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城
正值晌午時分,街市上的行客熙熙攘攘,滿街的各色小吃炊煙繚繞,香氣撲鼻。
幾丈遠便看見樓檐下掛著的幌子,白色帷幔隨風搖曳,赫然大字映入眼簾——茶。
室內飄散出來的茶香,也清新入巷。
銘香茶樓內
十幾桌客人聚集坐開,一碗清茶,兩碟素菜,便打發(fā)了三兩時光。
說書人手持醒目,在案臺上侃侃而談,唾沫橫飛,講的都是都內傳遍街舍瓦巷的秘聞。
若說茶樓江湖,便是將朝內大臣私事翻作兒戲暢談。
某某二品大員在外宅養(yǎng)了小妾,隔壁童伶是哪位大人的私生子,貴家某某公子思慕教畫先生。
坐下的茶客三三兩兩,與相熟之人說著自己近日見聞,竊笑其中。
“你們說得都是小打小鬧,前幾日九知味鬧了一出大戲,諸位可知?”一茶客朗聲道。
“嘿,那可是個好地方,喝碗茶都要腰纏萬貫,我等可沒進去過?!?p> “誰問你這個,我說的是龔知府侄子被打之事?!?p> “龔知府是什么人,出了名的睚眥必報,誰敢惹他?”
“我怎么聽說,是龔公子喝醉了酒自己從樓上摔下來呢。”
“哼哼,摔下來?摔得渾身是血讓人抬出來嗎?”
“那你說說是怎么回事。”
“打他之人是戚國舅家的二公子——戚涼爭,聽說二人同時看上一姑娘,爭執(zhí)過激,一怒便將人打成重傷?!?p> “真是風華日下!”
“此人還是鷹衛(wèi)統(tǒng)領,鷹衛(wèi)借此還去龔府鬧了一出?!?p> “戚國舅的兒子真是跋扈,雖說當今太后掌權,可這也太囂張了。”
“唉,誰說不是呢。只可惜皇上年少,不然我俞國何須如此?”
“若梁大人還活著……”
說到此處,眾人不約而同長嘆。
角落里的茶桌,一少年目光微抬瞟向眾人。
霎時便聽見一聲拍桌響,一茶客怒言。
“可恨的兇手,我若身負武學,定要替梁大人討回公道!”
“莫要吹牛,梁大人為官剛正不阿,深得皇上信任,那番暗殺必有蹊蹺。”
“莫非,是太……”
“哎,休要胡說,人多眼雜,人多眼雜。”
一聲冷笑響起,茶客臉上寫滿鄙夷。
“哼,我看倒或是招了災星?!?p> “哦,田兄此話何講?”
“說來甚是可笑,梁大人清風正氣,卻有一女品行不端,說出來怕污了諸位耳朵。”
“咦,我聽說梁大人有一獨女,乖巧知禮,善歌妙舞,十三歲便一舞傾城,金甲城無人能及?!?p> “你說的不假,當時金甲城豪門貴胄紛紛相看,都欲與此女結成佳配,誰知這梁貞真是枉負其名,把大家閨秀的名聲丟了個盡?!?p> “田兄說說,我等怎未聽過?!?p> “諸位可曾聽過鄔侯爺之名?”
“就是那個……以色.嗜血的老色.鬼,他不是被貶了嗎?”
“不錯,正是此人,四五年前鄔侯爺看上了梁貞,邀她到侯府為諸位同僚作詩伴舞。梁大人聽后大怒,將侯府小廝打了出去,可誰知當晚,這梁貞竟著黃紗薄衣施施然現(xiàn)于侯府門前,整整三日未得離開侯府……”
“這,這才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女,怎得如此放浪?”
“事出之后,提了親的貴族紛紛與梁府斷了往來,這梁貞的名聲也一夕盡毀?!?p> “這,唉,真是,怎可將大家閨秀的名聲如此兒戲?!”
“事過幾年,鄔侯爺因事被貶,梁府家滅,他與梁貞的腌‘臜事也少有人提起了?!?p> “不過說到跳舞,這姑娘當時真是艷冠群華,若此時還活著,正是十八好年華……”
一枚銀兩如風擊出,打碎了那茶客手中的茶碗。
砰地一聲,碎片落地,茶碗缺的一角溢出滾水。
“嘶!你做什么?”茶客緊忙收回手指,瞪向角落座下的少年。
少年一身暗色錦衣,眉間輕挑,不以為意地沖茶館老板高呵一聲,“結賬!”
隨之便追上已走遠的青衫公子。
“真是個怪人!”眾茶客議論紛紛,片刻又拋諸腦后。
暗衣少年幾步便追趕上去,思忖片刻了然開口。
“這江湖俗地,雜言碎語的,你莫放在心上?!?p> 青衫公子抬眉,清秀不凡,“我并未說什么,是你多心了?!?p> 再細看一眼,果然是應織初身著男裝,她膚色白皙,襯得青衣格外不俗。
“哦——”驚塵尾音拉長,故作遺憾,“這不解風情的女子,真是……”
調笑之意入耳,應織初眉眼微彎,等候下文。
驚塵卻爽朗一笑,接過女子手中的包袱,背在肩上大步邁進。
“走吧,帶你去看看大宅!”
“鷹衛(wèi)真的這么跋扈嗎?”
“什么嘛,明明是我們暗衛(wèi)更勝一籌!”
“可是,剛才在茶館……”
“都說了那是閑言碎語,快點跟上我!”
“……”
城南的石橋下過了街市有一排房舍,近年剛翻新不久。
大多是行街賣貨的商人住在此地。
應織初與驚塵站在宅門外,瞧著一地的落葉默默發(fā)呆。
門栓上的鐵鎖已有斑駁銹跡,顯然很久沒住人。
遲疑片刻,應織初率先開口,“你沒拿鑰匙嗎?”
驚塵摸著下巴,措辭道:“這個鑰匙嘛……”
“嗯?”她微微歪頭。
驚塵瞥了一眼,見四下無人,低聲道:“要不我們翻墻進去?”
“不好吧……這真是你家?”
“這個嘛,說來話長。”驚塵敲敲腦門,解釋道:“是我三哥自買的宅子,一直空著,這不我就帶你來看看嘛,畢竟你住他肯定舍得。”
“哦?!睉棾觞c點頭,蹲下身子便開始找石子。
“喂,那么點的石子能管什么用啊,不然的話,我試試用手能不能劈開?!彼е?,手掌微抬,凝神聚力。
應織初在地上鼓搗了一會兒,拍拍他肩膀,示意驚塵可以閃到一旁。
驚塵看著她手上彎掉的銀針,驚疑道:“你要做什么?”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銀針輕別進鎖孔,她貼耳細聽,約莫幾息間,鐵鎖便應聲而開。
驚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誰教你的?”
“你三哥呀?!睉棾跬崎T入內,隨口答道。
獨留驚塵在外蕭瑟,看著掛在栓上的鐵鎖,眉間皆是痛色,悲憤道:“付追他怎么不教我?。俊?p> 而后回神,又緊忙追上女子。
“怎么樣,這院子大吧,哈哈哈哈哈看來三哥的媳婦本都用在這里啦!”
驚塵環(huán)視了院內四周,又在屋內隨處亂轉,笑得合不攏嘴。
應織初亦四處打量,不知梁府的舊宅現(xiàn)在所住何人?
“嘖嘖,你這個眼神讓我覺得我笑得非常過分,這里不大嗎?”
“很好啊?!?p> “嘶,梁小姐知足吧,我三哥還能給你買座宅子呢,不像我,窮得身無分文,兒女情長都是淚。”
“叫我應織初就行,以后我以男裝示人。”
“也對,男裝好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