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混亂后,此刻的姜朵站在醫(yī)院走廊,她感覺像做夢一樣。那刀是怎么掉出去的,她也沒看清,只是那么大又重的一把刀,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被打掉?她確定也不是那個男人,刀脫手的時候,她分明感到了一股外力砸在刀身上。
不管怎樣,刀是從她和那男人手里脫手的,砸傷人的椰子也是她賣的。在別人眼里,姜朵現(xiàn)在在醫(yī)院,不冤??山湫睦镉X得這事很奇怪?,F(xiàn)在,只能期望人沒事兒。
剛醫(yī)院填資料的時候,她看了一眼,被砸傷的是個教授,姓陳,叫陳成文??粗呀?jīng)有六七十歲,實際只有54歲,看著體質(zhì)很差,平日一定缺乏鍛煉,很禁不起折騰的樣子。姜朵思忖:這老頭一定不會跳廣場舞吧。
姜朵有串白水晶手串,是姜港去世那年送她的生日禮物,戴在手上許多年了?,F(xiàn)在姜朵正不由自主地摩挲著手里的手串,胡思亂想著。
******************************************************************
一個人的腦袋從身后探過來,“你干嘛呢?”
是剛才海灘上那個帥哥。她慌忙收起手串,“那個人……怎么樣了?”
他笑了笑,嘴角牽扯的弧度剛剛好,“剛醒,看樣子應該沒什么事,你想去看看嗎?”
姜朵低頭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應該去一下,只是,一會兒進去要道歉嗎?雖然好像實際上,自己也沒太大責任。
正想著,對面的人仿佛聽到了她心里的想法,囑咐道“我明白,這事不能怪你,進去后,別說話,聽我的就行了。”
這么一說,姜朵反而有些心虛了,無緣無故,她憑什么得到一個陌生人照顧。對方卻突然轉(zhuǎn)頭“差點忘了問,你叫什么名字?”
“姜朵。”
“姜朵?云朵的朵?”
“嗯”
男子點點頭,“你好,姜朵,我是許漠?!?p> ******************************************************************
二人進了病房,里面還有個男生剛打完開水回來,個子不高,寸頭有點長了,頭發(fā)一根根亂七八糟立著,像個刺猬一樣。看見姜朵進來,兩眼立刻放光,格外殷勤地問“美女,要不要喝水?”
姜朵搖頭拒絕,又不是來做客的,喝什么水。她在學校見多了這樣獻殷情的男生。
陳成文的頭被包得嚴嚴實實像個粽子,正躺在床上打著點滴,哎呦哎呦地叫喚著,看起來精神竟然還不錯。雖然這時應該擺出慚愧的表情,但姜朵實在有些想笑。
一旁的許漠表情立刻誠懇起來,彎腰道歉,“陳老師,實在是對不起,在我?guī)У膱F里出了這種意外,這件事我付全責,醫(yī)療費用由我來承擔?!苯湓谂赃呉糙s緊鞠了一躬。
陳成文哎呦哎呦地擺擺手,算了,不用了。一旁的刺猬頭急得使勁給陳成文使眼色,老師啊,怎么能就這樣算了?這么硬的椰子,說砸就砸腦袋上了。做這行的,不就是靠腦袋吃飯的么,萬一腦袋被砸壞了,可怎么搞研究。怎么也得要點精神損失費,或者讓旅行社免費帶他們?nèi)e的地方玩玩,最好能出國,斯里蘭卡就不錯,實在不行,日韓也行。
“陳老師!”刺猬頭正幻想著,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生拉著行李箱,帶著哭腔,正急匆匆跑了進來。她看見姜朵和許漠,微頓一下,繼續(xù)小聲說道:“資料手稿還有標本通通都不見了?!?p> 陳成文突然不哎呦了,“什么?劉慧慧,你仔細找了沒?。吭趺磿灰娔??”
叫劉慧慧的女生不斷點頭,隨后又搖頭?!昂诎灰娏??!?p> “不對啊,我當時就放在車座位上了?!贝题^在一旁縮著脖子說。
陳成文從床上坐起來,“出院!現(xiàn)在就出院!我再去找找?!?p> 劉慧慧急忙扶住他,“陳老師,醫(yī)生說你現(xiàn)在還在觀察期,不能出院……”
一旁的刺猬頭撓著頭在一旁插言,“是啊,老師,這……不管什么東西都不如命重要,你都一大把年紀了,快入土的人了,還是要注意身體。”
劉慧慧聽到這氣得不行,“王友群,你閉嘴吧,真不知道你這次跟過來是做什么的,要不是你……”說著轉(zhuǎn)身又指著姜朵,“還有你,要不是你砸傷陳老師,標本怎么會丟?!?p> 姜朵沒想到突然就把自己扯了進去。從頭到尾,她都沒明白這標本是什么東西。“丟的什么東西啊,就怪到我身上。你別狗急了亂咬人啊。”
“你說誰是狗?”劉慧慧喊道。
“誰訛我,我就說誰啊。”姜朵慢條斯理地說。
“別吵了,剛許漠說了要全權(quán)負責呢,對吧?你預備怎么負責啊?”王友群指指許漠說。順便給了姜朵一個讓她寬心的眼神。
劉慧慧在旁上下打量了一眼姜朵,再看王友群這架勢,露出一臉了然的表情,撇撇嘴,轉(zhuǎn)過頭去。
姜朵突然怒火攻心,從小到大,她最討厭這樣的眼神,正想繼續(xù)發(fā)作,感到肩膀上被輕輕拍了一下,她轉(zhuǎn)頭,看見許漠側(cè)過臉,微微沖她搖頭。想起進來前的囑咐,姜朵咬牙忍下。
“陳老師,你先別急,丟的黑包是什么樣的,里面都有什么東西,要不我再幫你去找找?!痹S墨說道。
陳成文嘆口氣:“重要的不是那個黑包,也不是什么手稿,而是那個標本……”
陳成文是一位優(yōu)秀的植物學家,這次是帶了兩個學生出來實際考察采樣。他們找到了一種珍稀的史前草本植物,這在整個植物學界都是罕見。
本來計劃采集到了標本就回去了,王友群卻鼓動大家反正還有時間,不如報個旅游團,玩一圈再回也來得及。
就這樣,三人報了散團,來到??冢瑳]想到,在教授被椰子砸傷住院時,裝資料和標本的黑色皮包不見了。這皮包一直由王友群保管,剛才急著送陳成文去醫(yī)院,就被忘在了座位上。
陳成文說:“這手稿和資料其實都在我腦子里,只要沒有外傳,完全可以重寫一份。只是沒有了這個標本,任我寫的天花亂墜,也是廢紙一張啊?!彼l(fā)愁地摸摸自己的頭,卻只摸到了厚厚包裹的紗布,又訕訕地收回手。
王友群在一旁道:“實話告訴你們吧,為了研究這個標本,共投入了……這個數(shù)”他伸出五根手指,沖姜朵和許漠揚了揚。
“50萬!就這么一根草?”姜朵心驚。
“什么50,是500!500萬!”王友群瞪大雙眼,“現(xiàn)在就等我們教授回去呢,開展工作呢。現(xiàn)在可好,研究對象丟了。那這500萬……?”他看向許漠。
“如果是錢的問題,我這邊沒有問題。只要你們提供所有資料,能證明它的實際價值。”許漠一臉平靜,仿佛在談的只是50塊錢。
姜朵在旁拉了拉許漠的袖子,500萬,不是小數(shù)目啊,怎么這么容易松口。同時,她開始計算自己銀行卡里的錢加擺攤收入,再估算一下以后工作的收入。他們真要拿出證明,要求賠償,自己大概這輩子都賠進去了。
“不用?!蓖瑯铀妓髁艘粫旱年惓晌臄[手,“這事不是錢能解決的,那標本在外人眼里不值錢,在我們這行眼里卻是千金不換。其實,這標本是有兩株的,你們幫我去把另一個弄來,這事就算過去了。我等養(yǎng)好傷,就先回學校準備資料。你看怎么樣?”
許漠說:“行,今天回去再找找,找不到,準備一下,就出發(fā)。我一個人去就行。”
陳成文緊蹙的眉頭微微放松,點了點頭。
姜朵注意到陳成文一閃而過的輕松,再聯(lián)想到今天的一系列事情,她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許漠答應了去找標本,姜朵就這樣被排除在外了。陳成文又指著王友群,“你和他一起去,帶個路?;刍劬拖群臀一貙W校?!?p> 王友群不敢不點頭,想到又要再去一趟,他有些惆悵。
陳成文說完這些,就不管他們,閉目養(yǎng)起神來。
******************************************************************
走到樓梯口清靜的地方,許漠問“那個弄丟的標本是什么樣?”
王友群用手比劃著,“這么大一玻璃瓶子,里面裝著一株綠色的植物,看起來和普通的草差不多,葉子是細長鋸齒狀,根莖比較粗,泡在福爾馬林里。很好認的。”
許漠點點頭,“我一會兒回去再找找,要是找不到的話,我們就出發(fā)去尋另一株?!?p> 他又對姜朵說,“你回去吧,本來這事和你也沒關(guān)系,東西是在我們旅游社丟的?!?p> 姜朵點頭,對方一片好意不把自己拖下水,再不跑就是沒眼色了,于是道了別準備離開。
王友群叫住姜朵,“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啊,看歲數(shù)我們差不多大,交個朋友吧,能加個微信嗎?”
一旁的劉慧慧不屑地切了一聲。姜朵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和王友群互加了好友。王友群知道姜朵名字后,嘿嘿一笑:“朵朵?能叫你朵朵嗎?”
“隨便你吧?!苯錈o所謂。
該走了,她還是覺得不放心,今天事情總覺得怪怪的。最近,姜朵走到許漠身邊說:“留個聯(lián)系方式吧,標本有什么進展記得和我說一下?!?p> 許漠有些意外,姜朵甜甜一笑:“就這樣走了,我會良心不安的呀。”看得一旁王友群心里一顫。
這笑容真假,許漠心里想著,還是和姜朵互加了微信。
姜朵臨走前異常溫柔地對劉慧慧說道:“慧慧啊,你要是牙疼,就早點去看醫(yī)生呀?!?p> 劉慧慧一時沒反應過來:“我……牙不疼啊。”
姜朵奇道:“是么?那怎么說話切切地呀……還以為你牙齒漏風呢!”
“你……”劉慧慧氣得就要反擊,姜朵卻不給她這個機會,轉(zhuǎn)身就走。王友群在后面喊著:“朵朵,常聯(lián)系?。 ?p> 姜朵朝后擺擺手,沒回頭,徑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