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薯扶著俞聲漸慢慢走下山去,朱善東則是扛著俞聲漸的長槍,和方知遙走在了身后。
所幸,俞聲漸身上的確傷不是特別重,方知遙為她綁好身上傷口之后,還可勉力行走。
但若是想再動武,怕是就需要再休養(yǎng)些時日了。
方知遙和朱善東兩人走在后面,方知遙看著番薯的背影,先問了起來:“他還是不放心我,對吧?所以我出來,才讓你跟著我的?!?p> “是。”朱善東沒有隱瞞:“畢竟他和你相識不過幾天,他這人從來都不會輕易去相信一個人,但你放心,只要他相信了你,他就是無條件的信任?!?p> “況且---”朱善東繼續(xù)道:“這次,他也算是把你推入到了風(fēng)口浪尖之中,鎮(zhèn)上那些父老鄉(xiāng)親,都認(rèn)為是你力戰(zhàn)黑煞魔頭導(dǎo)致他最后力竭,使得他們能殺了這魔頭的?!?p> 方知遙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著番薯那高大肥碩的身軀扶著俞聲漸在前面走著,一步一步似乎都是極為艱難的挪動,嘟著嘴:“不過最后,我終究是要逃不掉,要與黑煞一戰(zhàn)的?!?p> “還有個東西不對?!狈碓谇懊娴吐晫χ崧暆u說道:“時間!算起來我昨日才殺了魏荒,為何第二天黑煞就有第二個長老就來了,而且還是一個人來的!”
“所以你懷疑---”俞聲漸也問道。
“這個叫圖塔的長老,也一直都在這里?!狈碚f道:“一種可能是他們這次要動手的目標(biāo),非常難殺,所以在派出方知遙和魏荒之后,還需要一個長老來動手。”
“這么說還有一種可能嘍?”俞聲漸問道。
“對---”番薯皺著眉頭:“還有種可能,就是黑煞的根據(jù)地,本來就在江南?!?p> 聽到這話,俞聲漸也是一臉錯愕地看著番薯,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而且我始終覺得,這次圖塔過來,雖然嘴上說了一個還算過得去的理由,但他真正要?dú)⒌娜?,是我!”番薯道?p> “如果我是圖塔,我也第一個殺你。”俞聲漸說道:“方知遙畢竟是他們黑煞的大小姐?!?p> “不,他們只是嘴上說說。”番薯道:“不管是魏荒和圖塔,其實(shí)都在逼方知遙束手就擒,他們對陣方知遙時候,都有機(jī)會能直接殺了她,卻都沒有!”
“他們在你面前露了相,想要?dú)⒛阋彩钦0??!庇崧暆u道:“況且魏荒雖然不是你親手殺的,但他的死卻是你一手推波助瀾導(dǎo)致的,所以他們要報仇,也很正常?!?p> “那太不正常了?!狈淼溃骸拔夯牡氖虑?,的確引得整個江湖關(guān)注,畢竟這是黑煞第一次浮出水面。但問題是,我要是黑煞教主,我會想著怎么把這事情給繼續(xù)按到水面下,而不是來殺我?!?p> “魏荒也已經(jīng)死了,其實(shí)能從他身上查出的線索屈指可數(shù)。”番薯繼續(xù)說道:“考慮事情的難易,我的優(yōu)先選擇,也是先按下這個事情?!?p> “所以你的意思是---”俞聲漸皺著眉。
“殺我,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狈淼?。
“但你不也經(jīng)常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嗎?”俞聲漸笑了笑:“或許這黑煞教主,和你是一個脾氣呢---”
番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又問了一句:“這次,有多少兄弟來???”
“我是今兒早上才到的,剛剛在阿朱那邊放下行李,就被阿朱給拉出來了?!庇崧暆u道:“聽阿朱說,阿皮和阿華也是今天早上到的?!?p> “他們本來也就在附近,肯定先到?!狈硇α诵Γ樕蠀s透著苦澀:“倒是你會過來,真的讓我挺意外的?!?p> “有何可意外的?”俞聲漸問道。
番薯沒有回答,只是淡淡說道:“能再見你們依舊如初,只覺這六年,是大夢一場啊。”
“你也依舊如初,如此矯情!”俞聲漸拍了拍番薯的后背,笑了笑:“其實(shí)大家都未曾怪你,畢竟當(dāng)初那事是大家伙都同意的?!?p> “但六年啊,那會本該是大家意氣風(fēng)發(fā)在這江湖乘風(fēng)破浪的時候,卻因?yàn)槲业腻e,導(dǎo)致了大家這六年不能動武,折戟沉沙,利刃蒙塵??!”
“行了,那都是過去了?!庇崧暆u從懷中掏出了一樣?xùn)|西遞給番薯:“對了,你們呀,都把這東西都給忘了?!?p> “啊?”番薯低頭一看,赫然是圖塔的守心刀。
“你們都說是好刀,走的時候一個都不拿---”俞聲漸說道。
番薯接過看著這柄兩尺短刀守心,當(dāng)他的手握住刀柄的瞬間,就覺得一股巨大吸力從刀身中傳出,將自己體內(nèi)僅有的內(nèi)息給吸了個干干凈凈。
“哇靠!”番薯急忙要扔開了這把刀,但這把刀似乎有靈性一般,在陽光下瞬間變得璀璨奪目。
只是這個瞬間的光華,在番薯內(nèi)息被盡數(shù)吸收之后,再次暗淡。
“刀的確是好刀?!狈砜粗匦牡?,淡淡說道:“可惜也是一把妖刀?!蓖炅司拖炔逶诹搜g。
“也的確很配你那機(jī)怪百變的武功路數(shù)?!庇崧暆u推開了番薯,自己走了兩步:“行了,我還沒那么矯情,不至于要你一直扶著,我自己走吧---”
才過了一日,今日的小鎮(zhèn)上,明顯行腳商和街邊賣藝之人多了很多,熱鬧非凡。
而方知遙走過的地方,自然也引來無數(shù)人側(cè)目。
方知遙本來就長得極為漂亮,這些江湖客來到清水鎮(zhèn)之后,更聽聞她力戰(zhàn)黑煞魔頭,心中自然對她也多了幾分敬佩。
有些正值青壯年紀(jì)的江湖客,對于方知遙這等本就漂亮,武功同樣高強(qiáng)的江湖女子,更是青睞有加,望能與之結(jié)成俠侶。
番薯看著周圍那些男子一個個對著方知遙垂涎欲滴,卻又沒啥借口上前的,心中只覺得好笑。
但這些男子看俞聲漸和朱善東的眼神卻明顯不一樣,他們見這兩個樣貌俊朗的少年郎可站在方知遙身邊有說有笑的,眼神里都充滿了敵意和嫉妒。
只不過,這種眼神,從來沒出現(xiàn)在番薯身上——就是傻子也知道,這個大胖和尚毫無威脅。
哦,還有人連傻子都不如的,比如那些個黑煞的殺手,居然能把番薯當(dāng)做是方知遙的情郎。
那些本就住在鎮(zhèn)上的鎮(zhèn)民對于方知遙,眼神里多是和善。方知遙每走過一個攤頭,那店家都會很友善地問上一嘴。
“方姑娘,吃了嗎?沒吃要不要來拿兩個包子呀?”
“方姑娘,來看看我們家的花頭繩???”
“方姑娘,我們這里新進(jìn)了布,要不要挑一匹做件新衣裳???”
“喂,你人氣在這鎮(zhèn)上還真是高??!”番薯走到方知遙身后說道。
“那還不是你做的好事。”方知遙白了一眼番薯。
這時候,又有一群孩子立刻圍了上來。
“方姐姐方姐姐---”領(lǐng)頭的男孩子說道:“方姐姐要不要吃糖?”
方知遙看著男孩子手里那可晶瑩剔透,宛如寶石般的黃糖晶塊,心中不由一愣,她回過頭看了看番薯,問道:“這---這就是糖?”
“對呀。”番薯有些詫異:“昨日你吃我們江南菜,不覺得很甜嗎?”
“的確很甜?!狈街b道:“但是甜和糖有啥關(guān)系?”
“你不知道,江南菜喜歡放糖,所以才會甜?!狈淼?。
“所以糖是甜的嘍?”方知遙繼續(xù)問道。
“你---該不會從來沒吃過糖吧?”番薯有些吃驚。
方知遙看著眼前這黃糖晶塊,點(diǎn)了點(diǎn)頭:“的確,之前只知道果子是甜的,甜菜是甜的,甘蔗是甜的,但是我卻從未吃過糖---”說著她將這塊黃糖晶塊塞進(jìn)了嘴里。
黃糖晶塊在方知遙豐厚的舌頭上慢慢融化,甜膩的味道充斥在她嘴里,讓她喜上眉梢:“好甜吶---”
番薯看著她甜美的笑容,就如不知世事的少女般忽而得到心愛的首飾那般,燦爛純潔。
那種笑容,勾勒于方知遙豐厚波瀾的唇上,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便似盛開的海棠那般,嬌艷動人。
“走吧走吧,趕緊回去吧?!敝焐茤|見到兩人落在了后面,趕緊拉了拉有些看癡的番薯:“大家都在等著你呢?!?p> 依舊是云尚鮮樓,這會新的大門已經(jīng)換好,仿佛昨日里面的那場廝殺,從未有過。
這會正值飯點(diǎn),今日又涌出了如此多的江湖客,云尚鮮樓一樓依舊十分熱鬧。
朱善東直接帶著三人去了二樓雅座,雅座之中,已有兩人早已等候多時了。
“等你吃個飯,等到現(xiàn)在了---”一身材高瘦之人身穿破黃褐色道袍,看著番薯過來,沒好氣地說道。
“就是的喂,現(xiàn)在想見你一面,真的難。”另外一人樵夫打扮,端著酒杯看著番薯:“你是不是又在給別人做嫁衣呢???”
“你們講的什么鬼東西?”番薯坐了下來,看著二人說道。
這道士和樵夫,正是早上番薯在市集上遇到的那兩位,當(dāng)時人多眼雜,他們見著番薯,自然也只是算上前來打聲招呼,告訴番薯自己已經(jīng)到了。
“你那塊鬼木頭搬回去了?”高瘦道士問道。
“我就和你說,你搬來搬去不麻煩嗎?”樵夫說道:“那會就該給我一刀劈了,省事!”
“就知道劈木頭,又是個斧子精,和阿寒一個德性。”番薯白了樵夫一眼:“你要劈了那木頭,阿寒定要來找你拼命。”
“打架殺人,我可比不過他?!遍苑虻恍?,說道:“但要拼命,他未必比得上我!”
“阿皮,阿華,好久不見。”俞聲漸也坐了下來,也給自己倒了杯酒:“來遲了,先自罰一杯!”
“老俞你現(xiàn)在怎么如此市儈的?”高瘦道士不忘啐上一口。
“喝吧喝吧---”朱善東也落座說道:“到了我這里,山珍海味說不上,但酒,管夠!”
“對,喝他個不醉不歸!”番薯吼著就灌了一杯酒。
“喂喂!”朱善東趕緊說道:“這話可不包括你,你這死水牛,這可是上等花雕,你當(dāng)是水喝的?。俊?p> “有酒,怎么不叫上我呢?”門外又傳來一聲,就見一俊朗公子走了進(jìn)來,嬉笑著看著五人。
“喲,悶東家,你這是給那幫子女人給放出來了?”番薯一臉壞笑:“沒被那群小娘皮玩死吧?”
“講什么胡話呢?”柳及垣說道:“阿莘和阿真姑娘回來說要下山找方姑娘,我就和她們說鎮(zhèn)上就一家酒樓,然后鼓吹了下這里的飯菜,她們就吵著要我?guī)齻內(nèi)ィ@才讓我出莊的?!闭f完柳及垣扔出了錢袋子給朱善東:“隔壁桌,我開了,算我頭上吧?!?p> “哪有跑我這來吃飯還掏錢的說法?”朱善東把錢袋子扔還給了柳及垣,然后看著一直盯著這錢袋子雙眼發(fā)亮的番薯說道:“別看了,你除外啊,你的賬還是要記著的!”
“行了,說正事吧?!备呤莸朗空f道。
“那就說正事吧。”番薯道:“四天之后,鎮(zhèn)南王聘綱就要到這里,我們的目標(biāo),就是劫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