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不喜歡么
正值傍晚，秦漢鼎的海鮮餐廳生意正好，食客絡(luò)繹不絕。
“奚澤哥！”
少年頂著寸頭，有些黝黑的肌膚泛著紅，不大的眼睛因為笑意瞇成了一條縫，額側(cè)還有幾針愈合后的傷疤。他穿著寬松的米色T恤和沙灘褲，套了個碎花布圍裙，笑容純凈。
閆奚澤輕拍他的肩，笑得舒朗。
“夏令營回來了？”
夏令營，孟無顏恍然大悟，這一定就是鼎嬸的兒子小越了。
“嘿嘿，是啊。前天才回來。”
少年摸著后腦勺，踮著腳，和閆奚澤非常有默契的比了一下身高，“還差幾大半個頭呢！”
“多吃些，半年就沖上來了?！?p> 小越開心地點頭，打量著身前的葉輕歌和孟無顏，這二人他以前都沒見過。
“這是？”
閆奚澤攬住葉輕歌的肩，“我媽?！?p> “阿姨好。”
“乖～”
小越側(cè)臉看著另一側(cè)，只見孟無顏膚色白皙，眉目清冷，活像畫里走出來女子一般。
“這個姐姐…”
“叫我司妤姐就行啦！”孟無顏笑起，順手摸了摸小越的頭。
正值青春年少，被異性漂亮姐姐摸頭，他有些羞澀。微微偏黑的皮膚上泛著淡淡的紅暈，忙將他們領(lǐng)到座位。這里被幾株高大繁茂的盆栽圍了起來，算一個相對獨立的小空間。
“奚澤哥，老爸特意給你留了個上次的位置?！?p> “幫我謝謝鼎叔?！?p> “沒事兒啦！奚澤哥你對小越這么好。”
孟無顏照常坐在方便看海的那一方，拉著葉輕歌也坐下來。想起上次他們二人在這里吃飯時正是午市，沒什么人，而現(xiàn)在的大排檔外面排座的人等著長龍。
孟無顏：“小越，你們生意這么好，有沒有想過擴(kuò)大規(guī)模？”
“聽老爸說過?？上霘w想，需要錢嘛。”
孟無顏彎眼輕笑，咬著嘴唇計上心來。若是投資這里也不錯，既有好吃的，生意也很好不愁盈利。
“吃什么？”閆奚澤看著對面兩尊麻煩精，遞過去菜單。
“給阿孟點菜?！比~輕歌擠眉弄眼，責(zé)備兒子的不恰當(dāng)行為。
閆奚澤挑眼，只聽孟無顏嬌笑一聲：“不要啦。伯母你來，我不挑食?！?p> 幾番推讓，葉輕歌已覺腹中空空，拿起鉛筆，尖著手指在菜單上勾了一大串，遞了過去。
“阿孟看看有什么要添的，伯母請客?！?p> 孟無顏兩眼放光，一條條地向下看，似乎想吃的葉輕歌都已經(jīng)點了。將菜單遞給閆奚澤?！拔覜]有什么其他想吃的了。奚澤哥哥，你呢？”
閆奚澤暗笑，“你今天不吃小龍蝦？”
“換換新鮮口味嘛?！?p> “還真是喜新厭舊。”
“閆！”
這說的什么話。孟無顏差點忍不住又要開始吼他，想起葉輕歌在旁邊，硬生生壓了回去，重新說：“沿海這一片地區(qū)，日落時分真美。”
聞言，葉輕歌手肘支在桌面上，手背托著下巴向海邊看去。在暮霞映照之下，海面泛著橙色的光芒。
“真的好漂亮哦。”
“不知道忘川河畔是不是也這么美…”
嗯？
難得聽見這個名詞，孟無顏不有喃喃道：“忘川河畔？”
那里可是冰涼冰涼，沒有晝夜之分，更沒有暮霞這般溫暖的顏色。孟無顏不自在地搓手，好奇地看著身旁的葉輕歌，柔美的笑容蘊(yùn)于側(cè)臉，眉宇間仿佛又有些惆悵。
“伯母對忘川河畔很感興趣？”
“最近的新小說寫的是男女主之間的前生今世，會有忘川河畔啦，孟婆湯啦之類的?！?p> 孟婆湯…
孟無顏不禁臉頰抽了一下，飲著杯中水，其實陽間對地府的大部分傳說都是真的。只是，對于普通人來講，亡靈輪回沒有那么可怖。
“阿孟，你相信有前生今世么？”
前生今世…
孟無顏呵呵的笑著，晃眼瞥見閆奚澤看著自己。她迅速側(cè)眸，也不直接回答，津津有味地跟葉輕歌聊起來。
“我想，也許忘川河畔，孟婆湯也沒那么可怕啦。”
“真是不知道孟婆受了怎樣的傷，才會發(fā)明這種忘盡前塵往事的湯藥?！?p> 呵呵呵呵。
也許只是太過專情，被人狠狠利用之后，還被最愛的人磨損到一丁點兒自尊也沒有了吧。
她記得她是怎么死的。
一杯毒酒，端入愁腸。
死狀不慘，死的過程很快。只是，被他撕得粉碎踏在腳下的自尊，被他利用完扔到一邊視如草芥的情感，饒是不顧性命救他數(shù)次卻仍舊無法乞求得到的愛情。
“孟無顏，我連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喜歡你吧？嗯？”
“我心中，永遠(yuǎn)沒有你半分之地?！?p> “我們之間除了利用，什么都沒有！”
他的眼神冰冷刺骨，滿是嫌惡。
“阿孟？你發(fā)什么呆？”
孟無顏搖搖頭，明明過了那么些年，早已放平心態(tài)，忘得一干二凈。她看了眼閆奚澤，仍舊是那幅模樣，干凈清朗，俊美無雙。
“暮霞真美呢?！?p> 孟無顏調(diào)整好心情和葉輕歌熱切地聊著，夕陽逐漸墮入海中，融入了夜色。夜色闌珊，孟無顏放下手中的蟹殼，搶過來閆奚澤的酒倒了滿杯。
手機(jī)屏幕亮起來，葉輕歌看了看來電提示，秀眉微蹙，卻止不住的迅速拿起手機(jī)接聽。
“我和兒子在一起。”
“打掃好了我也不想回去?！?p> “你可別來接我，我忙著呢。”
“你繼續(xù)待在你的警署唄，找我們干嘛，兒子也不想見你?！?p> 閆奚澤探頭過去，“我可沒說！”
葉輕歌別過臉起身，帶著歉意沖孟無顏笑了笑，拿起手機(jī)向外走去。
“他們倆相處模式就是這樣?！?p> 閆奚澤笑著，視線掠過孟無顏，卻見她剛倒的一大杯清酒已經(jīng)見底。她的眸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側(cè)過頭徑自看向海邊。
“老媽還得聊好一會兒，要不要去海灘走走?！?p> “好?！?p> 孟無顏放下酒杯，擦了擦手，嘴角噙著笑，提起小挎包斜跨在身上。
漫天繁星閃爍，深藍(lán)色蒼穹與海面連成一片。在昏黃的路燈照射下，沙灘泛起暖黃的色彩。海風(fēng)吹拂，帶著些海腥味。
“你又買了雙同樣的鞋？”
上次那雙鞋被雨沖刷進(jìn)了海中，而此時她腳上的鞋，與那雙分毫不差。
孟無顏垂下頭，拖鞋上點綴的幾顆寶石在燈光下折射出好看的光芒。
“我喜歡?！?p> 海灘上星星點點坐著幾對你儂我儂的小情侶。走得久了，孟無顏也選了個位置坐下。她蜷著腿，手抱住膝蓋，下巴輕輕搭在上面。她的側(cè)臉因為酒精有些微紅。昏黃的燈光下睫羽輕扇，只是那雙眼眸，仿佛蘊(yùn)藏著許多不可言說的心事，不似上次來這里時那么開心。
閆奚澤挑眼看著，又想起母親所說，她似有深愛的人。那人是誰呢？
閆奚澤打著趣：“怎么，單相思？”
孟無顏側(cè)頭瞪著他，他的眉眼，除了沒有那般冷峻，與他總是相差無二。
“單相思你個大頭鬼！”
孟無顏毫不留情地白了他一眼，“可不是誰都像你一樣情感泛濫?！?p> “孟司妤，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誤會？從認(rèn)識開始你就一直罵我?！?p> “喂，閆大狀，你記岔了。我當(dāng)時還讓你加我社交軟件呢，你那么高傲的一口回絕了我。嚯！”
那時候他的確把她看成了和其他來搭訕的女子一樣?！爱?dāng)時我們不熟?！?p> “現(xiàn)在就很熟么？”孟無顏挑眉，燈光下的美目流轉(zhuǎn)。
他湊近，溫聲說著：“下午說的事，不考慮考慮？”
“加入你們小組又沒有什么好處…”
“你不是想讓我滿十個人情，就答應(yīng)你一件事？”
閆奚澤嘴角上揚(yáng)，“我現(xiàn)在答應(yīng)你?！?p> “真的？”孟無顏開心的笑起來，“不許拒絕噢。”
“只要不做違法犯罪，殺人放火的事，我答應(yīng)你。
“我要契約！”孟無顏嚴(yán)肅起來，認(rèn)真的說：“呃，就是法律文件！”
“空了補(bǔ)給你?！?p> “不許騙我?！泵蠠o顏瞇著眼，若有所思。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p> 聽到這句話，孟無顏沒來由的開心。也就是說，她離完成任務(wù)又近了一大步。下次找個機(jī)會拿到他的血引入血契符中，到時候閆奚澤便是想賴帳也不行。
“不過怎么定義這個人情，得我們雙方同意，才能算。”
孟無顏點頭，表示沒有異議。
“那么現(xiàn)在一共多少個？”
“兩個。易寒的也給你算上?！?p> 昏暗的燈下，幾只小飛蟲轉(zhuǎn)悠著。孟無顏揮著手避讓，輕輕側(cè)頭便碰到溫?zé)釟庀?。她一時間僵在那里，無法動彈。她向后挪了一下，閆奚澤就更湊近些，直到貼上了他的唇。
溫?zé)岬挠|感如春日柳絮輕觸，溫風(fēng)和煦。她微閉著眸，猛地離開，低吼：“閆奚澤你干嘛！”
閆奚澤不為所動，手微微用了些力，嗓音有些低啞，“你自己撲過來的。”
她的臉緋紅，低聲辯解著：“我剛才手滑了，我…”
“不喜歡？”閆奚澤附耳說道。
這個問話，自然是針對剛才的吻。孟無顏蹙著眉頭，“你不要太過分！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似笑非笑，站起身來拍拍褲腿上的沙礫。
孟無顏氣鼓鼓的待在原地。若說剛才第一次是無意的，剛才絕對是他故意捉弄她。
“還不起來，難道要我抱你？”
“流氓！”
離餐廳還有十余步時，便清楚地看見葉輕歌身旁站著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資料上說他快六十歲了，這身形卻看不出來。再走近些，除了鬢角的白發(fā)，儼然是個成熟老帥哥，卻看不出年過花甲。
“奚澤?！?p> 閆元生滿眼帶笑，唇上的小胡子止不住的抖動，掃了一眼孟無顏。
“孟小姐。輕歌剛跟我談到你。”
“閆伯父好?！?p> “你們散步去了？”
“就在附近走走?！?p> 葉輕歌整理著包中物品，眼里帶笑，自己的兒子哪能不知道？他性子那般清冷，怎么會陪普通的鄰居去走走。也不說破，沖孟無顏眨了個眼，透露著歉意。
“這兩日不能陪你跑步了?！?p> 孟無顏明白?？催@架勢她待會兒定是跟著閆元生回去。
“奚澤，我們待會兒去你那里坐坐，順便把你媽的行李給帶走?！?p> “好?！?p> “明天回家里來吃午飯。”
想起早先的倨傲，如今自己卻挽住閆元生的手，葉輕歌有些羞澀地看向孟無顏。
又補(bǔ)充了一句：“阿孟啊，一起來哦?！?p> 孟無顏抿唇思索間，閆奚澤的聲音響了起來。
“放心，一定把你的阿孟帶回來?！?p> “那是必然的，我們還有好多沒聊完的呢?！比~輕歌繼續(xù)說：“阿孟，明天來看看我的新小說。你可是首位讀者，可沒有人看過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