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失蹤的段判官
混蛋!
她在罵自己。
憑什么總是抗拒不了他。
“孟小姐?!?p> 進(jìn)行演技培訓(xùn)的導(dǎo)師楚蕓停在她身前。
被昨晚的迤邐畫面包圍的她回過神來,輕透的皮膚帶著淺淺的羞紅,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p> 楚蕓繼續(xù)講解。
孟無顏坐在那里,試圖凝神傾聽,卻總是自然而然的走神。此時手機(jī)鬧鈴響起來,屏幕上顯示著提醒消息:今晚會面七爺八爺!
今天是十四。
是和黑白無常會面的日子。
孟無顏凝神思量,搬家突如其來,黑白無常定是不知曉的。如果沒有按時赴約,對于她來說是極差的影響。
可是現(xiàn)在和閆奚澤住在一起,凌晨偷摸著離開,定會被發(fā)現(xiàn)。
得找個什么辦法呢……
“這番心不在焉,不如我們休息會兒?!背|朗聲道。
在楚蕓眼里,她的表現(xiàn)一向極好。大約因為她是感性的人,時而老練,時而單純。再加上她是葉輕歌指定的人,楚蕓沒有理由為難她。
孟無顏抬起頭來,眸光閃爍:“楚老師?!?p> “嗯?”
“此前不是說要學(xué)習(xí)賞閱優(yōu)秀的表演片段么。我在想能不能把時間提前一些,挪到今晚?!?p> “這么勤學(xué)?”
孟無顏一本正經(jīng):“難得給了我這次主演的機(jī)會,我一定得好好努力,才能不辜負(fù)所望。”
“你能想明白是好事?!?p> 楚蕓滿意的笑起來:“不過我今晚有事,沒辦法陪你。你既有這心思,我會安排我的助手過來?!?p> “不用麻煩。”孟無顏答得輕快:“我今晚自己在就好啦。”
“一個人?”
楚蕓不大相信她的自制力。
孟無顏信誓旦旦點頭:“明日楚老師可以考考我?!?p> 楚蕓不清楚她葫蘆里賣的是什么關(guān)子,不過既然她主動提出這樣積極的事,她也不好潑她冷水。她斜睨著,清淡的臉劃過一抹笑:“好?!?p> 得到楚蕓的應(yīng)允,孟無顏自然是開心的,便可以以此為由告訴閆奚澤。
而她也可以借著這個無人看管機(jī)會,溜去1802和黑白無常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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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準(zhǔn)備就緒,給閆奚澤發(fā)消息后,孟無顏將手機(jī)也留在了影片放映室。只身來到青森路住宅區(qū)。
此時的城市早已落入暮色許久。
她站在住宅區(qū)入口處,突然轉(zhuǎn)過身來。抬眼望去,那家老舊的腸粉店還開著。舊式的木門在這五彩斑斕有現(xiàn)代感十足的店鋪群中,顯得另類無比。
店里早已沒有食客,只剩下段廣盛年邁佝僂的身影。
此時,腹中的饑餓感像小黑洞吞噬著她的精氣神。她信步走去,跨進(jìn)了腸粉店。
“廣叔。這么晚還沒關(guān)門啊?”
段廣盛正在擦拭木桌,連頭也沒抬。低沉的嗓音格外引人注目:“姑娘,許久不見。”
難道她身上有特定的香味,所以段廣盛連頭都沒抬就知道是她?
孟無顏抬起手臂,嗅了嗅,沒什么味道。她往前走去:“因為一些事情搬家了?!?p> “哈哈。搬去和男朋友一起住去啦?”
“沒想到廣叔還關(guān)注八卦新聞。”孟無顏叉開話題:“太懷念廣叔的腸粉了!今天路過,特地來看看,不知道廣叔還有沒有…”
孟無顏朝后廚探去。
“還有小份粥。”
段廣盛連頭也沒抬,擦干凈手往后廚走去。
“至于腸粉嘛,還有米漿。姑娘等我兩分鐘,我現(xiàn)做去。”
也不知道是血玉的影響還是其他。隨著段廣盛的步伐,一股寒涼之氣從她的脖頸處涌入,慢慢滲入皮膚,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多謝廣叔!”
孟無顏在上次的位置坐下。閑來無事,彎腰找尋那只貓:阿寶。不大的空間空落落的,絲毫沒有它的身影。
段廣盛:“阿寶年歲漸老,已經(jīng)入土了?!?p> 生命還真是脆弱…
孟無顏眼一瞇,不再去想。
此時,段廣盛已端著餐盤緩緩走過來,放在桌面。兩碗小粥,一盤腸粉。
孟無顏順勢把餐盤接過來,清晰的看見段廣盛的眼角處,有幾滴老淚一直打著旋兒,沒有流下來。
她勸慰道:“萬物終有生老病死一說,廣叔莫太掛念?!?p> 段廣盛在她對面坐下,神情變得嚴(yán)肅,蒼老的臉緩緩抬起來,一字一頓地說:“可若是…這世上有還陽的法子呢?!?p> 孟無顏停下手里的動作,怔怔地看著他。越看,越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雙眼狹長,不同與上次看到的和善與混濁,此刻顯得精明又不失力量。
就那么直視著她。
仿佛能看穿她心中所想。
“吃吧。”
段廣盛枯瘦的臉笑了笑,說不出的詭異。
孟無顏拿勺子吃了兩口,不安地抬起頭來。段廣盛仍然看著她,也許是因為角度問題,此時一看,若加上胡須…
孟無顏突然回過神來,大驚:“你便是寺廟外的那老相士!”
“你到底是什么…”孟無顏壓低聲音質(zhì)問,吃飯更是沒了心情。
冷風(fēng)過境般,剛才的冷意席卷而來。
段廣盛停滯許久,慢慢道:“老朽,段…廣…盛。”
是他!
“孟司監(jiān)可還記得我?”
孟無顏冷哧一聲:“可讓地府的人好早啊,段判官?!?p> 段廣盛原是地府的判官,后來偷走陰靈傘,蹤跡全無,卻不知去了何方。地府曾花大力氣搜尋,都徒勞而終。
可他竟然困在這年邁的肉身,安然地活在陽間?
這一切有些不同常理。
段廣盛垂下老眼,從精干的目光化作悲泣的神秘。
他像在講述一個故事,聲音敦厚溫柔:“情這一字,司監(jiān)大人應(yīng)當(dāng)比我更加了解?!?p> 孟無顏側(cè)眼看著掛在墻壁上的合照,那名女子明明笑著,此時再看,竟有一股悲涼從眸中溢出。段廣盛顫顫巍巍起身,取下相框平放在桌面,開始講述起來。
“六百年前我墮入地府,陰差陽錯的和閻王簽了協(xié)議,跳脫輪回轉(zhuǎn)世,當(dāng)了明鏡臺的小小判官?!?p> “這我記得?!泵蠠o顏道。
初入地府的亡魂,若要經(jīng)歷投胎轉(zhuǎn)世,必須飲過孟婆茶。而新晉鬼差可以自由選擇是否用這一杯水消除前塵往事,好歹是自己的一生,多多少少都會猶疑不決。
可段廣盛的思考時間卻是她見過之最。
孟無顏沒心思吃粥,拿起勺子輕輕攪動,騰得放下:“當(dāng)時反反復(fù)復(fù)來往我孟府多次,你才下定決心來我這討了一碗回去?!?p> 段廣盛淡淡地笑起來,還是掩蓋不了那股傷痛,他嘆氣的聲音拉得急長,與老邁的凡人一般無二。
“討了茶回去的路上,我只飲了一口便又反悔,并沒有喝完。也正因為我還保留記憶,才會偷得陰靈傘,離開地府?!?p> 陰靈傘與血玉同樣是難得的上古法器,血玉能夠克制亡魂,陰靈傘則可以保護(hù)亡魂。即便是再破碎的魂片,只要收入陰靈內(nèi)中,便能源源不絕地獲得靈力,安穩(wěn)無虞。
“可別告訴我,你背叛地府,帶走陰靈傘,是為了她?!泵蠠o顏輕敲照片中的女子。
“她叫若眉,在生之時,是我的發(fā)妻。可我們剛剛成親…我就…入了地府?!?p> 段廣盛神色凝重,繼續(xù)說:“當(dāng)鬼差后,有次我負(fù)責(zé)整理亡靈冊,無意間發(fā)現(xiàn)若眉的亡魂碎片被鬼差帶了回來??伤龥]我幸運,亡魂一直飄蕩在外,沒能進(jìn)入地府,早就已經(jīng)變成孤魂野鬼,破碎的不成樣子。隨時都有魂飛魄散的可能,更不可能投胎轉(zhuǎn)世?!?p> 段廣盛的眉皺著,漸漸從悲傷轉(zhuǎn)為不安:“我曾請求閻王幫我救救若眉,他屢次拒絕!他說,既然選了鬼差這條路,就得心無掛念。就算生前是自己的至親,也應(yīng)絕塵忘念,不該干涉。”
“他說的沒錯?!碑?dāng)時她爹娘身故,她也沒有干涉過。
“沒錯?”
段廣盛拍桌子:“口中說著大義凜然,他自己又是怎么做的!為了一己私欲,不還是派你返回陽間?”
孟無顏摸了摸鼻頭,清嗓子:“我來是執(zhí)行任務(wù),為地府謀福利?!?p> “呵呵?!?p> 段廣盛發(fā)出蒼老的笑聲:“孟司監(jiān)啊,孟司監(jiān),你該不會真相信他的言辭吧?!?p> “我不信他,難道信你?”
孟無顏挑眼,嚴(yán)肅道:“你利用陰靈傘的力量占據(jù)活人肉身,私自安放你和若眉的亡魂時,可絲毫沒有善念。你這樣自私自利之人,我怎么相信?!?p> “這件事是我的錯!”
段廣盛跟著起身,見門外來往的行人,于是壓低了聲音:“我花了數(shù)百年之久才識得陰靈傘的奧秘,不過只借用了一世的肉身,和若眉團(tuán)聚而已。僅此一次?!?p> “你的一次,是別人的一生。”
段廣盛有些沉默。
孟無顏起身,就要離開:“今晚黑白無常會來,我勸你自己主動投案。”
“孟司監(jiān)!”
段廣盛老邁的身子顫顫巍巍地想跑過來,無奈肉身年老體邁所限,追不上孟無顏。他站定,口中念著法咒,逐漸施展陰靈傘的力量。
血玉與陰靈傘原本相生之物,她體內(nèi)的血玉受陰靈傘引誘,竟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