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他在交代遺言
千鈞一發(fā)之刻,蘇韞笙累得頭一歪頭,稍微彎了一下腰,竹子尖銳一頭從她脖頸邊上驚險劃過,“噗通”一聲插進河里。
她瞪圓眸子,能感覺到從脖頸邊擦過的風(fēng)!
側(cè)首對上沈易臻幽暗目光,“你小心點,差點插到我了!”
沈易臻掃了眼她還未意識到危險的懵懂無知模樣,心里暗道:小樣,運氣還不錯。
背著沈易臻上岸后,她屁顛屁顛的去撿回竹子,結(jié)果沒有頭次的驚喜,這一次沈易臻插了一個寂寞。
上岸,不是很滿意的開口:“你也太菜了吧,這次居然插了個寂寞。”
“你行你上?!彼诖笫?,臉上神色沒有剛剛那么冷了,還反而有幾分輕松。
蘇韞笙囁嚅唇瓣,最后將竹子丟下坐到一旁歇息。
罷了,她好女不與男斗。
接下來的兩天里他們都在準備食物,蘇韞笙不知道去祺地小鎮(zhèn)的路途有多遠,但看沈易臻準備食物的架勢,想也該知道他們短時間內(nèi)定是到不了。
“真香?!笔栈貢窀傻目就萌?,蘇韞笙忍不住的吞咽口腔內(nèi)分泌出來的口水。
“你可別偷吃?!鄙蛞渍榘字粡埬樣袔追执奶嵝阉?。
“我才不會呢,這可是咱們接下來的食物。”蘇韞笙這點自覺還有的,拿過一旁的干菜,準備再曬一遍時,結(jié)果身旁的沈易臻突然“噗通”一聲,面朝地摔倒。
聽到動靜蘇韞笙回頭,只見到他趴在地上的背影?!拔??你怎么了?是在做面部石頭療法嗎?”周圍都是石頭,再困也總得移一下位置吧,這么直接倒下去,她都為他感到臉疼。
沒得到回應(yīng),蘇韞笙意識到不對勁,走過去蹲在他身邊,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后腦勺?!拔??你怎么了?你不會是快要死了吧?”
“……”趴在地上的沈易臻無力喘息,艱難出聲,喉嚨像火燒一樣,半句話都發(fā)不出來,渾身更是沒勁。
蘇韞笙將他翻了過來,抬起他腦袋讓他舒服的枕在她大腿上。拍了拍他發(fā)白到連胡腮都遮擋不了的臉皮,“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間虛弱成這樣子?”
“喉,喉嚨疼……”沈易臻溫聲,蘇韞笙需要將耳朵湊到他嘴邊才能聽清他在說什么。
見他面色實在不好,蘇韞笙有了不好預(yù)感,輕手輕腳放下他腦袋,解開他上衣的帶子,目光落在他肩膀的傷口上。
白布被暗色粘稠液體侵浸,她抬頭對上沈易臻虛弱雙眸,有些難受,低聲埋怨他?!笆遣皇前l(fā)炎了?你怎么不說呀?”
“告訴你有何用?”沈易臻苦笑,傷口發(fā)炎的速度比他預(yù)料中的快,以他這種狀況怕是堅持不到祺地小鎮(zhèn),哪怕能堅持到祺地小鎮(zhèn),那看病抓藥也是一筆不小金額,像蘇韞笙這種窮得只剩下命的根本就沒銀兩給他看病。
“你把祺地小鎮(zhèn)的路線給我畫下來,到時候你死了,我也不會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串。”說著撕下一塊白布和拿了一塊木炭強行塞在他手里,強迫就連呼吸都很吃力的他畫下地圖。
看著手中被塞的白布和木炭,沈易臻連動怒的力氣都沒有了,想不到他臨死前還要受這種非人的待遇,紅著雙眼陰郁的看著蘇韞笙沒心沒肺的嘴臉。
“你是姓天,名真的吧。你覺得我會傻到直接給你畫下前往祺地小鎮(zhèn)的地圖?”一旦她拿到地圖,她定是會帶上所有的食物丟下他跑了,早知道他先下手為強殺了她,省得死前還要受這種窩囊氣。
蘇韞笙蹲在他面前無所謂道:“你不畫也行,等你快要死的時候我就扒下你的褲子,讓你臨走前當(dāng)當(dāng)太監(jiān)?!?p> 沈易臻手中的木炭被捏碎,慘白的臉硬生生被蘇韞笙的話給氣紅了,一個忍不住的“噗”了一聲,竟是活生生被她氣吐血!
蘇韞笙瞪圓眼,連連倒退幾步,見身上沒被沾到血,她松了口氣拍拍衣擺。埋汰他,“你的氣量比我的小指頭還要小,男人太小氣的話命是活不長滴,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見她準備要說到他斷氣,他不得已打斷她的話。“夠了,你閉嘴吧,我給你畫,不過我有個條件?!?p> “No,No,No?!碧K韞笙對他豎起食指搖了搖,“你只有聽令的權(quán)利,沒有提條件的權(quán)利。你若是不想死前太慘,那還是快給我畫地圖吧,別浪費我時間哈!”
蘇韞笙油鹽不進,沈易臻沒辦法,只能深吸口氣,不再言語,低頭老實給她畫地圖。
“你可別給我畫錯的哈,我這個人認路很準的,你畫錯了我會走回來找你的?!碧K韞笙好心提醒他。
沈易臻畫圖的手愣一下,但很快又動了起來。
在沈易臻畫圖期間,蘇韞笙將食物都打包好,待他做完畫,她急匆匆拿過看了兩遍,通俗易懂的地圖她看明白了,笑著一張?zhí)鹈鄣哪樋粗稍诘厣系乃?p> “圖給你了,你可以放過我了吧?!彼⒅呖盏乃{天白云苦笑出聲。
“不好意思呢,不可以喲。”她軟糯道,撿起一塊尖銳的石頭?!拔疫€要割下你的腦袋去領(lǐng)錢呢。”
“你、真、卑、鄙!”仰頭看藍天白云的沈易臻斜眼盯著她一字一句道,最后直接被她給氣暈了。
見沈易臻暈了,蘇韞笙手中的石頭掉落,撲在他身旁試探他呼吸,見他還有氣息,她拍了拍胸口?!皣標牢伊?,還以為把你給氣死了,氣死你,我就成殺人犯了!”
她將長手長腳的沈易臻拖上竹筏,并沒有丟下他,而是帶著他上路了。她嘴賤歸嘴賤,但是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事情不該做她還是有自己的做人原則。
一路上林間發(fā)出“沙沙”的拖地聲和伴隨著她的喘息聲,這一切是昏迷中的沈易臻不知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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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易臻被困在迷霧中了,士兵的慘叫聲和刀劃破皮膚的聲雙重交疊折磨著他,一步一步擊垮他的精神。
“臻哥,我等你凱旋歸來騎著無痕身著戰(zhàn)衣盔甲來娶我。”
女子一襲白銀素衣,裙擺秀著稍深色的點綴梅花。
白皙面上精致,雙眸哀傷,難過,不舍,言語中帶有一絲的期盼和羞澀。
那日離別時的風(fēng)極大,她一頭青絲被吹得飄逸在空中,騎在戰(zhàn)馬上的他能嗅到來自她身上的淡香。
……
“將軍,我們被暗算了,您快走!”身處之境一變,耳邊傳來士兵的叫喚聲。
士兵剛提醒他的聲音落下便被敵方軍隊斬了腦袋,鮮血飛濺,染紅了他的雙目,雙眼所見到之處都是暗紅發(fā)腥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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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沈易臻從夢魔中驚醒,眼前的血色散去,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一團點起的篝火,燒著的材木發(fā)出“啪拉”的細微聲響和草叢里的昆蟲發(fā)出“吱吱吱”響,交織的聲響讓他有種平靜歲月的錯覺。
側(cè)目,只見蘇韞笙躺在一邊縮成一團的迷迷糊糊睜開雙眼,見到他醒了,她困難的爬起來半瞇著雙眼來到他身旁給他喂水。
“你醒了……睡了這么久好多了嘛……”她瞇眼呢喃。
“你怎么沒割下我腦袋?”喝了幾口水滋潤喉嚨后他好奇問道。按理來說,食物她有了,去祺地小鎮(zhèn)的地圖她也有了,她應(yīng)該是不需要帶著他這個隨時會死掉的累贅走才對,可她偏偏還是帶上了。
“我仔細想了想,若是把你腦袋割早了,途中腐爛了咋辦?”摸了裝肉的袋子,給他找了一塊肉干塞進他嘴里?!翱斐裕禳c好起來……”
嘴里被迫塞了塊肉的沈易臻吃力的嚼著已經(jīng)被撕成小塊的肉干,“那我還真是幸運……”
抬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她早已熟睡,小嘴砸吧著,似乎夢中吃了好吃的食物。
吃完嘴里的肉,他伸手要拿過她手中裝肉干的袋子時,他看到了她血痕累累的雙掌,他猛然看向連著竹筏的衣裳,只見暗色衣裳上沾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掀開她衣裳一角查看她的腰間,只見瘦可見骨的皮膚上被勒出了兩道烏青。
熟睡的她突然呢喃細語,沈易臻支撐起上半身,耳朵湊到她嘴邊才聽到她在說什么。
“疼……”
嬌而委屈的輕聲呢喃從她嘴里低語而出,這個疼字似乎敲打在沈易臻的心頭,有些震撼又有些怪異情緒。
“既然疼,那為什么還要帶我一塊走?小瘋子,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他不由自主的問出心中的想法,可回應(yīng)他的是蘇韞笙砸吧小嘴的聲音。
依靠著微弱火光,他給蘇韞笙的雙手簡單包扎了一下。
躺回竹筏上,他看著繁星點點的夜空,他的心境變了。
摸了摸一鼓一鼓跳動的心口,第一次嘗到被人不丟棄不放棄的溫暖。
“蘇韞笙,如有一日我真的死了,你就松開我吧,不需要再帶著我走了。還有我走后能不能陪我一下,別讓我臨走還是孤身一人?!彼呅叺溃纳畹碾p眸微紅,似乎說完了這一生要交代的話。
本熟睡的蘇韞笙睜開雙眼,早在他為她包扎傷口時她就已經(jīng)醒了,為不再氣暈他,她只能裝睡,結(jié)果沒想到會聽到他在交代遺言。
抬眸看著繁星,她鼻子有些酸澀。老天爺啊,你若是有點心,那就讓我們兩個無依無靠的人活著到祺地小鎮(zhèn)吧!
哀傷的閉上雙眸,眼角的淚珠劃過臉龐滴落,這夜,注定無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