒是與自己很接近呢,只是她這藝術照無論從色彩還是風格都與這鏡框不相稱。
忽然,方塵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鏡框的比例不對,一般鏡框的短邊與長邊之比多為0.6到0.7之間,也就是接近0.618這個黃金分割率的比例,方塵目測之下,這兩個鏡框的比例遠大于0.7,看上去短邊大約有60厘米,長邊大約有80厘米,這讓方塵想起了自己在美術用品店定制的那四個60Ⅹ80的鏡框。幾年前,還沒有現(xiàn)在的畫室,在方塵的一再申請下,學院批準,準備把一個普通教室當做臨時畫室。方塵高興之余,為了使畫室有點氣氛,準備在墻上掛上自己創(chuàng)作的水粉風景畫。就特意去定做了四個60Ⅹ80的鏡框,千挑萬選之下,選了這種最為獨特的洛可可風格的,因為它能增強畫面的景深感。
想到這里,方塵不由瞪大了眼睛仔細看著那兩個鏡框。
其中,一個鏡框長邊的三分之一處外邊緣有明顯的一道深色劃痕……這劃痕……
“誒喲,看我,也不會招待客人!”余美芳說著,繞過茶幾,走到方塵前面,恰好站在鏡框與方塵之間,擋住了方塵的視線,她巧笑著拿起電水壺,殷勤地為她續(xù)了點兒水,“這是武夷山紅茶,最適合咱們當老師的喝了?!?p> 方塵木呆呆的、如傀儡般應著:“好、好,謝謝,謝謝?!?p> 景然也站了起來,“你這客廳布置得真好看,讓我們看看其他房間吧?!?p> “嗨,沒啥好看的!”余美芳說著,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向臥室方向一努嘴,“我老公在里面睡覺呢!昨天夜班?!?p> “誒喲,你怎么不早說!剛才那么大聲說話,肯定吵著他了!”景然很不好意思,壓低了聲音,然后看向方塵說:“那我們走吧!”方塵依舊木然地點點頭。
“嗨,沒事兒!他睡他的,咱聊咱的?!庇嗝婪继撟屩?,人卻已經(jīng)走到門邊。
到了樓下,方塵的腦子里亂亂的,跟著景然出了小區(qū)門口。
突然,景然用肘部撞了撞方塵,“誒,你看,那不是余美芳的老公嗎?”
方塵順著景然的目光望去,一個中年男子走進了小區(qū)。方塵只看到了一個背影。
“是他吧?”
方塵搖搖頭,“沒看出來,只看到了一個背影?!狈綁m只見過余美芳的老公一兩次,即使正面碰到也未必能認出來,何況只是背影呢?
“就是他!余美芳為什么要說謊呢?”景然擰起了眉毛。景然與余美芳比較要好,兩家人來往較多,常常一起出去玩兒,所以很熟悉。
“哼!我知道了,她怕踩臟了她家的地板,真小氣!”景然不滿地跺了跺腳,尖尖的鞋跟在地面上敲擊有聲。
方塵看了眼景然那尖尖的鞋跟,心想-----或許是怕你踩壞她的木地板吧。又一轉念,靈光乍現(xiàn)、一個想法一閃而過-----恐怕另外兩個鏡框就在臥室里。
她想起當年她是如何坐著公交車,千辛萬苦地將這四個60Ⅹ80的鏡框抱回學院。純木的厚重鏡框,還有易碎的玻璃,一路小心,不敢磕碰,誰料準備下車時,被旁邊人一擠,連人帶鏡框一起磕到車門邊的護杠上,把她胳膊撞得生疼,所幸玻璃沒碎。
到學院一檢查,由于四角都有厚紙包著,只有最上邊的那個鏡框長邊三分之一處外邊緣的白漆被蹭掉了,露出了褐色木頭本色,形成一道深色劃痕,其他部分都完好無損。
由于還沒拿到臨時畫室的鑰匙。方塵便把鏡框放在辦公室里。余美芳看見后說太亂了,不讓放,給她系樓實驗室的倉庫的鑰匙,讓她放那里。
等她拿到臨時畫室的鑰匙,去取鏡框時,四個漂亮的大鏡框卻不翼而飛了,取而代之的是四個簡陋的小鏡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