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芝回房后,便沉入思索中出不來,她反復(fù)推敲該用何種方法去查這梅香幕后之人,她忽然意識到當(dāng)時顧云深救自己時,梅香就在離他們不遠(yuǎn)處的湖面上,她定是看到了顧云深。那么不如就此假借顧云深與自己關(guān)系匪淺來強(qiáng)迫梅香說出真相來。依著顧云深侯府嫡子的身份,應(yīng)該會對梅香有所震懾,只是那樣,就是在利用他了。
可為今之計,若是要快速探尋,依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可能震懾到梅香,唯有以顧云深這個在場者的身份,才可以使得梅香信服。再說顧云深也不可能知道她利用他來威逼梅香,就當(dāng)他做回好事吧,她欠了他那么多人情,再欠一個也無妨了。
鳳芝如是想著,行至妝鏡前,緩緩打開了抽屜,只見抽屜之中靜靜躺著一只密匣,那是大娘子賞給她的機(jī)巧玩意兒。
這密匣分為兩層,但不通其中奧秘之人卻只能看到那如尋常首飾盒的一層。而當(dāng)觸動匣子上的機(jī)關(guān)時,一層便會一分為八,八個板塊分別向外側(cè)伸展開來,露出隱藏在其中的第二層。除此之外,匣上的機(jī)關(guān)設(shè)計得也是極為精巧,要將環(huán)扣向外一拉再一轉(zhuǎn),且須旋至某一角度之后,方可打開,如此精密的構(gòu)造,旁人決然不會察覺。
鳳芝慢慢觸動匣上的機(jī)關(guān),只聽“吱”一聲,底層瞬間現(xiàn)于眼前。
鳳芝伸手將一個牛皮紙包拿了出來,從四角折起,自然也要從四角打開,居中散落著一些白色粉末,比面粉顆粒大些,也粗糙些,卻比鹽粒小一些。
“小姑娘,你小小年紀(jì)竟遇到這樣的事,老夫便贈予你一個物件,興許日后可以用的到?!?p> 那日,在濟(jì)世堂詢問燙傷膏藥,在離開之時,那位老者叫住了她,給了她這樣一件東西。
“這東西喚作陸玖曼陀羅,白色粉末狀,無味,將它置于水中讓人飲下,有使人昏迷暈厥的功效。只是此藥藥效甚佳,用時切記不可過量,否則就會傷人性命?!?p> 鳳芝驚嘆,此人莫不是神人,竟有這樣洞察一切的本事,居然還給自己這樣玄微的自保之物,便急忙謝過老者,將紙包揣于衣袖之中。回來后,她一直在想該如何藏匿此物,直到無意之間發(fā)現(xiàn)了這個錦盒的奧秘,偶然在大力拉動錦盒的環(huán)扣之后,竟發(fā)現(xiàn)環(huán)扣還可以原地轉(zhuǎn)動,于是細(xì)探下去,便觸動了機(jī)關(guān)。于是這個神奇的玩意兒便成為了最好的藏匿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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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之中,一道纖瘦的身影行至梅香所居偏房,素手輕輕推開房門。便見迎春在臥榻旁不斷垂著腦袋,又抬起,再垂下,再抬起,而梅香依舊在榻上昏睡。
要想辦法先把迎春支走。
鳳芝走進(jìn)房門,至迎春身側(cè),輕拍迎春,輕聲喚道:“迎春姐姐,迎春姐姐......”
迎春從困頓中蘇醒,見是鳳芝來,忙要問詢,鳳芝比出噤聲的手勢,迎春反應(yīng)過來,便輕聲問道:“你怎么來了?”
“聽聞梅香姐姐落了水,我想這天寒地凍的,她一個柔弱的女子,怎么受得了,心中甚是擔(dān)憂,本想來看看,卻臨時被安排了差事,這才做完,便趕著來看看,姐姐可好些了?”鳳芝將迎春拉至屋角,挽著迎春的手,低聲說明來意。
迎春聽罷,感嘆鳳芝與梅香深切的姐妹情誼,對此甚是動容。見鳳芝十分關(guān)切梅香狀況,便忙道:“大娘子吩咐請了郎中,這樣冷得天氣,風(fēng)寒自是跑不掉的,送來時便已昏迷,郎中施了針,也開了藥,中間清醒了半刻,便又昏睡過去,一直到現(xiàn)在?!庇乎局迹Z氣盡顯擔(dān)憂,仿佛對梅香狀況很是發(fā)愁。
一聽梅香狀況不容樂觀,鳳芝便要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
“姐姐,看你這一身疲累的,不如姐姐先回去休息,我在這里看顧著?!庇郝牬?,心中自是高興,本來派給他一個照顧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她便已經(jīng)十分不滿了,還要照顧一個平日里相處并不和睦的下等女使,她更是老大不情愿。如今好不容易等來一個主動接手的,還是個表面上如此關(guān)切梅香的人,她可不得大大地松上一口氣。
只是心中雖喜悅,但卻不能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該有的客套還是應(yīng)該有的,“無妨無妨,哎,梅香可憐,我長她幾歲,又與她同在府中伺候,合該是一家人才是,照顧她也是應(yīng)當(dāng),更何況這是大娘子分派給我的差事,本該由我照料的。妹妹你辛苦一天,快快去休息吧,這里交給我就是了?!?p> 瞧瞧,這話說的多么漂亮??上P芝早已在迎春眼底察覺出了一絲極力掩飾著的喜悅,若不然,她還真的會被迎春感動,信了她的一番妙語連珠。鳳芝原本以為大娘子身邊的婢女之中,迎春算是最為老實本分的一個,卻不想老實人也會說出這樣心口不一的話,做這樣陽奉陰違的事。這讓鳳芝又長了見識,身邊此人,并不像平日里表露出來的那樣單純,于是心中對迎春多了幾分忌憚,并警示自己日后對此人要嚴(yán)加防范。
“哎呀,姐姐,你瞧你的眼睛,都紅了,定是熬得太久的緣故,我知曉你與梅香姐姐情同姐妹,但也不能不顧惜自己的身子呀,你休息過后再來替我豈不是更好,你精神好,照料起來也可更加從容些,姐姐也可讓妹妹盡一份心力呀?!?p> 期待的話語從鳳芝口中一脫出,迎春眼中的希冀期待便一下子升騰起來,滿眼的喜悅。
到底是道行清淺,無論迎春怎樣掩飾,都藏不住她那陰暗的心思。
果如鳳芝所料,迎春沒有再推脫,只是匆匆應(yīng)下了,也許是心中還有些許歉疚,迎春走時還不忘拉起鳳芝的手奉承幾句,見鳳芝面色平靜如常,沒有任何怨懟之意,便欣然離開了。
鳳芝估摸著時間,待迎春走遠(yuǎn)后,便躡手躡腳行至桌上的茶碗前,從袖中掏出紙包和手絹,手絹鋪平墊于桌上,小心翼翼地趁著手絹打開了紙包,她先將其中的白色粉末輕輕到了少許至茶碗中,又一時拿不準(zhǔn)藥量,細(xì)想郎中所說此藥功效甚佳,只是讓她昏迷半刻,那么少許應(yīng)該是夠了,于是輕搖茶碗讓藥粉迅速溶解。
將茶碗端至梅香床前,見梅香雙目緊閉,額上滲出細(xì)密的汗珠,雙頰上是兩團(tuán)幾近鮮紅色的且非尋常的紅暈,若不是慘白的面容和皸裂暗沉的嘴唇,鳳芝險些以為她是吃醉了酒。她睡得極不安穩(wěn),雙眉緊蹙,口中不時呢喃,似是在噩夢中無法自拔,蘇醒對此刻的她來說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鳳芝見狀,確定她暫時不會蘇醒,便輕輕撬開梅香干燥起皮,顏色灰白的唇瓣,將水緩緩灌了進(jìn)去......
不過一會,便見梅香平穩(wěn)了下來,蹙起的眉頭漸漸消解,呼吸也較方才順暢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