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正午,燥熱隨耀眼的高陽消散,朱雀場中鼎沸的人聲卻不絕于耳,有人在高呼,有人在嬉鬧;有人選擇沉默,亦有人在站邊鼓舞;有人注視著賽場的一點一滴,也有人想著自己至今的所有心緒。
“你說,關(guān)騏對手的實力會有多強?”衣著樸素的男子說道。
“未曾聽聞,但我想,他應(yīng)該會有能力,最起碼能與關(guān)騏一較高下。”儀態(tài)優(yōu)雅的男子回答。
……
“爺爺,爺爺,這里好多人啊?!敝赏恼f笑一直縈繞在蒼白的兩鬢。
“哈哈,那當然,這可又是一年比賽的謝幕?!贝认榈睦险叽鸬?。
“哦。”孩童似懂非懂的回應(yīng)著。
……
“精彩的比賽永遠不缺乏觀眾,也不知道那小子對不對得起如此之多的吶喊。”身著工作服的青年說著。
“哼,先把房間整理好再說,今天上頭可是來了消息,城主要親自來觀賞這最后一場比賽。”他身后的中年男子說著。
“話說,往年雖然這最后一場比賽往往都是最精彩的,雖然往年也確實是沒人刻意安排過,但是今年這般,你說,會不會是有人刻意為之啊?!鼻嗄暧终f道。
“佩雷格里納斯選拔賽的公平性向來都是毋庸置疑的,你小心禍從口出?!敝心昴凶勇暽燥@嚴肅。
“好啦,好啦,不聊這個了?!鼻嗄暌粤什莸幕貜?fù)短暫地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
……
“啊啊啊啊啊啊?。「舅悴幻靼装。 秉S云澂不斷吶喊著。
“他不和你說過了嗎,所以,相信他就好了,你何必如此糾結(jié)呢?!睏钺缬鸬卣f著。
“你不懂,你也不需要懂,這是我的事,僅此而已?!秉S云澂嘆口氣,而后回答楊徵羽。
“你自己也說過我不簡單,你又怎么會覺得我不知道呢。”楊徵羽略帶輕蔑的說著。
……
“佩雷格里納斯的選拔賽已經(jīng)進入尾聲,既然如此,我等也應(yīng)用最為精彩的一場比賽來宣告這場比賽的落幕?!辟悎鲋械闹鞒终Z氣帶著不少慷慨激昂:“那么,有請蓬桑關(guān)氏關(guān)騏與若翳蘭楓!”
語畢,關(guān)騏與蘭楓一同踏入賽場,關(guān)騏的腳步輕盈,渾身如騰云駕霧的松弛,仿佛對這結(jié)局已經(jīng)了如指掌。
蘭楓從另一側(cè)走進,腳步顯得稍微局促?!肮瓉硎沁@樣的感覺嗎?!碧m楓不時感嘆著。身后的長劍被抱至胸前,緊貼著起伏的胸口,感受著心跳。
“你好。”此時關(guān)騏與蘭楓已互相走至對方面前,而她主動湊上前,與蘭楓問候:“還請多多關(guān)照啦,謝謝?!?p> “技藝不精,還望你多加指教?!碧m楓禮貌回應(yīng)道。
即便作為最后一場比賽,所經(jīng)歷的流程也并未變得更加紛繁,只是一如既往地分分合合,只是一如既往地振臂高呼。
“盛會的恢弘即將落幕,讓我們迎接著這尾聲,靜靜地觀摩。”主持說完致詞,隨后宣布比賽開始:“比賽!開始!”
霎時,關(guān)騏手中的冰晶幻化成帶有利刃的冰錐,指尖輕擺,就將其投射;腳下一踢,揚起透亮的地刺,且迅速蔓延至蘭楓面前。
蘭楓將手中的劍拔出劍鞘,利落地揮出一道劍氣。劍氣在賽場劃出一道溝壑,原先的冰錐與地刺皆被化解。同時回以一道橫斬劍氣,空中發(fā)出撕裂聲音的音爆。
冰晶爆破后產(chǎn)生的冰霧彌漫著劍氣路過的痕跡,第二段的劍氣穿梭在極速凝聚的冰晶粉塵之中。第二道劍氣并非消失得悄無聲息,只不過其只換來一聲巨響,換來關(guān)騏小臂前的冰盾帶著隱約一道劃痕。
“就這點嗎,恐怕還不夠哦?!标P(guān)騏挑逗般地說著。
意料之中,黑壓壓的看臺之上,眾人議論紛紛。
“一上來進行如此猛烈的攻勢,如此觀之,對方的能力似乎也不容小覷?!眱?yōu)雅的男子說著。
“話說,你知道關(guān)騏的對手是什么身份嗎?”較為年輕的少年問著。
“未有了解?!眱?yōu)雅的男子答道。
……
“你在擔(dān)心他嗎?”黃云澂問著。
“你呢?”楊徵羽回道。
“反正我不會太擔(dān)心他?!?p> 遙望賽場,蘭楓正踏過騰飛的冰錐進而踏空,半空中盡收眼底的賽場卻不見關(guān)騏身影。
“在這哦,別到處找了?!标P(guān)騏的話語悄然出現(xiàn)在耳畔,口中呼出的熱氣被下方氤氳的蔚藍凝結(jié)成水露,話語縱使如何柔情,卻不斷彰顯著侵略。
堅冰化作的拳套沉重地擊打蘭楓的腰肋,將蘭楓擊落地面。
空中的一段冰霧被破開口岸,落地的方位激蕩起大量冰塵。煙塵一哄而散,留下的只有蘭楓,可縱使此刻他臉頰帶有被棱晶劃破的血絲,背部的衣裳滲透著些許血液,卻始終凝視著前方,凝視著關(guān)騏落地的方向。
“還行,落地挺穩(wěn)。”關(guān)騏淡淡地說著。
相隔幾尺的間距,腳下僅是一蹬,二人又相距不到方寸。起勢與揮劍一氣呵成,寸勁的斬擊掠過鼻尖,劍鋒的鋒芒同冰刀交響。
橫劈,下砍,回劍,挑刺,數(shù)十波對峙,上百次過招,一招一式,一呼一吸,蘭楓的招式近乎被關(guān)騏復(fù)刻,對方如同自我在他處的裝填,發(fā)泄著被拋棄的不滿。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你如此這般,難道不是對自己的褻瀆嗎?!碧m楓怒聲著。
“劍長約三尺又半,劍體皆為高階隕鐵所制,修劍約有七載,還要我繼續(xù)說下去嗎?”關(guān)騏嫵媚一笑,悠悠地說著。
蘭楓沒有回答,而他手中的長劍替他做出了答復(fù)。一招格擋將面前的冰刃擊退,以面前的冰盾作為腳下的基石,飛躍至數(shù)米之外。
“爺爺,爺爺,他們好厲害呀,我以后也要成為這么厲害的人?!敝赏瘹g快地抱著老者的大腿。
“好,好,爺爺相信你。”老者面目慈祥,沒有絲毫打斷幼童的興致。
……
“你小子怎么看?”滄桑的老者問著。
“城主,吾認為這場比試勝負已定,已無繼續(xù)觀看的必要?!崩险呱砗蟮那嗄昊卮?。
……
看臺之上,吳睿哲輕拍著陳鴻鳴,無奈地說道:“和你說了吃慢點,就是不聽。話說,你覺得蘭楓那小子能贏嗎?”
“咳咳,呵忒?!标慀欨Q將喉中的異物吐出,隨后繼續(xù)說著:“目前來看,好像贏不了呢。”即便陳鴻鳴說的話含糊不清,卻仍能聽清大意。
賽場之中,劍花不斷舞動,身影如七星北斗,劍芒同昭昭烈輝,步步緊逼關(guān)騏的玲瓏之軀。
“活躍起來了呢,不過還是要加把勁哦?!标P(guān)騏的話語如同
用力地劈砍終究還是落在了冰面之上,面對無效的進攻與其牢不可催的硬朗,此刻只能站在遠處望而卻步。好似身法無論如何詭譎,劍技無論如何精彩,都無法附加在攻破堅實壁壘的攻擊之上。
“烈陽!”蘭楓一聲嘶吼,一道耀眼的劍氣揮之而出。頑強的揮劍,灼熱的劍氣使其融化,卻又被其彌補了傷痕。
“靈風(fēng)!”又是一聲大呵,劍氣靈動,無聲無息,悄然靠近著關(guān)騏的不動之軀。微風(fēng)之力妄圖撼動山岳的堅固,如那蚍蜉撼樹,以卵擊石。
方才使出的兩招已是蘭楓所剩無幾的全部氣力,雙手撐住雙膝,貪婪地呼吸著,絕望地看著,這無法撼動的一切。
“就這樣啊……也不過如此……散了散了,真沒意思……”聲音不斷在賽場四周回響著。
“嗯哼?結(jié)束了嗎?那到我咯?!标P(guān)騏俏皮地自問自答。
原先牢不可摧的壁壘被破出一道缺口,關(guān)騏嬌小的身影從那之中竄出,帶著奮力一擊,擊打在蘭楓胸肋。
吃痛的蘭楓往后退卻幾步,而后又一次擺起防御架勢,以應(yīng)對兇猛的攻勢。
關(guān)騏側(cè)踢對上蘭楓劍鋒,接連三段也被盡數(shù)抵御,臨空一躍,意欲擊潰蘭楓側(cè)方,卻發(fā)出膝頂與雙臂碰撞的脆響。
“告訴他們,接下來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需要著急出手?!崩险咴捳Z之中盡顯滄桑。
“可是,吾認為選手的安?!鄙砗笄嗄暧f又止。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p> “是,遵命。”青年的語氣瞬間變得堅定。
……
“破!”關(guān)騏一聲輕呵,拳上的冰晶如探囊取物般,令劍身脫離劍主,使疼痛直擊皖腹。
時間短暫的相隔,換來的只有身后墻體的深凹,蘭楓的肉體被嵌入,思緒被斷絕,只能隨著瓦礫的流逝,依憑全身的重力墜落。他安靜地躺著,如同沉眠,也好似身中沉睡魔咒,佇留亙古。
“喂!工作人員呢?主持呢?比賽結(jié)束了!快救人??!”楊徵羽在那一瞬從座位上站起,震聲嘶吼著。
“真是群無能的廢物?!眳穷U芘c陳鴻鳴一同附和著楊徵羽,起身的剎那便意圖沖入賽場。
……
“真是無趣,既然如此,便是敗了,真是有失我的雅致。”
……
“還請各位冷靜,比賽還未結(jié)束,還望各位敬請拭目以待?!备吲_之上的主持話語沉穩(wěn),沒有絲毫懼色。同時,兩位素不相識的男子擋住吳睿哲與陳鴻鳴的去路,黃云澂則按壓住楊徵羽的情緒。
靜靜地,賽場內(nèi)外無一人輕語,更無一人高亢,眾人只是注視著眼前的沉寂,連同關(guān)騏的那一份,一起等待著。
“三,二,一。”有人在倒數(shù),在等待口中的數(shù)字歸零,起碼此刻,只有他如此確信著這一刻的到來。
“零。”計時歸零的瞬間,動身揮劍的一剎,賽場之中爆發(fā)出耀眼的金光,將周遭震懾。
此刻,少年手中已然破碎的長劍不再,但卻握住了更加耀眼的光芒。而少年執(zhí)此為劍,意欲斬盡一切不公。而少女面對這滔天的殺意,潛藏的本能將壁壘升起,筑以防御的卵殼。
只此一劍,光劍就將壁壘洞穿,似乎先前無謂的攻擊都成了笑話。少女試圖以被堅冰裹敷的血肉凡胎遏止光劍的穿行,卻只留下了道道令人矚目的血痕。
然而,反擊也就到此為止,曜華于冰川之中消融,而少年也倒在了曾經(jīng)不可摧的高墻之前。
“讓醫(yī)療部的人抓緊施救,并對外聲稱雙方僅是輕傷,但都是由于過度緊張和疲憊導(dǎo)致的昏厥。另外,讓大賽方宣布此場比賽勝者為那位少年,解釋為少女于少年先一步昏厥而失去戰(zhàn)斗能力。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以上一切我皆所言非虛,抓緊去辦就好?!?p> “城主之命,吾定當不負所托?!?p> 場上,蘭楓耳邊的嘈雜逐漸不再,時間的流淌好似靜止,閉上眼,記憶仿佛定格在窗外的雛鳥銜過枝杈的一剎,準備迎接著將來的凜冬,一切好像都很慢很慢,而男人就坐在窗臺,默默看著窗外的一切,一言不發(fā)。
“你該醒了,你的朋友還在等你?!蹦腥送蝗晦D(zhuǎn)頭看向睜眼的蘭楓。
“你是誰?”
“我是誰?對啊,我是誰呢?那你又是誰。”男子在這迷離的幻境之中逐漸扭曲,最后如同他的問題一般消散。
……
“報告,患者神智已然清醒?!背墒斓呐暺届o地說著。
蘭楓朦朧地睜眼,窗外熹微的晨光涌入室內(nèi),熟悉的環(huán)境,但卻感到陌生的天花板,是因為以前從未抬頭嗎,他此刻是如此想著。
“蘭楓!你知不知道你害我輸了多少!傾家蕩產(chǎn)啊!傾家蕩產(chǎn)!你知道嗎!我之前那么多場比賽賺的錢全都賠進去了!”黃云澂雙手抓住蘭楓孱弱的雙肩,憤懣怒罵之中不停搖擺。
“這位同學(xué)請你冷靜,這里是醫(yī)療部休息室,還有諸多患者需要休息,無論你們之前發(fā)生多少沖突,我管不著,但在這,還請各位遵守我們的規(guī)矩,否則別怪我無情?!狈讲诺呐空f著。
“抱歉,下次會盡力贏的。”蘭楓此時說話都顯得有氣無力。
“你!嗐。”黃云澂看著眼前的少年,無奈,憤懣,隨后一言不發(fā)地坐在一旁,好似在賭氣。
“別管他,你沒事就好?!睏钺缬饻厝岬卣f著。
“好,那關(guān)騏呢,她怎么樣?”蘭楓疲憊地問著。
“你以為我是誰,我能有什么事,不過你最后一下那可不好玩,真沒勁?!鄙倥l(fā)出的聲色僅被白皙的床簾相隔,簾后渾身的繃帶與其融為一體,隨著這帷幕被揭開,眼前略帶幽默的場景也足以令人冷俊不禁。
“既然你醒了,還有一件要通知你的事?!?p> “嗯,徵羽你說便是?!?p> “佩雷格里納斯的資源部告知我與黃云澂,等你各項指標恢復(fù)至穩(wěn)定值之后,讓你前往佩雷格里納斯學(xué)院院長室領(lǐng)取材料,當然,休息完備乃第一要務(wù),這是他們額外通知我們的?!?p> “好?!碧m楓笑笑,隨后便獨自享受著片刻的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