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異樣
時光若水,梁州的十一月還算太平。除去國相與不知名男子的流言還有沈心被接進(jìn)池家外,也沒什么好議論的。
官員們都在猜那男子是誰,可池家與白家一點(diǎn)口風(fēng)也沒有,池穎自己也既不澄清也不承認(rèn)。他們瞎猜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如認(rèn)真地想想怎么弄到梅湖雪宴的帖子。
集慧坊所屬的莊子中有一處湖泊,兩岸種著密密的紅梅。在臘月,那就是梁州一景。侍女煮酒,賓客自由地交談或是答辯策論。
就算沒那緣分見著遲還音,能進(jìn)梅湖雪宴說上幾篇策論得了管事的認(rèn)可,那也是極有臉面的事??上зe客的名單早在一個月前就決定好了,若近幾天還沒收到帖子那就是沒被邀請。
想去的大人物就得跟初出茅廬的小官員一起搶剩下的十個名額,真是有夠鬧心的。
今年有幾位官員收到帖子的突然臥病不起,倒讓他們多幾分希望能擠進(jìn)梅湖雪宴。那幾位‘病重’之人正是來集慧坊求過池穎辦事的,他們一致認(rèn)為還是待在家里好,萬一她在宴會上認(rèn)出自己,他們總不能當(dāng)場打洞把自己藏起來。
且據(jù)王宮的消息,今年程少主也要去湊個熱鬧,至于是去做什么的大伙心知肚明。當(dāng)然是拉攏遲還音,梁州第一謀誰不想收入麾下?
只是遲還音從未在任何宴會上露過面,也沒明確過自己的立場,也不知他是早已有選擇還是待價而沽。這兩人碰面,會出什么大事也尚未可知。
總之,今年的梅湖雪宴對于他們而言就是大型修羅場,不去才是明智的選擇。
沈忠放下手中鮮紅的帖子,還在猶豫去還是不去。自他三年前沒收到帖子之后,沒想到還能再受到集慧坊的邀請。
梅雪湖宴剛舉辦的第一年沈忠就收到了集慧坊的帖子,那時集慧坊名聲鵲起,已成為不少學(xué)子向往的場所。
他想將遲還音拉入王室的陣營,連續(xù)三年都去管事前請求見他一面,可對方都以病重推脫了。三年前開始更是請?zhí)矝]收到,這次突然送來究竟是什么目的?
如冰窖的夜晚,發(fā)帖子的正主單手倚著腦袋,正沒精打采的看著眼前畫得亂七八糟的地圖。房內(nèi)此刻靜地連火燭的燃燒聲都能聽見,池穎不時看看眼前的燃香,似乎在靜候誰。
“你怎會邀請沈大人?”一道清麗的女聲打破室內(nèi)的寧靜,房門被人粗暴地推開。來人顯然心緒不穩(wěn),聲音比平時拔高了幾個音。
推門問話的人正是沈心,她現(xiàn)跟在池穎身邊,因善毒被安排做暗殺的事。
聽她對沈忠的稱呼,池穎抬頭淺笑著看她,“叫得這么疏離,我倒懷疑沈忠中毒這么久不死不是你的功勞了?!?p> “少說我,你面前那張是梁州城的地圖吧?最近你到底在謀劃什么?神神秘秘的,還人前人后兩個樣。”
沈心指的人當(dāng)然是蘇慬,跟著池穎大半個月,她的性子沈心也算摸了個五成。唯一她敢拿節(jié)操擔(dān)保的事就是,池穎不會將自己的藏于內(nèi)心的想法告訴別人,無論那個人是誰,跟她有多熟。這是她的習(xí)慣,也是這些年能保住自己不被圣殿剿滅的方法。
但她與蘇慬相處之時卻不是這樣,她所說的一切都不是謊言,也不拐彎抹角。這才是最奇怪的事!沈心也試探地用玩笑的方式問過池穎,被她以因?yàn)樾湃芜@幾個字堵上了嘴。
雖不是不可能,但身為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事情沒那么簡單。
“這不在你的管轄范圍內(nèi),不去看望赤月?”池穎將桌上的圖紙慢條斯理地收好鎖進(jìn)木匣子,將玉釵摘了散下頭發(fā)一副準(zhǔn)備就寢的樣子。
“能有什么事,二十板子都扛不住還能做集慧坊的利刃?”沈心才不會被她的話引跑偏,“沈大人去梅雪湖宴我可不去,你找池起跟著去?!?p> “我還請了沈微。”
只這一句,就足夠沈心將踏出門的半只腳縮回來。她回頭看見池穎嘴邊的笑意,一時間不明所以。明日程扶林也在,她要如何讓沈微露馬腳?
近來分外繁忙的集慧坊內(nèi),池起聽說赤月挨罰便虛情假意地進(jìn)他房間探望,實(shí)則是想扒一扒他與沈心的關(guān)系。
赤月實(shí)在看不得他在自己面前長吁短嘆,面露憐憫又擋不住自己臉上那副八卦的神情,就丟了兩個字給他。
“表妹?!?p> 除了這兩個字,赤月什么也不肯說。池起拿他沒轍,就留下藥膏退了出去。那瓶身上刻的是藥閣的標(biāo)志——晶靈花,不用想也知道是坊主吩咐給的。
藥閣的傷藥前些天剛用完,因靈草缺失還沒來得及補(bǔ),他可沒這么大臉面請鏡管事親自調(diào)藥。
“已經(jīng)有傷藥了?我可是白跑一趟?!鄙蛐恼驹诖箝_的門前,見他已有好的傷藥就將自己帶的收進(jìn)袖口。
“多謝?!?p> “不客氣,真想謝就告訴我你認(rèn)不認(rèn)得一戶姓紀(jì)的人家?!?p> 赤月?lián)u頭表示自己不知,沈心本就沒指望從他這能套出有用的信息,但總歸抱有一絲希望。現(xiàn)在這點(diǎn)希望也被掐滅,她離開的背影都帶著落寞。
丑時剛過,正在熟睡的白長安猛地從睡夢中坐起,緊張地望向四周。還好只是夢,白家還是好好的,她也不是大魔頭。
“誰說你不是呀?”
白長安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背后直出汗,她緩緩扭頭卻見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坐在床邊朝著她笑。她立刻‘啊’的一聲,慌得直往床里靠,只想離她遠(yuǎn)些。
“躲我干嘛?看你的手,要躲也是我躲你才對吧?”她嬉笑著指向白長安的手,眼中透著隱隱的興奮。
白長安也感覺到不對,手心的觸感不像是汗,而是......血!她低頭看去,只見兩只手都沾滿了殷紅的鮮血,順著她因驚慌無措而抬手的動作滴落在被子上,綻開鮮紅的梅花。
“不是我!我沒有殺人!快滾??!滾??!”
“別怕?!蹦锹曇粝蛩拷?,“睡過去就好了,沒人會責(zé)怪你?!?p> “二小姐!二小姐!”
白長安睜開眼,見是守夜的侍女,猛地坐起看向刻漏。才過了兩個時辰,也就是剛過丑時,會那么湊巧嗎?
她看著自己仍舊白皙的手,腦海中卻浮現(xiàn)沾滿鮮血的樣子,不由自主地抱住自己的頭埋在膝間。
侍女不安地問道:“二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做噩夢了而已?!?p> 沒錯,只是噩夢。白長安重新躺下,這次一夜再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