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時光小酒館
“放假？”
孟無顏揉著惺忪睡眼，看了看手機里崔茵發(fā)來的的信息：司妤。這幾天不用擔心工作的事，專心和閆律回茨城休假?。ㄗ⒁怙嬍常?p> 看樣子閆奚澤的確按照之前在咖啡廳的計劃給她安排了去茨城的旅程。說是去看上燈節(jié)，實際上有這么簡單么？
不過，權當旅游散散心也好。
孟無顏揉揉額，滑動手機看了一下茨城的天氣預報，打算出門買些秋裝。
她喜歡晴天。
晴天里艷陽高照，照亮了四處的陰暗，連平日里安靜的植物都顯得那么生機勃勃。而這夏日漸消，與之而來的是殘留的溫暖余韻。她一抬頭，布滿電線的空中飛過幾只小鳥，竄入青森路住宅區(qū)里的樹林。
“這地方，還真是鬧市取靜?！?p> 她順著布道走下去，一股事物的濃郁的米香襲來。孟無顏抬眼四望，最終鎖定街對面的小吃店。此時腹中饑餓，已經(jīng)開始咕咕作響。她正要走過去，卻被一旁的青年女子林薰攔住。
“小姐姐，我們小酒館今日開張。優(yōu)惠活動大放送啦！像您這樣的美女，免費喝酒哦。”林薰說。畢竟有這么好看的小姐姐光臨，也會增色不少。
“免費？”
“自然?！绷洲惯f指了指身旁的海報，“童叟無欺哦?！?p> 孟無顏順著海報抬眼，店招牌上霓虹燈管拼湊出：時光小酒館。
見她沉默，林薰繼續(xù)說：“小姐姐喜歡音樂么？晚上八點以后本店會有駐唱歌手噢?！?p> 林薰眨眨眼，“小姐姐加個聯(lián)系方式好么，有優(yōu)惠活動我就直接通知您。”
孟無顏此時心思卻在街對面，隨意的把手機遞過去，只想快點離開。
“好啦！”林薰笑得開心，“晚上不見不散?！?p> 孟無顏點頭，循著味道的方向走到了餐廳門口。這家店店面不大，古舊的木質招牌在這一眾繁華的街道旁顯得頗有年代的厚重感。招牌上寫著：腸粉。
孟無顏踏了進去，大堂擺著五張木桌，看起來和門店招牌一樣古舊。其中一對情侶坐在最里面，喝著果汁交頭接耳。她隔著情侶的位置坐了下來。
斑駁的墻壁上掛著幾幅年代久遠的老照片，相框卻很新，足以看出對這些照片的珍視。大堂里面是廚房間，同樣用藍綠色的窗戶分隔，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間的白發(fā)老人手腳麻利的快速翻動滾燙的米皮。
她瞧了一眼菜單，說：“爺爺，要份腸粉。還有豬肝粥。”
“好。”蒼老的聲音傳來，老人身形瘦削，仍舊彎著腰，沒有抬頭。
桌子雖然古舊，倒確實很干凈。
“喵～”
毛茸茸的觸感貼在她腿上，伴隨著微微顫動。她彎腰查看，一只橘色的家貓瞇著眼趴在地上休憩，就睡在腳邊。見她彎腰下來，貓兒瞇著眼打了哈欠，繼續(xù)往她腳邊蹭了蹭，舒服的停下來。
“不好意思，阿寶原來是只流浪貓?，F(xiàn)在啊，它把這當成自己家了?！崩先硕酥c粉和豬肝粥遞過來，轉身拿了一碟開胃小菜。
“阿寶？好可愛的名字?！?p> 老人佝僂著背，只感覺她身上有些亡靈氣息，所以平日里冷漠的阿寶才會對她如此親昵。再一抬頭，看見孟無顏這幅容貌時，他灰白的胡茬跟著表情輕輕顫抖，后又迅速平復下來。
“姑娘才搬到這一區(qū)？”
“嗯?！泵蠠o顏夾起一塊腸粉放到鼻尖輕嗅，“好香！”
“嘗嘗這小碟特制的醬?！崩先税研〉七^去。
碟中的醬呈深色，孟無顏捻起腸粉蘸了一口，爽滑細膩，鮮香可口。
“好好吃！”
“這是什么做的？”
孟無顏的頭垂著，老人瞇起眼仔細打量她，緩緩答道：“米。”
“姑娘不是晴川道的人罷?！彼^續(xù)問。
孟無顏抬起頭來看著他，老人蒼老的肌膚已經(jīng)長出深色的老年斑，褶皺浮現(xiàn)在他清瘦的面容之上，眼神渾濁中透著一絲精明。
“不是?！?p> 不消片刻，整盤腸粉已被她收入腹中?？粗帐幨幍哪c粉盤，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起小勺舀了一口豬肝粥放進嘴里品嘗，而后大驚：“哇！老爺爺你這粥太完美了！比閆奚澤做的還好吃?！?p> 老人頓了頓，“叫我廣叔就好。”
“廣叔？”
“老朽姓段，街坊都這么叫我?！?p> “廣叔這店開了好些年了吧。”孟無顏視線落在墻上的舊照片。
“有些年頭了?！?p> 其中一張照片里，穿著旗袍的年輕女子容貌大方，手自然垂臥在腰前。柳葉眉下的那雙眼睛脈脈含情，笑容溫柔，一看就是大家閨秀。而站在女子身旁的男人，頭發(fā)照樣經(jīng)過打理，臉上的笑容尤其燦爛，目光始終不離女子。
孟無顏看了看面前的老人，又看了看照片?！斑@照片里的男子，莫不是廣叔？”
段廣盛伸手輕輕撫摸那張照片，淚花在蒼老的眼中閃爍?！芭鄞喝A，莫忘歡樂時。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孟無顏托著腮，兀自回想著這句話，慢慢攪動碗中的粥。
“她是我的愛人，已經(jīng)故去多年?！倍螐V盛的聲音帶著嗚咽。
孟無顏扯了幾張紙巾遞過去，觸碰之間，一股涼風自背后襲來。她有些奇怪，卻見那對小情侶也裹緊了衣服，于是安下心來。
“死者已矣，廣叔莫須掛懷?！?p> “是啊?！倍螐V盛嘆了口氣，“生老病死，誰又能跳脫輪回，只是苦了至情至性之人?！?p> 這段話是段廣盛說他自己，而孟無顏聽著，心里也是五味雜陳。情，究竟是什么。
像種在心尖的種子，一旦發(fā)芽便瘋長如瀑。縱使剝離得再干凈，也會有根須蔓延到深處。直到生命消逝，它才會隨之消解。
“廣叔，老樣子??！”幾個中年人走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好嘞！”段廣盛應道，轉頭擦干淚，說：“不打擾姑娘用餐了，姑娘請慢用。”
看樣子那幾個客人是?？?。
也難怪，這粥香四溢，著實味道上乘。孟無顏重新拿起勺子，不消片刻，豬肝粥已經(jīng)見底。她蹲下身，輕揉貓兒的腦袋，貓兒舒服地翻了個身，抬起軟綿綿的爪子搭在她手上。她反握住，輕輕搖晃。
“阿寶，下次再見咯。”
她起身走出門口，卻不知段廣盛盯著她的背影，突然臉帶笑意，看向墻上的老照片，喃喃道：“錦月，咱們，很快就可以再見?！?p> ———
“司妤姐！你你你，買了這么多衣服！”
孟無顏上下盯了好一會兒，終于反應過來這個戴著薄線帽的男子是誰，將購物袋放在門邊?！巴?，你是秦風！剪了頭發(fā)我都快不認識你了?！?p> 秦風笑著，“老大說，剪短頭發(fā)的話會清爽一點?！?p> “這話倒是沒說錯，以前我都看不清你的臉。”孟無顏表示贊同，隨后挑眼問道，“你來找閆奚澤？”
“我現(xiàn)在就住樓上。”秦風比了個耶。
“樓上…”
“噢。頂樓，老大的活動室?！鼻仫L解釋道。
怎么，他竟然還有一層樓？
“沒想到竟然是個土地主?！泵蠠o顏咕噥著，拿出鑰匙打開門，朝身后的秦風說，“進來吧?！?p> 秦風年紀小，曾經(jīng)總是一副不屑于世事的樣子，是個十足的宅男。在經(jīng)歷過鄰居慘死，結識閆奚澤等人找到夢寐以求的工作后，有意識地想要養(yǎng)成正常人的思維和習慣。走出心中的方寸之地。
“司妤姐，你這也忒多書了吧。”秦風手滑過整齊排列的書脊面。
“我啊，才看不進去書。這些都是房東的?！泵蠠o顏在沙發(fā)上坐下來，挑了一眼，這時候正好能看見秦風的側臉。他看向書的眼神如此柔和珍視，絲毫不像初識那個叼著煙，說話帶著微微痞氣的青年。
“閆奚澤叫你過來的？”
秦風點頭，“老大說，叫我看看司妤姐你旅行物品都準備好了沒，尤其是避寒的衣物。還給我列了個清單呢！”
說著，秦風擠出一抹壞笑，忙捂住嘴，“哎呀，忘了答應老大不能說的！”
孟無顏拍拍購物袋，“我查了茨城的天氣，衣物都備好了?！?p> “其他的洗漱用品呢？”
孟無顏眼神投向一旁的行李箱，“喏，都在里面。怎么，你還需要檢查一番么？”
秦風摸摸脖子，嘿嘿笑道：“那倒不用?！?p> “明天早上六點出發(fā)去機場噢，可別忘了?！?p> 孟無顏點點頭，打了個哈欠。倒是閆奚澤，一天都不見人影，也不知去哪了。孟無顏看了眼時鐘，這時候去，應該還能趕上。
“秦風，沒事的話，一起去聽聽歌怎么樣？”
————
時光小酒館。
今晚開業(yè)，林薰和伍杰忙得不可開交。這老區(qū)雖然繁華，人流量大，但是老年人的比例也是相對比較多。原本就沒料到在老區(qū)開小酒館的第一天會有那么多的顧客，忙的是喜笑顏開。
隨著歌聲響起，顧客的吸引力都被歌聲吸引了過去，倒稍微清閑了些。林薰離開吧臺，準備去門外透會兒氣。
“咦！小姐姐！可算來了，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呢?！绷洲勾蛑泻簦戳搜凵砼缘哪凶忧仫L，“你好?！?p> 沉默了半晌沒吭聲，孟無顏轉過頭去，才發(fā)現(xiàn)原本活潑十足，一路小嘴叭叭不停的秦風竟然有些害羞的愣在那里。
孟無顏輕笑一聲，對林薰說：“這孩子就是這樣，看見美人兒就像被鸚鵡折了舌?！?p> “司妤姐?！鼻仫L小聲嗔道。
這話說的林薰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叫林薰，司妤姐叫我小薰就可以了?！?p> 孟無顏正詫異之時，聽林薰解釋道：“哦，剛才聽這位先生提到?！?p> 秦風急忙說：“我叫秦風?！?p> 林薰頷首微笑，帶二人進了室內。越過鏤空木墻，這偌大的實木質感的空間與挑高窗結合的房間里，昏暗的燈光增添了不少朦朧曖昧與溫馨，可謂是滿座。
人雖多，卻不嘈雜。除了少許聊天的人，不少都在專注聆聽那方不大的舞臺傳來的歌聲。
舞臺上站了幾名樂手，而歌手則隱入舞臺的白色紗簾。雖然看不清容貌，卻正好印出歌手的身形。他體型微胖，坐在高椅上，一只腿靠著高椅的橫木，另一只自然放在地面。
林薰帶他們來到離舞臺稍近的位置，取下預定牌，“所以說，我一看小姐姐就覺得有緣分，剛才預定的客人說臨時有事來不了。這個位置，剛剛好?！?p> 一曲唱罷，掌聲雷動。
“老板！你們這歌手唱得真不錯！”
“歌手太贊了！我可以點歌嗎！”
“他是不是參加過阿倫的聲音模仿秀??！”
這些討論聲躍入孟無顏耳朵，她突然反應過來，沖秦風說：“剛才我就覺得這聲音那么耳熟，仿佛在哪聽過似的。聽那人一說，真的和阿倫的聲音很像?！?p> 秦風的視線一直追著林薰，忙點頭，“的確蠻像哦，不過看身形他比較胖。再說，阿倫好歹也是成名的歌手，也不會來這小地方?！?p> 孟無顏點頭表示認同。
“現(xiàn)在啊，很多模仿各樣歌手的網(wǎng)絡紅人，那音色，可真的是和正主也差不了幾分?！?p> 孟無顏拿出手機，一面得意地笑著，“我給阿倫拍個視頻發(fā)過去，他肯定很驚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