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酒吧里的兜帽
“洛茲，今天這么早？”旁邊吧臺后，一個卷發(fā)的年輕酒保戴著口罩微笑。
洛茲挑挑眉，沒回答。
他從桌面下拿出大口徑的玻璃容器，伸手撈過卷發(fā)酒保面前的半瓶果酒，倒在里面。
晶瑩的酒液滑入圓潤的容器中，
“看見杰瑞的嗎？”他看著手中像個圓柱的容器，透明的液體在微微晃動。
“當然……沒有?！本戆l(fā)聳聳肩，“這才幾點？主管怎么可能在這？”
“嗯?！甭迤澋拖骂^凝視著容器中的液體，濃郁的果香味從容器開口中冒出，混雜著酒精的味道。
這是“維克茲蘋果酒”，就產(chǎn)自倫敦城郊外的維克茲酒莊，物美價廉，老牌子了。
見他沒有聊天的欲望，卷發(fā)聳聳肩，轉頭把手中倒好的果酒遞給穿著黑白風衣套裝的服務生。
……
清脆的敲擊聲響起，洛茲抬起頭。
“我想了解一些特殊的事情?！北豢桃鈮旱偷穆曇魝鱽?，一個戴著兜帽的小個子站在吧臺前，低著頭看不清臉。
他全身包裹在黑色的斗篷中，敲擊桌子的手也戴著手套。
洛茲環(huán)繞四周，無奈地發(fā)現(xiàn)其他的酒保都忙于手中的失誤，沒有人能接盤眼前的這個鬼鬼祟祟的麻煩。
是的，麻煩。
在“酒吧”中穿著斗篷，遮面……種種跡象表明眼前的這個小個子除非是尋刺激的普通市民，就只能是沾染麻煩的灰色地帶人員。
洛茲戴著口罩，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兜帽，開啟了感知。
空間的一切化為數(shù)據(jù)構建的模型，感知到的信息被洛茲理解，場景和無生命的物體是不同深淺的半透明白色，一個個桌前的人影是灰色而模糊的……
他將注意力集中在吧臺前的兜帽人身上，一個灰色的人形被構建出來，只有大概的形狀和某些抽象的線條表示著一些現(xiàn)實中的實際參數(shù)，根本看不出兜帽下的樣貌……
繼續(xù)深入感知，他的視覺猛然穿過了人影的表層，進入到了內(nèi)部……
洛茲將這個灰色的空間命名為“靈魂居”，他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屬于兜帽人的靈魂：一個白色的人影微微發(fā)抖，身外纏繞了一縷黑色的絮狀物。
他從“靈魂”上觀測到了殘余的“震驚”、“惶恐”的情緒表狀，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
看著此人靈魂的部分特征，洛茲發(fā)現(xiàn)了一處疑點。
他又將剛才感知到的一些體型、質量參數(shù)進行粗略運算，得出結論這應該是一名年輕女性。
哪怕剛才發(fā)出的是低沉的男性口音，但開啟了感知的洛茲確定“她”是個不知道是否成年的女孩。
偽聲練得不錯，他有點意外。
“她”像是感覺到什么，又用力敲了敲桌板。
“我想了解一些特殊的事情，”她重復了一遍，又猶豫地加了一句，“……我有關于那些暴走族的情報……魔力暴走族?！?p> 洛茲一愣，他正在專心分辨“她”身上那絲奇異的氣息，沒想到居然會聽到“魔力暴走族”。
本來不打算自己處理的他產(chǎn)生了一絲興趣。
反正杰瑞還沒來，有點“特殊的事情”做也不錯。
“請和我來，”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前的兜帽小個子，打開了吧臺旁的小門。
和其他幾個酒保打了個招呼，他帶著她走進了小門。
酒館中的喧鬧聲沒有一點變化，但有幾個人卻注意到了這里的動靜。有刺青的大胡子仍然在喝酒，但眼睛卻瞟向了小門的方向；滿臉微笑的老頭獨自一人，此時嘴角一撇：角落幾個人本來已經(jīng)站起來了，卻又坐下……
……
小門后是橡木的樓梯，直直通往第二層。
兜帽跟著洛茲拾級而上，走到一間有書架和木桌的房間。
洛茲拉開桌后的高背木椅，先行坐下了。
“有什么要了解的請直說?！彼B口罩都沒摘下，直視和他坐下后一樣高的兜帽少女，“我會評估情報的價值并合理要價。”
她仍然微低著頭，也沒有摘下兜帽的意向，戴著白色的簡陋面具，坐在了洛茲對面。
“我先說我要販賣的情報吧……關于那些暴走族?！边€是那個低沉的男聲，洛茲也沒有揭穿她的打算。
她停頓了一下，見洛茲沒反應，還是忍不住問：“你能出什么價錢？”
洛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連具體情報都沒闡述清楚，我怎么估價？如果你要說的僅僅只是魔力暴走族死灰復燃，重新出現(xiàn)在東區(qū)，那你的收獲可能要讓你失望了?！?p> “你知道？”兜帽抬起頭，低沉的男聲陡然變高。
洛茲聳聳肩。
她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的破綻，重新壓低聲音，“你都知道了？”
洛茲不置可否，眼前的這位明顯是經(jīng)驗匱乏的新手，他不打算刻意套她的話。
“先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吧，我們不會做出損傷信譽的事的，”他直視兜帽下的……白色面具，睜大的眼睛中滿是真誠。
戴著手套的雙手攥緊，兜帽人在桌子下扯住了自己的黑袍。
“別有太大負擔，放輕松，”洛茲隔著口罩笑了笑，“要來一杯酒嗎，或者是，上午茶？”
他對著對面的兜帽擠了擠眼睛，伸手撥動了手邊的一個黃銅鈴鐺。
清脆的鈴聲層層傳遞出去，一位酒保聽聲而來。
正是剛才的卷毛，從樓梯邁步上來。
“麥克斯，一杯姜啤，一杯甜果酒。”洛茲伸手比劃了一下。
卷毛麥克斯心領神會，轉身離開。
“不要著急，我相信你還有更多更細致的情報，”洛茲安撫著兜帽，“事實上哪怕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魔力暴走族重新出現(xiàn)，你第一個幫我們確認也足以得到一定的報酬?！?p> 兜帽沉默一會，突然出聲：“你剛才是在詐我？”
洛茲面帶微笑，不為所動，但因為戴著口罩，只露出瞇著的雙眼，這使他看上去有點狡詐。
兜帽瞪他。
但沒過多久她又泄了氣，低著頭盯著桌面上那個金黃的鈴鐺，一言不發(fā)。
少頃，卷發(fā)酒保麥克斯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了。
他將兩杯淡黃色澤的液體分別擺在兩人面前。
“請慢用，”麥克斯的眼睛也瞇成一條縫，微笑著看著兜帽。
“需要我來介紹嗎？”麥克斯不等兩人回答便繼續(xù)張嘴嘮叨：
“這是維克茲酒莊最頂級品質的甜果酒，全東區(qū)也就我們有這款的穩(wěn)定供應……”
“……它沒有蘋果酒那樣的酸甜，但其本身的清新果香便足以讓人陶醉……”
“……本來這款果酒是只屬于中區(qū)貴族享受的，東區(qū)只有受貴族扶持的兩家勢力才有幾瓶，不過我們老板天降神武，一種果酒自然不在話下……”
不到一分鐘內(nèi)他已經(jīng)講到了維克茲酒莊和比鄰的諾曼酒莊經(jīng)營者之間的愛恨情仇，講到動情處，口罩上的眼眶已微微濕潤。
兜帽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
不耐煩的洛茲阻止了卷發(fā)的喋喋不休，并對他使了個眼色。
麥克斯心不甘情不愿地放棄敘述諾曼酒莊新款米酒涉嫌兌水的故事，并對洛茲還以眼色。
然后，他看著洛茲，微微點了點頭。
坐在桌邊的洛茲滿頭霧水，他是什么意思？
搞不清楚的洛茲皺了皺眉頭，又對麥克斯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沒明白。
卷毛酒保以為他明白了，意味深長地對洛茲又點了點頭。
洛茲瞪大眼睛看著他，心中涌起打他的沖動。
就這樣，幾十秒過去了，空氣中充滿了尷尬的氣息。
在旁邊無語的兜帽覺得眼前的兩個酒保是白癡。
看著在自己面前眉來眼去很久的兩人，她對“酒吧”是東區(qū)最大的勢力這個事實產(chǎn)生了懷疑。
東區(qū)傳聞，幾年來“酒吧”吞并了地下世界多數(shù)的灰色勢力，極短時間崛起為整個倫敦城最大的地下勢力。
雖然東區(qū)是倫敦城低收入群體聚居的城區(qū)，是五大城區(qū)中最貧窮最破舊的城區(qū)，但這也代表著最多的人口和面積。
而且東區(qū)可是倫敦城最古老的居住區(qū)。
而“酒吧”卻能統(tǒng)一東區(qū)盤根錯節(jié)的地下世界，維持著東區(qū)的暗面秩序。
為什么所謂最大勢力就是這副德行？兜帽下的面具微微顫抖。
“你們夠了！”她冷冷地……用低沉的語氣發(fā)出了警告。
麥克斯臉上依然是微笑，只是瞇起的雙眼有點猥瑣。
他動作極不規(guī)范地行了一禮，帶著托盤告辭。
臨走時他在樓梯邊上向洛茲回頭微笑著點點頭。
洛茲差點沒忍住要動手打他。
但對面的兜帽仰起了頭，兜帽下的面具冷冷地看著他，他只好坐正。
“不先來一杯嗎？”洛茲想緩和一下氣氛。
但兜帽下的人并不給維克茲酒莊面子，雙手放在桌下，沒有一點嘗一口桌上的淡黃果酒的意思。
洛茲這時才看清了兜帽下的實際模樣——白色的，極簡的，乃至于粗陋的純白面具，給人原始又簡潔的感覺。
只有雙眼處挖了兩個洞，不規(guī)則且不對稱的洞。
洛茲看不清洞后面的模樣，只能判斷出是一雙深色的眼睛，在面具的孔下像是深邃的黑色。
“直接開始吧……”兜帽下的女性用低沉渾厚的男音開始講述。
洛茲沒有戳穿她假聲的想法，他雙手交叉在胸前，做出認真傾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