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紅霞一低頭,看到地上有兩張掉落的撲克牌,就彎腰去撿。還沒等直起腰呢就看到外屋也有,走出去一瞅,發(fā)現(xiàn)灶臺口處也有,而且有的已經(jīng)燒得只剩下一個角兒了。
紅霞這下就明白了,爸媽兩人是生氣了,而且其中一人還把撲克給燒了。撲克牌可是爸爸消磨時間的東西,沒事兒就愿意擺弄,怎么能說燒就燒呢?
“爸,那撲克咋還燒了呢?”紅霞進(jìn)了屋,先問了爸爸。當(dāng)然,語氣是特別溫柔的,臉上必須掛著笑意。
額爾德木圖粗聲粗氣地答:看著鬧心!
紅霞又笑著說:爸,你這是鬧的啥心啊?這么大歲數(shù)了,又是那么明白事理的人,別人有鬧心事兒都愿意找你來排解呢。咋輪到自己就想不開了呢?如果傳出去,還不得讓嘎查的人笑話???是不是?
額爾德木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紅霞接著說:我不管你倆生氣怨誰,當(dāng)閨女的不問,問了也斷不了。反正我媽她耳背,爸你可得擔(dān)待點(diǎn)兒。你倆生氣鬧矛盾,等托婭回來,還不得怪我這個當(dāng)姐姐的沒把爸媽照顧好???
“行啦紅霞,別說了。你別往心里去。我倆就是氣頭兒上,話趕話的事兒?,F(xiàn)在沒事兒了?!鳖~爾德木圖苦笑著表了態(tài)。當(dāng)然,女兒的話真的說到自己心里,也為自己的沖動感到不好意思。
紅霞:這就好了?;仡^我到商店給你再買一副撲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額爾德木圖笑了,娜仁圖雅偷偷“看”兩人嘮嗑兒,基本弄明白個大概,也跟著笑了。
多云終于轉(zhuǎn)晴了。
紅霞這才轉(zhuǎn)入正題,又一次試著征求二老的意見,問:爸、媽,要不晚上到我家去吃吧?
額爾德木圖:我這腿腳兒不好使,走路費(fèi)勁兒,太麻煩。
紅霞:我扶你慢慢走,就當(dāng)溜達(dá)了,總在炕上窩著也不好。
額爾德木圖:問問你媽吧。
紅霞:媽,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飯吧,我給你做好吃的。如果天黑不愿意回來就住我家吧。
娜仁圖雅抬起頭,有些茫然地問:你說啥?
紅霞對爸爸說:我媽這耳朵啊,就得和她喊,我還不太敢。
“她那對兒破耳朵也怪,你越是和她說正經(jīng)事兒越是聾得不行!”額爾德木圖湊到老伴兒身邊喊,“紅霞說,晚上讓咱們?nèi)ニ页?!?p> 娜仁圖雅:不去,中午的剩飯還有呢,不“打掃”就該壞了。
紅霞剛要說什么就被爸爸打斷了,老人擺擺手說:算了,你媽犟著呢,她說不去就不能去。“做事不由東,累死也無功”,你就聽她的吧。
紅霞嘆口氣,笑著說:這老太太,哪兒都不愿意動彈。那我去做飯啦。
紅霞去廚房忙活了。
娜仁圖雅瞅著額爾德木圖,笑了。額爾德木圖用手點(diǎn)著老伴兒:你啊你,就是舍不得這個窩兒,一會兒也不行。真拿你沒招兒??磥?,真是“蒙古包哪怕有窟窿也是自己的好,老伴兒哪怕有缺點(diǎn)也是原配的親”啊。
…………
紅霞開始生火做飯,額爾德木圖順著窗戶往外看,發(fā)現(xiàn)院門外有兩個小腦袋瓜兒一直忽隱忽現(xiàn)的,就喊紅霞進(jìn)屋,說:紅霞,你到院門口兒瞅瞅,我就看到兩個小腦袋,估計(jì)是沈福家的小山和小嶺。這倆孩子是不是有啥事兒啊?
紅霞抬頭看到了,笑著說:可不就是他倆嘛,是來找阿斯根玩兒的。我說阿斯根去牧點(diǎn)了,他倆就回去了。怎么又跑來了?我去看看。
紅霞有意逗逗這兩個孩子,就貼著院墻根兒悄悄走到門口兒。當(dāng)她突然出現(xiàn)時,倒把兩個孩子嚇了一跳。
紅霞還是笑著說:小山、小嶺,你倆沒回家啊?
小嶺不答,小山只好開口說:小嶺說阿斯根一定在家呢,我倆就在這兒等。
小嶺卻不高興了,撅著嘴說:哥,你又賴我。是你說的……
紅霞明白,兩個小家伙是擔(dān)心自己騙了他們,這是在搞偵察呢。便說:好吧,跟我進(jìn)屋去好好搜一搜,看看阿斯根到底在沒在家。
小山這回不裝了,高興地拉著小嶺進(jìn)了院子,并真的到各屋都看了看,檢查完畢才放心地離開。
看著小兄弟倆的背影,紅霞自言自語道:現(xiàn)在的小孩兒,賊精啊,就算我想騙也騙不了人家嘍。
…………
在人們的心目中,草原就是心靈的牧場,是滌蕩心靈的地方。草原之行,就是心靈找到依靠、尋求凈化、得到洗禮的過程。
一年之中,草原美在夏季。一天之中,草原美在黃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田園夢,相信會有很多人奢望有機(jī)會或有機(jī)緣,能在有山有樹有花有草有河流的世外桃源終老一生。每個人都有一個草原夢,希望在廣闊無邊的綠野中策馬追風(fēng)、恣意馳騁。每個人都會渴望坐在傳統(tǒng)的蒙古包里,品嘗牧民手工制作的奶食品,吃一頓鮮嫩的手扒羊肉,喝一杯醇香的烈性美酒,聽一曲悠揚(yáng)的馬頭琴和長調(diào)民歌?;蛘咛稍诓菰鐾咛彀自屏髯撸蛘吒纱嘣诓菰吓軒讉€圈兒、打幾個滾兒。當(dāng)晚霞燒紅了天邊、篝火映紅了笑臉,跳起熱情四射的安代舞,就會醉倒在蒙古包旁、醉倒在草原的懷抱里……
白阿吉奈一直生活在草原深處,可他沒有這么多的感悟。阿斯根這個年齡只把淘氣當(dāng)成“主業(yè)”和追求,更不會管你是清晨還是黃昏,只要不是黑夜就行。曾經(jīng)有過童話般夢想、有著浪漫渴望的馬托婭,才會對草原的黃昏格外關(guān)注,也格外動情。
孔雀屏草原的黃昏是靜謐的。西天的落日揮灑著火紅的余輝,把片片浮云染上眩目的金邊兒。山影伸展,四野舒張,只有牧民吆喝羊群的聲音飄過山崗。
托婭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美景,用心體味草原帶給牧民,帶給自己家的恩澤。當(dāng)她從“精神世界”走進(jìn)“現(xiàn)實(shí)世界”,意識到是該做晚飯的時候了,忙收回飄蕩的思緒,鉆進(jìn)了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蒙古包。
和四圍的靜謐相比,小小的蒙古包卻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阿吉奈騎著白馬,在大黑狗“哈日”的幫助下把羊群趕了回來,要關(guān)進(jìn)羊圈里。阿斯根領(lǐng)著“西日”像土匪一樣在羊群里橫沖直撞,又喊又叫,幾次險些把群羊沖散。阿吉奈揮動長鞭控制著羊群,“哈日”幫忙“圍追堵截”。阿吉奈沒有責(zé)怪阿斯根,相反他還是呵呵地笑著?!拔魅铡毕颉肮铡鄙磉厹?,“哈日”竟然高傲地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