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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抽針冷

第6章 槊槍之戰(zhàn)

素手抽針冷 般若淺溪 2231 2020-07-23 11:18:33

  槊和槍,本都是馬上廝殺便當(dāng)之器,在這武斗臺上周旋起來,槍花槊影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槊很像槍,它的頭部介于槍和矛之間,卻又多了一截帶棱刺的部分。為了便于步兵作戰(zhàn),槊從馬槊衍化出了步槊,槊桿從一丈八尺長縮短為一臂,一根衍化為兩只,9公斤左右的重量也平分在兩只上面。所以能使得起槊的人一定是力大無窮。

  槍是四大名器之首,百兵之王,講求輕快靈動,槍重一般只有1公斤左右,便于扎、搕、挑、崩、滾、砸、抖、纏、架、挫、擋。槍雖流傳古遠,使得好的卻寥寥,花槍也只公孫一家,所以樂閑能夠猜到。

  一長一短、一輕一重、一單一雙,兩件兵器各有所長,而勝負卻并不在兩件兵器上面,而在兩個使器的人。

  悟性高超的人,能夠在各種條件下根據(jù)實際情況做出調(diào)整,知道怎么揚長避短。敏銳的觀察力,精準(zhǔn)的判斷力,隨機應(yīng)變和處變不驚,以及關(guān)鍵時刻的決斷,這些能力在他們兩個人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這在將門世家中也并不多見。

  所有左右戰(zhàn)局的成敗都源于那關(guān)鍵的一剎那,而那一剎那的決斷,并不只是那一時做下,而是過往功課的考驗。

  一槍見紅,那槍尖戳在了樂閑的大腿上。

  不論將領(lǐng)兵士,為行動方便鎧甲只穿上半身,小腿綁有護腿,跨部會有一圈如裙擺的圍甲。燕國地處東北,生猛野獸很多,冶煉技術(shù)卻不如中原發(fā)達,他們的鎧甲并非金屬制成,而是皮甲。一塊塊皮切割成小長方形編串起來,能抵御箭矢且穿著輕便耐用,后來碾壓六國的秦軍所穿皮甲還是跟他們學(xué)的。

  槍尖難以刺破皮甲,若被卡住反而有槍被步槊砸斷之險,所以他引著樂閑步槊護面,冷不防找到機會,一槍避過圍甲的縫隙,戳中了樂閑的大腿。

  樂閑大腿吃疼后退一步,眉頭也沒皺一下,反而大笑:“好!再來!”

  說著雙槊脫手,向安儒飛去。

  原來樂閑的槊與手臂間有鐵鏈相連,槊竟多了流星錘的功能。

  本來步槊短對長槍長的短處因這飛矢流星而消失,局勢便又有了變化,安儒被逼的步步后退,完全被樂閑壓制了下來。

  一槊險些將安儒的槍尖砸斷,那槊與槍纏繞之際,另一槊已砸到了他的頭頂。

  安儒一把,抓住了樂閑的槊頭。

  槊頭的尖刺早已扎進了安儒手心。

  安儒的血順著槊尖緩緩流下,滴在平臺靛藍的石板地上。

  在樂閑殺氣騰騰的氣勢之下,安儒也是一個眉頭都沒皺,一張儒雅風(fēng)俊的臉上竟是視死如歸的凜然。

  兩人僵持了三息,周遭忽然有了風(fēng)聲,將血滴石板的聲音掩了過去。他們盯視對方,手上還在暗暗運力,像兩頭遠古異獸,頭角架在一起,卻仍在用鼻息比拼氣勢。

  天地之間,風(fēng)起云涌般的只這兩個生靈,在為兩個族群而戰(zhàn)。

  此時,樂閑的眼底有了一絲觸動,隨著他眼光中攻勢的松動,他的腳下也向后退了一步。幾乎同時,安儒放下了樂閑的槊頭。

  樂閑上下看一眼安儒,嘴角微微上揚,屏住的呼吸回復(fù)了往常的頻率。

  他自顧自轉(zhuǎn)身走到一邊,拿起了酒葫蘆,喝了一口,然后將它扔給安儒。

  樂閑本就無意于這個賭局,他只是想看看他的身手,和他比試比試。

  這個決定,還是從看到那個槍花后才做的。

  樂氏在燕國是大將之家,父親善于兵法,他也是自小習(xí)武,論體格論技術(shù),燕國從來沒人和他打過平手,更別說贏過他。

  所以他有很久沒有,或者說從來沒有和誰廝殺得這樣痛快,他滿心喜歡,這面前的楚國校尉,這個同齡人。甚至還能刺中他一搶。

  安儒接過酒葫蘆,喝一大口,咳了兩聲:

  “我不好酒,也不嗜殺。卻不想在此時此地,做了平生最不喜的兩件事。”

  樂閑走到他身邊坐下,拿過酒葫蘆咕咚咚灌下數(shù)口,不再遞給他:

  “不好酒便不喝,不嗜殺便不殺。大丈夫頂天立地,總要做自己愿意之事,何必為難自己!”話說得輕巧,安儒卻無法茍同:

  “你說的何嘗不是,只我祖上為將,便注定世代為將。將在軍中,又如何由己?!?p>  樂閑大笑三聲。

  “好個祖上為將,世代為將。將在軍中,如何由己!”樂閑笑得豪邁,似有同感。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fù)。我自以為守著道家的清靜無為,便能找到萬事萬物本來的歸宿,各得其所。沒想這一世卻輾轉(zhuǎn)漂泊,終是個為君王開疆辟土,私怨公仇,累得百姓妻離子散,馬革裹尸的大逆不道之人。”安儒也沒想到,自己說出這么大逆不道的話。

  “好個私怨公仇,馬革裹尸!好個大逆不道,響屁不臭!哈哈哈哈!”樂閑從哪里順來了一句綴在后面,聽上去非常之諷刺。

  如今國與國間交戰(zhàn)是常態(tài),沒有借口也要尋個借口,燕相弒殺燕惠王自然是送給別國再好不過的一個理由。

  說起這件事,其內(nèi)情樂閑心里非常清楚,卻也無可奈何。

  武成王不是燕惠王的兒子,最多算是王室里一個旁系的公子。公孫操與圉人串通弒君殺世子,將那旁系公子頂替世子立為新君,他也便可一手遮天,再無人可與之匹敵。

  話說回來,燕國內(nèi)部禍起蕭墻,就算公孫操一人身兼將相,但樂家還是掌握著實質(zhì)上的兵權(quán),若是起來主持公義,將公孫操掀翻不是不可能。

  樂閑就有過這樣的想法。

  可是樂毅執(zhí)意不肯。

  燕惠王與樂家有怨有恩,樂毅曾被燕惠王逼走投趙,還寫下了被后世稱頌的《報燕惠王書》,按說他更有推翻燕惠王的理由。

  所以樂閑一直以為樂毅的聽之任之是對公孫操弒君的一種默許,這個想法讓他很長一段時間不能接受。

  君畢竟是君。更何況他只是被齊國的計謀蒙蔽逼走的父親,樂毅在趙期間,燕惠王對他們樂家一直都恩遇有加,從未動過殺念。而后誠意請樂毅歸國,提拔樂家后人。

  就算沒有這樣的恩典,君也畢竟是君。

  現(xiàn)在的燕國都不知道是誰的燕國了。

  可是樂毅不睬。

  他甚至還勸住了和燕昭王、燕惠王關(guān)系最鐵的趙王放棄為之報仇,怪就怪在趙王非但不再提報仇之事,還將女兒嫁給武成王為后。

  樂閑不懂樂毅對于燕國王室的絕望,比他要深得多。

  國事就是國事,戰(zhàn)爭就是戰(zhàn)爭。每個人都是國君、國家的子民,都有為國而戰(zhàn)的使命和義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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