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白樺
雨淅瀝瀝又開始下，整個天空晦暗難明。
徐羲順流而上，向田家臺走去。他雖然一個人走來路上，但卻很明白，土龍正跟著自己。
“你可以叫我龍羲?！?p> 徐羲對著空無一人的前方說道，“你也應(yīng)該有名字吧，怎么稱呼？”
前方道路的土地上拱出一張人臉：“不動山，這是我當(dāng)時取的名字?！?p> “不動山？我看你倒是動來動去的，這名字不怎么貼切?！?p> 徐羲走過人臉，前進的方向卻來越偏離大路，踏著泥濘的小道，徐羲進入了一片白樺林。
白樺樹挺拔偉岸，一根根如同劍戟般直插天空，純白的樹皮，如果是在雪天，那將是冰晶的童話世界，只可惜現(xiàn)在陰雨連綿，在暗沉的天色下，那白樺樹被砍去樹杈留下的斷截，如同一只只眼睛，正在窺視著闖入者。
正如顧城所說，我失去了一只臂膀，就睜開一只眼睛。
風(fēng)呼呼的刮，在樹林之間回蕩，隱隱約約，像是歌聲。
徐羲仔細(xì)傾聽。
不對，不是好像歌聲，就是有人在唱歌。
聽著在樹林中回蕩的女聲，甜美卻低沉，伴隨著風(fēng)聲雨點，在這白樺林萬千目光的注視下，徐羲只感覺不寒而栗。
“阿穆巴摩，薩齊斐，圖們，阿尼牙，德伊集密。阿穆巴博，商阿斐，阿卜開克什德班集密！”
那是徐羲從沒有聽過的語言，歌調(diào)高昂，而被演繹得幽怨欲泣。
“這是東北滿族的民歌?！毙祠四_邊一張臉從地下浮現(xiàn)。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徐羲心頭一顫，一步后退，踩在了那張臉上。
土龍不動山正準(zhǔn)備講解，卻被這始料未及的一腳，將滿腹的話語全都踩了回去。
“抱歉抱歉，我剛剛真的是被你嚇到了?！毙祠粟s緊道歉。
“……”
不動山的眼神充滿了懷疑，覺得這一腳可能是早有預(yù)謀。
這一番鬧騰下來，徐羲原本的緊張感也降了下來，回到了之前的話題。
“這是滿族的民歌？”
“是?！?p> 不動山重新凝出了一張臉，離徐羲至少有兩米距離。
“這是東北民謠《黑龍江外紀(jì)》中的一段，是目前已知最古老的滿族歌謠，其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的肅慎時期，我曾經(jīng)有幸聽過這首民謠的還原版本，現(xiàn)在看來，差距甚遠(yuǎn)?！?p> 就在不動山講述之時，幽怨的女聲歌唱聲音越來越大。
“阿穆巴摩，薩齊斐，圖們，阿尼牙，德伊集密。阿穆巴博，商阿斐，阿卜開克什德班集密！”
“這是什么意思？”徐羲現(xiàn)在大概能猜到，這種語言只怕就是瀕臨失傳的滿語。
完全陌生的腔調(diào)，不知所云的含義，源自遠(yuǎn)古的祈愿。
都讓他不由得心頭發(fā)毛。
“翻譯成漢語，大概是‘既伐大木，燒億萬春。臣室成，荷天恩！’”
“你不是說這首歌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嗎，怎么還有君君臣臣那一套？”
“翻譯者的問題，你問我有什么用?！?p> 知道了這首歌的意思，明白這不是什么遠(yuǎn)古薩滿神歌，徐羲心頭稍微安定了一些，只是在這一大片白樺林之中，有個女人一直唱著伐木歌，倒是讓他多了幾分好奇。
唱歌的，是什么人？
“不動山，你在周圍看看，是誰在唱歌?！?p> “我早就看過了，沒有人?！?p> “沒有人？你的意思是這片白樺林中有個女鬼？”
“不一定是女鬼啊！”
不動山說道，“我曾經(jīng)聽過有一種異獸，它會模仿人類的語言?！?p> 徐羲撇嘴道：“《山海經(jīng)》中的鸚鵡？”
鸚鵡是自然界中本來就存在的動物，《山海經(jīng)》中對其也有記載。
《山海經(jīng)·西山經(jīng)》有言：“有鳥焉，其狀如鸮，青羽赤喙，人舌能言，名曰鸚鵡?！?p> 如果鸚鵡滅絕了，可能就真的成了傳說中的異獸，但是問題是它沒滅絕，所以只是動物，不是什么上古異獸。
徐羲這句話其實就是在嘲諷不動山，說他不講人話。
不動山也聽出了徐羲的嘲諷，尷尬一笑道：“不是鸚鵡，是另外一種鳥?！?p> “八哥？”徐羲問道。
“你讓我說完行嘛？”
不動山有些無奈，“我說的這種鳥，它沒有自己的叫聲，只會模仿它生下來聽到的第一種聲音，而且它壽命極長，至少有五六百年。所以這是一只極浪漫的的妖怪，數(shù)百年之后的人類，可能還是會因為它，聽到很多年前的一次風(fēng)聲，一場對話，或者一段歌聲?！?p> “我怎么覺得這妖怪是你編的？”
徐羲完全沒有感受到任何浪漫，他只關(guān)心現(xiàn)在自己實實在在聽到的歌聲是誰唱的。
“你……算了，和你聊不來?！辈粍由讲辉倮頃祠?。
徐羲閉上雙眼仔細(xì)傾聽，感受著聲音的來源，雖然雨聲淅瀝，風(fēng)聲呼嘯，可徐羲也并非無所憑借。
裝備卡——【委蛇·天蛇之形】。
技能【霸主體質(zhì)】：唯一被動，裝備后使宿主性格偏向霸道，身體素質(zhì)強化10%，智商降低10%，不會感到恐懼，不會產(chǎn)生放棄的念頭，但占有欲會被放大。
輔助卡——【應(yīng)龍·初生】
技能【褪凡鱗】：唯一被動，裝備后可以使主卡數(shù)值增加100%。
在這兩種技能的加持之下，徐羲的聽力直接上升了20%，智商下降，體內(nèi)的本能也漸漸抬頭，讓他在這紛雜的聲音里，最終抓住了那一絲微妙。
“在那里！”
徐羲猛然睜開雙眼，向前跑去，不動山停留在原地，看著徐羲的動作，不明所以。
疾馳的步伐，踏碎了凹地里的小水洼。
徐羲最后停留在了一顆白樺樹前。
那是一棵平平無奇的白樺樹，沒有鬼魂寄托，沒有妖氣散逸。
可是那歌聲，分明就是從這顆白樺樹中傳出。
徐羲咳嗽一聲，正了正衣領(lǐng)，屈指輕叩樹干：“有人在家嗎？”
歌聲忽然停止，沒有人說話。
“有人在家嗎？”徐羲再問了一次。
還是沒有人回答。
“媽拉個巴子的，給我裝傻是吧？”
徐羲不再叩問，“不動山，你給我弄把斧頭過來，我要把這棵樹砍了?！?p> 不動山滿頭問號，這荒山野嶺的，我哪里去給你弄斧頭？
但是徐羲也并不是真想讓他弄什么斧頭過來，就是嚇嚇這棵樹，而他這流氓行徑帶來威懾，也確實起到了效果。
“不要……”一個弱弱的女聲從白樺樹中傳出，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但是徐羲不是人，他一點也不心疼。
“不要？你剛才唱歌嚇我的時候怎么沒說不要？你看我這雞皮疙瘩都起來，你說是不是你的錯？”
“我我我……”
白樺樹中的女聲結(jié)結(jié)巴巴不知如何回答，“我在這唱歌都好幾年了，你要自己跑過來聽，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才唱幾年，我這耳朵都長了二十多年了，比你唱歌的時間早得多，今天突然聽到你的歌聲，怎么就和你沒關(guān)系了??？”
“你、你、你這人不講道理！”白樺樹里的女聲都帶上了哭腔。
“不講道理？你把你的來歷給我說清楚，到底是哪方妖鬼，在這里興風(fēng)作浪，唱歌嚇人！”
“我不是妖怪！”
女聲辯駁道，“我是白云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