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即使這名醫(yī)生覺得理論上沒有再去電擊心臟的必要了，但是還是得問一下，畢竟那位老人的心電圖雖然還是平緩的一條線，但是腦電圖卻還存在微弱的波浪，也就是說病人的大腦細胞依舊在“活躍”地運行著。
醫(yī)生所說的第五次電擊并不是說電除顫第五次，但是說通過電擊第五次治療。
病人的體征還在，他們作為醫(yī)生，便不能完全地任由病人這么死去。
不過，畢竟人還是活在社會當(dāng)中的，社會中人們還要考慮到方方面面的問題，有時候錢財負擔(dān)會將一個人徹底壓垮的。
五次除顫雖然未果，但是醫(yī)生付出的心血和先進設(shè)備的使用，讓醫(yī)生們一致決定只按照普通的電擊心臟收費就好了，也就是一次五萬元。
“繼續(xù)做呀，就算是萬分之五也要做！”李游文提著塑料袋，對著醫(yī)生吼道。
而岑妃子和岑明輝此時似乎沒有了說話的力氣，見到李游文來了，神情有些恍惚。
不過，醫(yī)生見到家屬并沒有反對，將筆直接遞給了看起來比較精神的李游文道：“簽字?！?p> 李游文沒有仔細看上邊的條目，只是快速地署名：李游文，隨后便將文件遞了回去，而那醫(yī)生一臉如釋重負，又將泥盒遞過去道：“蓋章！”
“蓋到哪里？”李游文伸出食指，在泥盒里一按，隨即問道。
“名字上邊。”醫(yī)生指著李游文簽名的地方說道。
李游文按完之后，那名醫(yī)生合起文件，急匆匆地又進了急救室，而其他人只能在外邊焦急地等待。
李游文看著將包子和豆?jié){放到地上的老媽和大舅，關(guān)心道：“你們一晚上沒睡？”
“哪能睡得著？”岑明輝苦笑道，醫(yī)生說三成的時候他就不認為有多大的幾率能夠救活，但是想到這是自己的父親，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要救。
心臟除顫的費用雖說是兄弟姊妹四個承擔(dān)，但是實際上只能是自己和老二先承擔(dān)上，至于大姐家，岑明輝比李游文更加熟悉李游文家里的情況。
李游文家有兩套房子，一套小的，兩室一廳，是李游文住的地方。
另一套三室一廳的，是李游文家里買給李游文結(jié)婚用的，不過現(xiàn)在李耀國和岑妃子住著，其中的目的不言而喻。
李游文所在的兩室一廳儼然成為了一間樂器商鋪，而岑妃子和李耀國住的地方，彩電，電腦等等一應(yīng)俱全。
雖然犧牲了兒子的童年，但是不能讓兩人的青年時光全部消耗在沒有電子產(chǎn)品的時間里。
對于岑妃子和李耀國而言，沒有手機就相當(dāng)于與世隔絕。
尤其是在這冰冷的鋼筋森林里，樓下遛狗的，遛孩子的哪里是去遛狗，遛孩子的，分明是換了個地方玩手機。
可能夕陽的溫和，花草的氤氳比起空調(diào)制冷、油煙的俗味更能夠讓人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美好吧，當(dāng)然若是那些伸向孩子的邪惡之手少一點就更好了。
狗倒是還好，基本上不會有人抓寵物狗。
但是抓孩子的一大堆，稍不留神，就失去了孩子。
言歸正傳，因為大姐家買了新房子，裝修了家里，置辦了新家具，所以家里并沒有多少錢來擔(dān)任這次治療的費用。
而老三家里剛買了一輛新的大車，所以身上也沒有多余的錢來支付這次的心臟除顫，畢竟岑愛國生病之后所有的費用岑明德今天一早才送到自己的手里。
而岑明道，他估計能出一些，但是若是岑明道知道自己是為老頭子心臟除顫，估計也不會出這一筆錢，無他，對于老二而言，過分低微的概率就像是國家現(xiàn)在在禁止酒業(yè)，想要提高糧食產(chǎn)量，而你偏偏要創(chuàng)業(yè)，做個賣酒的商人。
這種逆向經(jīng)營的理念在岑明道看來是大傻逼。
而他從來不參與這樣的事情。
對于岑明道而言，老爺子想治病可以出錢，但是老爺子已經(jīng)死了，你還傻啦吧唧的做什么電擊心臟，心臟除顫，他是絕對不愿因掏錢的。
在他看來這種行為屬于醫(yī)院欺騙病人家屬，所謂的三成概率不過是圈錢的套路而已。
是的，岑明道對于醫(yī)院的醫(yī)生的看法很不好，他更喜歡私人醫(yī)生。
想著想著，岑明輝逐漸地覺得兩個眼皮在打架，他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但是做不到，漸漸地，一道輕微地呼嚕聲響起。
李游文見豆?jié){和包子就在大舅腳邊，準(zhǔn)備去拿開，被岑妃子阻止住，“你大舅兩天沒睡覺了，讓他歇會?！?p> “那您呢？”李游文看著滿眼血絲的媽媽問道。
“我昨天下午睡了一下午，現(xiàn)在守一守吧！”岑妃子搖搖頭，既沒有食欲，也不想睡覺，“弟妹，你多睡會?！?p> 岑妃子轉(zhuǎn)頭看見李默然呆滯地看向前方，沖她說了一句。
李默然點點頭，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李游文。
自己剛才明明才睡著一會，被這外甥推醒了，現(xiàn)在內(nèi)心感覺很困，但是卻睡不著，她坐在椅子上，看著急救室上邊閃爍的幾個大字“搶救中！”，繼續(xù)發(fā)起了呆。
岑妃子沒再勸，自己也和李默然一樣看著搶救室里第六次的心臟除顫手術(shù)。
不說兩人的神情恍惚，岑文海他們四人在這邊做了一段時間，卻是有些坐不住了，現(xiàn)在這里沉悶的氛圍讓他們有些不適應(yīng)。
或者說，昨天岑愛國的死亡對他們并沒有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六年前奶奶死的時候，家里舉行葬禮，岑文江和岑文本還不記事，而岑文海和岑文山也只是懵懵懂懂。
對于死亡，他們沒有多少直觀的概念。
因為爺爺老是睡在病榻上，不管是在醫(yī)院還是家里，所以他們除了能夠聞到刺鼻的酒精味之外，再沒有多少與家中的疏離感。
不過，此刻，岑文海顯然又想玩游戲了。
岑文海緩慢地走近表哥李游文，爭取不引起岑明輝和岑妃子還有李默然的注意，他對李游文輕聲說道：“表哥，手機借我玩會游戲?！?p> “不行！”李游文搖搖頭。
“為什么？”岑文海音量稍微提高，但是說完之后，他謹(jǐn)慎地向著后方看去，見媽媽和大姨他們沒有看這邊，便繼續(xù)道：“我只玩一局！”
“沒電了。”李游文掏出手機，將屏幕點亮指著電量位置道：“上邊說電量過低，請及時充電?！?p> “那你充啊。”岑文海道。
“我又沒有充電器怎么充？”李游文道。
“也對！”此刻，岑文海才想到這個手機是二叔來的時候給岑文山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岑文山不要這個又大又時髦的新手機，反而對自己跌舊手機情有獨鐘，真是怪癖。
岑文海悻悻地離開，繼續(xù)看岑文山玩游戲去了。
岑文山倒也是知道，醫(yī)院里不可大聲喧嘩，他戴著耳機，全神貫注地盯著手機屏幕，想要找出這廣袤無垠的草叢，敵人藏在哪里。
這次除顫用的時間似乎格外長，而眼看著即將到達十一點鐘，終于一道疲憊的身影從里邊出來，他深吸一口氣，對著還算清醒的李游文道：“幸不辱命，不過，病人的情況很不穩(wěn)定，我們估計病人最多能再活一周，這還是在病床上靜臥的情況下，如果是有什么劇烈活動，那么壽命更短，最多三日。”
“哦…哦，好，行，我知道了。”
醫(yī)生和李游文還在不斷地對話。
“對了，記得把費用繳了，這次就不受你們額外的費用了，將剩下次心臟除顫的費用繳了就可以了?！贬t(yī)生說完，便準(zhǔn)備走開了，他現(xiàn)在只想換下自己的白大褂，然后穿上簡單的衣服，回去睡覺。
李游文道：“費用多少？”
醫(yī)生頭也不回地說道：“二十五萬?！?p> 而岑明輝條件反射似的醒了過來，看著遠處的白大褂，再看看李游文，最終問道：“你姥爺醒了嗎？”
“醒了！”李游文道。
“醒了？醒了！?。 贬鬏x大叫一聲，準(zhǔn)備闖入急救室，不過被出門的一位護士攔住了，“請克制您的心情，病人現(xiàn)在需要靜養(yǎng)。”
說完這句話，護士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這哪里叫靜養(yǎng)，分明就是等死。
臥在病床上多活這七天，每天除了天花板什么也看不到，這位女護士不敢想象自己老了如果是這樣的話，該怎么去面對這無聊的生活。
“對了，一次最多進去一個人探望病人，還要穿我們專門的防護服，病人現(xiàn)在很虛弱，假如你們身上攜帶著什么病菌的話，到時候病人免疫力下降，因為得病去世就……”
李游文看著這個女護士，不知道他在說什么，這里邊哪一個不是身體多少有些小毛病的？哪個老人不得病？還以為都和彭祖、葛洪一樣？
“不過，既然大舅出了大頭，那么自然是大舅先去看看姥爺了！”李游文也沒阻攔，看著走進急救室的大舅逐漸消失。
而那邊幾位，仍舊淡定地玩著游戲。
“人究竟為什么而活？”活了將近十八年，李游文第一次開始思考起來這個問題。
“團團，團團，你原諒姥爺啦？”等到李游文進去的時候，便聽見姥爺大聲叫著團團，看著自己有些激動。
醫(yī)生差點就示意自己出去了，不過姥爺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對著兩名看護的醫(yī)生道：“你們先出去，我單獨有話和我孫子說?！?p> 兩名醫(yī)生聞言，相視一眼，站到了門口，并沒有完全離開，畢竟岑愛國是他們觀察的對象，據(jù)剛才的醫(yī)生說，只要誰能啃透這個人究竟是怎么救活的，了解到電擊心臟的奧秘，那么完全可以獲得言若貝爾。
“圓圓，我想出院！”老頭子第一句話就把李游文雷到了。
“醫(yī)生說我躺著還能活十天，走動只能活三天，但是我躺累了，希望能走走?！贬瘣蹏f話很慢，每一個字像是從嗓子里蹦出來的一般，讓人聽起來十分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