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電梯到六樓的病房,我問父親想吃點什么晚飯,可能擔(dān)心我太累的緣故吧,父親猶豫了片刻,終于微笑著對我說:“還是吃醫(yī)院食堂吧,蠻不錯的?!?p> 我走到父親面前,一邊拿起床頭柜上的保溫杯,一邊笑著看著父親的眼睛:“爸爸,我知道你喜歡吃三鮮面條,我就去給你下吧。別擔(dān)心,正好練練腿勁兒!”
沒等父親說什么,我就立即推門出去了。
不一會兒買來了三鮮面條,我把保溫杯里的倒進碗里遞給父親,父親吃得很香。
父親吃完后,我收拾碗筷到盥洗室沖洗,再端著便盆到廁所沖刷,接著扶著父親躺下,又捧著洗衣盆拿著衣服到盥洗室。一切工作完成之后,我在空床上坐下來,把目光投向?qū)γ娌〈病?p> 我看到了林先生熟悉的眼神,他正注視著我,真不知道注意了多長時間。
我與父親商量:“爸爸,今晚我想和對面的林叔叔到外面走走,行嗎?”
父親臉上一片湛然的笑容:“去逛逛吧,病房里空氣不新鮮,只是早點回來。”
于是我微笑著與林先生下樓。
我問:“你嫌涼嗎?我年輕,身體好,沒有關(guān)系的。”
外面真的好涼。
這六月中旬的濱江市上空因有一輪明月朗照,可以依稀看得清楚周圍很多建筑物的剪影。
我想起小時候童話里的描述,那些星星真的好像放在藍絲絨上的鉆石閃閃發(fā)光,或者好似很多只眼睛一眨一眨的。
他緊挨著我站著,也抬著頭仰望著天空,我和他都笑了,笑得仿佛天上的星星一樣單純。
他問:“冷嗎?這樣會暖和一些的。”
又一陣涼風(fēng)吹來,我好像從胡思亂想中恢復(fù)了意識。
我抽出了雙手,對他笑笑:“可以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嗎?”
“問吧,只要是可以回答的?!彼呛沁B笑了幾聲。
“你能告訴我,”我問,“您今年多大歲數(shù)?”
他不輕不重地敲了我?guī)紫履X袋,渾厚而富于男性魅力的聲音接著在耳邊響起:“我五一年出生,你說我今年幾何?”
“這么難的數(shù)學(xué)題我可算不出來!”我心里真正地陷入了一場更激烈的斗爭。
那母親究竟是誰?我究竟是誰?
他關(guān)切地問我:“是不是呆在這兒涼風(fēng)時間吹長了?還是有什么心事?”
“哪有?!蔽覔u搖頭,凝視著他的眼睛,“不過說也奇怪,我很聽你的話。在我看來,你說的話好像都很有道理,而且說到了我心里?!?p> 他又樂呵呵地爽朗地笑了:“是嗎?”
我站直身子,轉(zhuǎn)過去正對著他,用雙手輕擁了一下他的身體:“謝謝你,大朋友。我會永遠記得你說的話?!?p> 然后我們肩并著肩向病人住宿區(qū)走去,跟下樓一樣沒有乘電梯,慢慢地、慢慢地從一樓爬到六樓,印象中爬樓的時間似乎比乘電梯還要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