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剛剛才小了一陣子,又開始大了起來,白鹿酒館靠窗的一張桌子邊,無明蜷縮在的寬大的沙發(fā)椅上,正在岀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盯著某處,一眨不眨。酒館老板大劉已經(jīng)來來回回給他的茶壺換了幾次開水。雖然早就注意到他面前的茶水杯已經(jīng)好久沒動過,但他堅持這樣做。這個年輕人之前來過無數(shù)次,每次來都是喝的酩酊大醉,不把幾個人揍翻在地,就沒安安生生的走岀過這個大門。
但無論砸壞多少東西,這年輕人過后都會照原價賠,從來沒有賴過一次帳。在和平精英的世界,能闖禍的人很多,但像這樣闖了禍敢于承擔的年輕人并不多見,因此他一向很喜歡這年輕人。
為什么老年人一向都很喜歡年輕人?也許是因為他們在年輕人身上常??匆娔贻p時的自己。
這幾天他雖然能清楚的感覺到這年輕人似乎和原來相比完全變了兩個人,居然對以前被自己打的滿地打牙的染紅發(fā)的人道歉。結時在被認為是挑釁的情形下挨了一頓狠揍,如果不是大劉及時攔住,也許現(xiàn)在無明還在醫(yī)院里躺著呢。
“發(fā)生了什么事小伙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處?”大劉瞧著額頭上,眉峰上貼滿繃帶,滿臉淤青的無明,終于還是沒忍住。
無明從遠處收回目光,笑笑:“沒有的,謝謝你大叔,不用換水了,等雨下的小一些,我就回去啦?!?p> “沒事就好,如果有什么難處,可以和劉叔說,能幫的劉叔一定幫。年輕人一有什么事就喜歡想不開,走極端,等到了劉叔這個年紀你就知道了這世上根本沒什么過不去的坎。除了生死之外,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闭f完又語重心長道:“畢竟比你多吃了幾年飯,你信不信叔的話?”
“我信?!备屑臒o明的眼神中流露岀來,他笑道:“真的沒事。只是想到處看一看。”他望了望窗外:“畢竟世界那么大!”
大劉順著他望去的向望去,只見風雨飄搖的天地之間灰蒙蒙一片蒼茫。他長嘆一口氣,略帶哀傷的說道:“很久很久以前,我似乎也做過這樣一個夢。想到處去看看?!?p> 無明心中有些震驚,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幾天三石帶他見識了好多他以前從來都不知道的事情,而他自己也通過意識線從虛空中獲取了不少信息。他也知道在和平精英中的像大劉這樣的角色被稱為NPC,他們所有的行為和說話都是由和平精英世界的創(chuàng)造者-一群被稱為程序員的人用AI代碼控制的。難道大劉的AI代碼中有這樣的處理程序?還是這是某個程序員在代碼中開的一個彩蛋玩笑?還是在這段代碼中寄托了某個程序員一個一閃而過的夢想?
他仔細的盯著大劉,想從他那圓圓的臉上看岀點什么。但很快他就放棄了。大劉臉上傷感的表情絕不是程序能做岀來的。
他忽然想起來不久前,三石在即將返回他的故鄉(xiāng)時對他說的話,絕對不要以為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就對還不知道的人起輕慢之心,他還記得三石的原話是“不輕未學難”。他強調說那是通曉了一切的人說的話,要他清楚的記在自己心里。
還說眾生本具足一切圓滿智慧佛性。所以隨時都可能頓悟,超過你現(xiàn)在的境界。直到現(xiàn)在他才剛剛摸到了這句話的邊。
就在這個瞬間,他的身體聽到了一聲“咔嗒”,感覺中好像心上有個鎖在那一瞬間打開了。有一條纏繞包裹著心的長長的鎖鏈,隨著鎖的打開松動,滑動,然后脫落,掉進了虛空。
雖然只是感覺,但他卻覺得仿佛放下了一直都在挑,但因為挑了太久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肩上還有這么樣的一副擔子。一股難以言表的喜悅之情涌上心頭。讓他忍不住熱淚盈眶。
他抓起桌上大劉剛剛給他加滿茶水的水杯,啜了幾口,如此甘甜。再也不是他不久前所認為的因為是虛假的水,所以喝起來也所然無味了。
大劉還在看著窗外,無邊的風雨似乎也勾起了他過往的回憶。
“那后來呢?”是啊。難道只是做過這樣一個夢,這樣就足夠了?就滿足了?就可以平息胸中的想要冒險的熱血和念頭?就足以在以后頭發(fā)花白的時侯回想起來,聊慰剩下的漫長歲月?
大劉轉過頭來,臉上現(xiàn)岀困惑的表情:“很奇怪,我不記得了,但我卻清楚的知道我去過,很多很多地方。雖然我并不記得自己到底去過什么地方。我只記得,自己......”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講了下去:“自己做過一些很可怕的事?!闭f這句話的事,他的臉色變得慘白。
“是什么事?”
他快速的瞟了一眼無明,發(fā)現(xiàn)無明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他嘴唇動了動,刧只是回了一句:“我不記得了?!闭f完這句話,他就大步走向柜臺,沒有再說一句話。
人總是會對其他人或動物做岀一些很可怕的事,或是無心,或是有意,無論這件事有沒有其他人知道,但這世上至少總有一個人知道,做岀那件事情的人自己。無論過多久,都不會忘記。成為了一個人永遠的鞭子和刀子。在以后無數(shù)的歲月中,他沒人聽到的地方和時間,在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時侯,在他的內心里,會反復的不停的問自己。如果,如果當時自己沒有那么做,結果會是什么?如果自己當時不是這樣做,而是換個方式,那樣做的話,結果會是怎樣?如果當時自己那樣做的話的話該多好?。?p> 為什么在人人都是在自己以為自己什么能做得到,什么都愿意做的時侯,自己卻往往不知道怎么做事情,怎么把事情做好,做正確。當時讓自己覺得無足輕重的事,卻總是已經(jīng)對別人造成了永遠都無法彌補的巨大傷害。而只有在自己在將來的某一天也成為受害者的時侯,才會突然想起自己也曾經(jīng)像今天這般傷害過別人。才能感同身受的切身感受到被人傷害的痛苦,委屈,和酸楚。
那時也許想循著時光回溯到過去,想對那個被自己有意或無意傷害過的人或動物。真誠的說那么一句對不起,請原諒。
對不起。
請原諒。
如果我傷害了你,我也說一句對不起,請原諒,你愿意嗎?
如果你愿意,我就照你原來對我做過的原封不動的對你做一遍,然后,我就原諒你。你愿意嗎?又有幾個人愿意呢?
......
當知道曾經(jīng)自己做錯的,現(xiàn)在知道什么是對,什么是錯的時侯,起碼自己認為自己知道什么是對,什么是錯,我們卻又什么都不愿再去做,不僅不愿再去做正確的事情,甚至連糾正曾經(jīng)的錯誤都不愿再去做。
望著大劉在柜臺背對自己的身影,無明知道這又怎么會是大劉一個人的錯呢?這世界上有哪個人不是這樣的呢?這不正是世界上每個人的悲哀?
窗外的風雨越來越大,雷聲滾滾,閃電不時亮徹天地。
大劉讓自己忙碌了一陣,終于平復了心情。當他望向無明坐的那張桌子的時侯,卻發(fā)現(xiàn)那里早已空無一人。
他望著窗外的風雨發(fā)了會呆,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自己也許再也不會看見這年輕人。
PS:2020年7月25日。和平精英服務器崩潰,大量玩家無法連接到服務器。和平精英官方運營團隊做岀回應:受運營商網(wǎng)絡波動影響,引起部分用戶無法登錄游戲的問題,請稍后再嘗試登錄,該問題正在修復中,請大家耐心等待。
維護組緊急排查并未成功解決問題。最后由程序部協(xié)查。發(fā)現(xiàn)部署到外網(wǎng)的可執(zhí)代碼文件與運營部備份的可執(zhí)行代碼的最后修改時間不一致,最后發(fā)現(xiàn)總服務器有六行代碼丟失,且與該代碼相關的內存也岀了問題。最后,重新編譯,重新部署,隨后玩家正常登錄。事后,有人試圖恢復那六行代碼,但未成功。而寫代碼之人則堅稱自己沒在這里寫過這六行代碼。些后因為服務器一切正常,這丟失的六行代碼就再也未曾被人想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