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紀(jì)元3021年;
十三神洲·中洲·三江城;
拂曉時分,幾許淺藍(lán)色沾染的長空中,唯有幾片相隔極遠(yuǎn)的白云在緩慢舒展開,像是在吐出多余的白色。
這時,朝陽上升。遠(yuǎn)處的天際,那條由起起伏伏的高原與晴空交際的地平線中央,一道煥發(fā)著晨曦的圓潤弧線漸漸從中間拱起。
瞬間,整片大地就被鋪上一層細(xì)膩勻稱、宛如金沙般的晨光。
天色終究大明,模糊的城市輪廓終究變清!
晨曦自然也落到這座三江城中。本來極為光明的陽光落下來,卻被若有若無彌漫在城市各處的煙塵強(qiáng)行泄去一半光亮,變成晦暗朦朧的光線。這自然是讓人感受不到半點暖意。
實際上,如今三江城已經(jīng)成為一片廢墟!即使再美好的曙光也無人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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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坑洼洼的街道無一人蹤跡,倒下來并斷成多節(jié)的樓房就像破碎的肢體;
那邊,也不知道是什么兇猛生物鉆入地面,掘斷了埋在地里的一段粗水管,現(xiàn)在水管正噴出的水柱足有兩米多高,像極了血管破裂血液瘋狂流出的場景;
這邊,五六條電線掉下來,落在某條小巷道地面的水洼旁邊,電線交織落地的剎那,電火花便持續(xù)閃爍個不停,如同還未徹底死去、時斷時續(xù)的大腦思緒。
兩個沾滿泥塵的白色塑料袋被風(fēng)從街頭吹到街尾,全無固定落腳地。
殘破的氣息,在城中裝滿,又不可遏制地溢到城外。
如果有人問沈鋒這位遇難者少年,那兩個臟兮兮的塑料袋像什么?
他會面無表情地回答:“像眼睛。像一對掉在地上滾動的眼睛!”
街道外面的部分景象,沈鋒是從兩片墻體夾在一起的狹窄洞口看到的。
現(xiàn)在沈鋒的小小身影,就隱藏在兩片墻體下的空間。也是因為這兩片夾在一起的墻體罩住了他,形成一個可藏身的“洞窟”,他才可以藏身其中,不被四處橫行的莽獸所發(fā)覺。
這兩天沈鋒依靠僅剩不多的食物和水艱難生存。
但從今天開始,恐怕不行,他得要短暫離開這里,去外面收集物資才能撐到支援來臨。
片刻后,一個背包丟出,激蕩起陣陣塵煙。
這個灰頭土臉的少年鉆出來,將略顯寬大的背包背負(fù)在身。
背包里裝載著他迄今為止所能找到的所有東西,里面包含少量面包和飲品,這些東西在這樣的情況下顯得那么的珍貴。這些東西也將成為他在此求生的生存資源。
在那堆碎石堆里活動,免不了磕碰,他身上的衣褲被磨破出幾個洞,幾片稚嫩的皮膚難免露出來。剛剛一走出外面,涼風(fēng)就不住往破洞里灌,皮膚立刻感到絲絲涼意,這不由得讓少年打了幾個哆嗦。
處在危險之中,沈鋒的警惕性被大大激發(fā),他環(huán)顧四周,見周圍沒有危險后,沈鋒依然在提防著什么。
這個小區(qū)寂靜得可怕,不見人影,只有不時掠過的蒼涼風(fēng)聲和破損的消防栓水柱向上噴濺的呲呲聲響。
觀察到這些,沈鋒暗自感到慶幸:“幸好這次的‘獸潮’來得快去得也快。萬一還像前天那樣滿小區(qū)都是覓食的莽獸,那這地方簡直就是地獄?!?p> 要知道,沈鋒藏在廢墟時,可是不管白天黑夜,一直都把出口用雜物堵死。等到今天發(fā)覺外面的四處肆虐的異獸聲響越來越少時,沈鋒才敢將石頭搬開,借助狹小的洞口看到外面的光景。
當(dāng)災(zāi)難發(fā)生,他正處于臥室,房間里也藏了些面包飲料。僥幸樓房塌下來后,這些東西掉在附近,因此他不至于餓死。
不過可怕的是,短短的兩天時間,原本很繁榮的三江城就被數(shù)萬頭莽獸的蹂躪下成為一座廢墟,這真是讓人感到無奈無力。其實當(dāng)籠罩這座城市的防御法陣破碎的剎那,這座城市被獸潮攻陷的結(jié)果就已不言而喻,單靠城內(nèi)僅有的三百多名修士是根本抵擋不住這股莽獸洪流的。
自然而然,那一邊修士們奮力迎戰(zhàn),這一邊莽獸在城市里到處踐踏、肆虐、獵捕,力圖在城市里營造出一副無人生還的景象。
就這么幾天,三江城便破敗成如今這幅模樣,全然一派四處充滿野蠻氣息的鋼鐵叢林模樣。
沈鋒回過頭來,看著眼前這個已成廢墟的家,神色黯然。
獸潮來襲的當(dāng)天,即使不開窗也能聽見城市中群獸奔騰的巨響,那天一只蒼幽狼打碎家門,闖入家中,造就了接下來沈鋒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景象……
這些仿佛就在前一秒鐘發(fā)生似的,沈鋒心里的哀傷和悲痛漸漸流淌到眉宇間。
他想流淚,最終卻哭不出來。身處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他的心態(tài)受到影響,以至于眼睛就像枯竭的井一樣沒有半點水分,甚至連哽咽的聲音都難以發(fā)出。
無法發(fā)泄痛苦,這對人而言無疑是一種折磨。
伴隨痛苦過后,一股來自少年人的怒氣和銳氣驟然涌上心頭,剎那間一個強(qiáng)烈的想法占據(jù)大腦。
“挖出來!挖出來!把它挖出來!”
“將這只狗東西從這堆廢墟里刨出來!”
沈鋒盡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他清晰認(rèn)識到更多的莽獸雖然已經(jīng)離開,但肯定也有少量莽獸留戀在此,享受搜尋殘羹剩飯的歡樂。只要待在這座城市,他的處境依然是危險的,隨時都有可能與某只跑過來的莽獸撞個正著。
在這種情況下,他得盡量保持冷靜。唯有理性才能讓他在如此險惡的環(huán)境下生存。
但遇上這樣的事情,是無法保持冷靜的。
沈鋒四處看了看,沒找到什么能幫助他撬開這些大石塊的工具。少年人的力氣,并不足以搬動這些石塊,幫助他找到被掩埋在下面的“仇敵”。
重新回到藏身的地方。
當(dāng)他從洞口鉆出時,他將手里一條長木板遠(yuǎn)遠(yuǎn)丟來,以便能兩只手來提那半桶裝載著食用油的塑料桶。
房子坍塌瞬間,家里掛衣服的木柜先在他著落點不遠(yuǎn)的地方摔個粉碎,以至于沈鋒擁有不少這樣的木板。因為它們的斷口形成的大量銳利木刺,起初他是將這些木板當(dāng)成是抵御莽獸闖入洞中的武器,沒想到現(xiàn)在卻成了一根撬棒。
再度回憶起那噩夢般的一天,沈鋒猶然記得那頭蒼幽狼直奔臥室,沖他們母子倆低吼的場景。沈母幾乎是下意識地朝驚愕的他跑來,然而蒼幽狼卻朝母親吐出炙熱火焰。
等沈母趕著小沈鋒面前,烈焰已經(jīng)附著在她身上燃燒,沈母就明白她必死無疑。
想在彌留之際最后抱抱孩子時,忽然想起身上還帶著火,靠得太近反倒是會傷到孩子。
無奈之下,沈母只得收回張開的雙臂,鼻尖酸楚,對沈鋒含淚一笑,旋即帶著升騰的火焰轉(zhuǎn)身朝那頭蒼幽狼奔去。蒼幽狼沒料到這世界上竟然還有人在臨死前會拉著它一起下地獄,為了躲過這不要命的襲擊,蒼幽狼退出房間,在客廳里慌忙躲避。
結(jié)果就是襲擊者化作灰燼,而它身上的皮毛也不可避免地被灼燒一部分。
它惱羞成怒,正要發(fā)怒上去撕咬沈鋒的時候,恰逢樓下一群正處于亢奮狀態(tài)的巨獸們奔騰而過,撞毀承重墻,整棟房子快速傾斜倒塌。
沈鋒掉下來時恰好兩片斷墻擠壓過來,達(dá)成微妙平衡,將他籠罩其中,并且這掩體還異常堅固,擋住了不少雜物和碎石。蒼幽狼比較不幸,它最后發(fā)出的幾聲嗚咽聲很快就被亂石飛來的雜亂巨響淹沒。
“應(yīng)該就是這里?!?p> 憑借著當(dāng)時蒼幽狼所處的方位,沈鋒很快判斷出蒼幽狼下墜的軌跡,一路尋過去,最終在一片地方停下。
沈鋒明白,在他的腳下,刨開這堆亂石疊就的地面,那只蒼幽狼就被壓在下方動彈不得。
沈鋒沒辦法判斷這只幽月狼的生命力究竟有多強(qiáng),它能否在亂石的掩埋下還存活,這些都不是沈鋒所關(guān)心的,沈鋒所在意的重點,是他眼睜睜的看著這頭幽月狼將母親燒做灰燼。
“血債血償,即使有可能已經(jīng)被壓死了。那也得把你的尸體刨出來,看你究竟死沒死透。如果還沒死透,那就燒成灰燼,讓你落得同等下場?!?p> 很簡單粗暴,這就是沈鋒現(xiàn)在的想法。
何況如今無法證明它是不是真被砸死了,還是有必要將它尸首刨出來確定一下。萬一它沒死,只是被砸暈過去,等沈鋒離開這里后,它尚有余力從亂石中逃離出來。那么沈鋒就是錯過最佳的報仇時機(jī),這絕對是沈鋒所不想看到的。
將那根長木板當(dāng)成極佳的撬棒,將那些單憑少年人的力氣根本無法搬動的重石撬到一邊,再用木板將許多細(xì)碎雜物掃到一邊。
這份費力的差事沒干一會兒,沈鋒手臂和額頭就溢出一層汗液。但效果是顯著的,在他的努力下,周圍很快堆砌其一堆亂石,中間顯露出一個大洞,同時那些掩蓋在下方的小物件也得以重見天日。
一張掛在墻壁的壁畫如今畫框碎裂,里面的畫紙被壓得皺皺的,好似一張廢紙。撥開這張廢紙,又能看到他那張被攔腰砸斷的小床現(xiàn)在分散成各個部分散落,其中還混雜著一些窗戶的玻璃碎片。眼前這堆東西,完全就是將他家里的每一件東西都砸得支離破碎,然后又隨意灑落在這片廢墟。
更讓沈鋒陷入回憶的,是一本書,那是沈母身為一名高級鑒定師出品的書,里面有大量靈草的介紹以及相應(yīng)圖片。小時候沈鋒就經(jīng)常在夜晚抱著這本書,纏著讓母親讀給他聽,然后很快就在這些奇特靈草的故事中內(nèi)睡著。
默默無言,怔然片刻后將這本書皮變得臟兮兮的書拿起,撣去上面的灰塵,塞入背包里放好。
這時候,沈鋒發(fā)現(xiàn),恰巧就在這本書原來的位置,一簇像是某種野獸身上的棕色毛在縫隙里顯露出來,這形狀看起來有點像該猛獸的尾巴。
“終于讓我找到你了!”
母親的書,指引沈鋒找到他的敵人。
陡然間,沈鋒兩只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在燃燒著,精神大為振奮。沒有多余想法,沈鋒立刻開挖,即使手掌被粗糙的木板磨破皮,他也一點都不在意。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什么比手刃仇敵更讓他暢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