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非魚真是個好人
彼時蕭月白前腳剛踏出凌云閣,久未說話的非魚兀自開口:“小白,你為何后來又去幫蘇寒星?你認(rèn)出他了?”
蕭月白點頭,“是紫銘鈴?!?p> “紫銘鈴!你是說,那個玲瓏閣上下都戴的,長得跟他家那大警鐘一個模樣的紫銘鈴?”
非魚真想給自己來一巴掌,他怎地就沒想起來呢!
那串鈴鐺他可是看了一百多年,那鐘每日一大清早敲得他睡不著覺,險些就將它給拆了,還因此被蘇家那小子給揍了一頓,著實氣人!
“是頌?zāi)乡?。”蕭月白耐心糾正。
頌?zāi)乡姳臼橇岘囬w代代相傳,警戒弟子時刻謹(jǐn)記每日晨昏定省用的,怎的到肥魚嘴里就成了大警鐘?
“是是是,送鐘,呸,頌?zāi)乡??!狈囚~不甚在意地回了句。
轉(zhuǎn)念又覺不對,這鐘是蘇寒星家的,那個鬼鈴鐺他全家上下都戴啊。
“小白,你是早知道他是我的……”
非魚話未說完,蕭月白也知他的意思,當(dāng)下又點了下頭,“嗯啊?!?p> 就聽耳邊傳來非魚哀怨一聲,“那你怎么不早告訴我???我還懟他,我還罵他傻兒子,我……”我自己就是個傻兒子。
最后一句愣是沒說,非魚心里那叫一個委屈,合著這倆夫妻看他笑話呢,就這么把他蒙在鼓里。
“不行!你們太壞了!小白,你不愛我了!我要離家出走!哼!”
蕭月白無奈勾唇,指尖輕柔地刮弄竹簫,“乖,別鬧。”
“就不,我就要離家出走!哼!”
正說著,白色的小光團(tuán)子就從非魚簫上跑出來,蹭地就往一處飛去。
蕭月白正要追上,剛轉(zhuǎn)身,胸口那處刀傷兀地裂開。
那傷正巧對準(zhǔn)心臟,這一裂竟似在心尖開了口,疼得她眉頭一蹙。
只這一下,小團(tuán)子已然飛遠(yuǎn),消失蹤跡。
而蕭月白四周的景象也突地一變,天色驟然蒙上黑霧,瓊樓玉宇霎時化作深山密林,隱隱聽見蟬鳴聲聲斷腸,叢林間窸窸窣窣,似有什么危險肆意攢動。
蕭月白運起靈氣護(hù)住心脈,飛花幻境嗎?
神識捕捉到暗處一個虛影,笑意溫柔,眸光生寒。
“我正想去找你呢?!?p> ……
“叫你們欺負(fù)我,叫你們欺負(fù)我……”非魚一邊喊著,一邊往前飛去。
只是嘴上這么喊著,自己也只撲騰得離開原地,就驀地慢了下來。
小白團(tuán)子露出兩顆黑溜溜的葡萄眼,時不時咕嚕咕嚕地往回看兩下,卻遲遲等不到蕭月白追來。
心里又氣惱又后悔,小白今日怎么回事?換做平日不該早追上來哄他了嗎?難道真是有了媳婦便忘了本簫了?
明明我才是她家小可愛好不好!
非魚轉(zhuǎn)頭又想回去,可又嫌丟了面子。
一氣之下,索性悶聲就接著往前沖。
“非魚!”
忽的聽見有人喊自己,非魚心里納悶,這沒人能看得見他啊。
小團(tuán)子甩了甩,繼續(xù)向前竄去。
“小肥魚。”
忽的有一只手從后面將自己提起來,嚇得非魚使勁晃動著身子,卻怎么都掙脫不開。
男人輕笑一聲,“我當(dāng)年去器靈界抓你來的時候,可沒見你這般膽小啊?”
非魚這才扭動身子看去,竟是蘇寒星這廝。
當(dāng)下也不給什么好臉色,“你來做什么?還不把我放開!”
蘇寒星卻沒松開,反而將他往上提了提,“此處不宜敘舊,你我到這醉花亭里聊。”
“誰要跟你聊!”非魚情急之下甩了個刀訣就扔過去。
蘇寒星垂頭嘆氣,“我就這么遭你嫌棄嗎?連你都嫌棄我,也難怪小少主會不搭理我。”
男人沮喪的語氣讓非魚不禁側(cè)目,這蘇寒星好歹也是一方之主,明面上的大陸大乘期以下第一人。
便是自己認(rèn)識他的百來年,都不見他這般頹喪。
難道真是自己太過分了?
非魚忍不住懷疑自己方才的言行不妥,看著男人沉悶的模樣,心下不忍,便道:“行行行,要去哪我陪你去行了吧?”
此刻的非魚完全忽略了,他適才扔出的一刀,在蘇寒星低頭的那刻,好巧不巧就給躲過去。
于是,蕭家內(nèi)院多了一起傳聞。
少主邀進(jìn)來的那位玲瓏閣閣主大人,長得俊美絕倫,姿色比女子都要勝上幾分,實力也自是無話可說。
奈何人貌似傻了點,孤身對著醉花亭前的垂楊柳感懷悲秋,自說自話。
偏偏眼前空無一物。難道是閣主新創(chuàng)的哪個術(shù)法?抑或修煉秘訣?可察天地的修煉妙招?
如此一傳十十傳百,這傳音比人間街頭巷尾的閑談還快,更是愈傳愈神。
非魚委實看不下去,道:“你這廝,就任他們這般閑話?”
他都不知該說蘇寒星心大還是神經(jīng)大條,分明可以傳音,他偏得要說出來,真覺旁人聽不到嗎?
全都“泰式耳聾”了嗎?
蘇寒星無辜攤手:“可我在玲瓏閣也這般同你講了百來年?!?p> “你別跟我提那百來年,若不是你煉制時出了錯,我又怎會失憶?好好的九千年傳承,差點就給你全整沒了!”非魚越想越氣,真恨不得把眼前這個假斯文給一鍋端了!
卻見蘇寒星眼瞼半垂,頗為傷心道:“哎,也是,似我這般,法術(shù)不精煉器不通之人,你瞧不上我,也是自然的?!?p> 似是見慣了蘇寒星囂張跋扈盛氣凌人的做派,非魚也沒想到這玲瓏閣閣主竟也有愁腸百結(jié)的時候。
罷了罷了,就當(dāng)做個好人行個好事,指點指點這迷途的小羊羔罷。
“好人”非魚遂溫聲細(xì)語地安慰道:“其實,你煉器也不差,我也沒瞧不上你?!?p> 蘇寒星轉(zhuǎn)身駭聲嘆道:“哎,承蒙抬愛。可小少主終是瞧不上我,定是我煉器太差?!?p> 非魚一下子溜到他身前,勸道:“不是因為煉器差。再說,你都是神匠了,煉器又怎么會差!”
蘇寒星哀怨抬眼,“那是為何?可是我年歲太老?”
“你才三百一十二歲,怎么會老?”非魚急著勸,可越勸蘇寒星似乎越是哀愁。
“我都三百一十二歲了!怎的不老!”
“修仙之人幾千年壽命,三百一十二歲也不過和小白一樣,還是個孩童。”
男人眉宇間愁云消減些許,非魚以為勸服了,卻又見他忽然惆悵道:“那是我修為低下?”
“你都大乘期了,修為哪里弱了!”非魚急得都要哭了。
可蘇寒星依舊哀云遍野,“是啊,我修為如今已至大乘。小少主鐵定是覺著我不日便要飛升,唯恐美好姻緣成了千年活寡。
不妥不妥!我,我得去斷個筋脈!”
蘇寒星說著,單手化起雷云掌就要往自己手上劈去,非魚急忙扯住,“她不嫌棄你她不嫌棄你!”
蘇寒星錯愣半刻,卻也確實停下,非魚難能松了口氣。
又聽蘇寒遲疑問道:“此話當(dāng)真?”
非魚當(dāng)即點頭,“是是是,她真不嫌棄你。她即便嫌棄你,我也會幫你的。你放心,小白心腸軟,喜歡孩子,你我稍稍示弱,那便成了?!?p> 小肥魚一本正經(jīng)地打著包票,蘇寒星這才愁緒全消,又恢復(fù)往日的淺笑,“如此,就有勞非魚了。非魚真是個好人。”
這一夸便把非魚夸上了天,灑然回道:“不礙事不礙事?!?p> 二人經(jīng)此一勸一拉,愈發(fā)親近。聊了少許,蘇寒星便問道:“對了,早間你講的‘傻兒子’是何解?”
非魚不好意思地尬笑,“額呵呵,‘傻兒子’……那是愛稱愛稱?!?p> 蘇寒星不恥下問,“愛稱?”
非魚更沒臉了,“就是,對,對我的愛稱?!?p> “那我喚你,傻兒子?”蘇寒星有些不確定道。
非魚哭笑著應(yīng)答:“是啊?!?p> 蘇寒星又問:“那你喚我?”
非魚臉上一癟,可又想著自己的坑,只好硬氣喊了聲“爸爸”。
蘇寒星面露欣然,似是十分愉悅,“乖,好兒子?!?p> 一個“好”字將非魚心里的憋屈一掃而空,他不是傻兒子!
便聽蘇寒星十分體諒道:“我見你不甚喜歡那愛稱,便自行改了一字,你可會不喜?”
“不會不會?!狈囚~一激動便撲了過去,“好爸爸,你和小白的事就交給我了!”
非魚竄到蘇寒星懷里,卻未見自家“好爸爸”勾唇淺笑,狼眸卻笑意漸深,眸光狡黠。
只這笑意未過半刻,便收了回去。
懷中的白團(tuán)子陡然一顫,聲音也跟著哆嗦,“爸爸,小白出事了。”
蘇寒星眸底滲寒,“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