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秋雨去暑,杜娥正行(三)
西行渡河,馬車上了船。
大江不是太急,平穩(wěn)的水流泛著細(xì)小波浪——船在緩緩向?qū)Π讹h去,靠的是一張白帆。
是的,一張帆。
今天的風(fēng)從南邊吹來,雖不大,卻鼓起了帆布——帆船在江水中緩緩向?qū)Π堕_去,江心遙遙正前方。
“客人是讀過書的吧?!?p> 船夫擺過船舵,在回水灣處向上游行駛一段。水波拍著船舷,發(fā)出富有韻律的聲音。
“是的——杜娘子讀過的書可不少!”
伴著水波的聲音,秀兒當(dāng)了開口的那位——說完還不忘了看瑜若一眼,帶著幾分示威的眼神令瑜若退到馬車另一邊去。
“讀錯書好啊,現(xiàn)在只有文人才能活得好。”
船夫不知因什么原因而興嘆,看著躲到那邊去的瑜若,眸中有亮光。
……
“過不了多久就是科舉了,你們這渡口是又要忙了?”
杜安菱在船夫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話。
“是啊——要忙了?!?p> 京城是京城,也是直隸地區(qū)的府城——直隸有三成土地在大江以西,每次考試都有不少學(xué)子帶著書箱過來著畔。
“不過,還是春闈時候人多。”
這是自然的,船夫笑了笑。
“話說,現(xiàn)在河那邊的人,和河這邊的人相比,好像已經(jīng)是河西的人多了?!?p> 鄰國故土,和西征前的徽國差不多大——雖說戰(zhàn)亂減少了人口,但二十多年生息,那里早就看不到戰(zhàn)火的殘跡。
“是啊——于是,送別的人多了?!?p> 杜安菱笑著,看著船夫掌舵。
……
轉(zhuǎn)到上游一片河灘那,此處江水從東北向西南沖蕩。
船夫掌舵,帆船繞過一個大彎——船帆調(diào)整了角度,船只橫著水流沖到主流中。
江水主流帶著點泥沙,渾濁的顏色讓人看不到底——興起的細(xì)小波浪在這里沒了,有的只是若有若無的回水渦。
“客人之前吟誦的句子,很不錯?!?p> 船夫笑著,看見杜安菱有些羞愧。
“‘我道秋江水澹澹,南流不盡轉(zhuǎn)千山’,這大江真的是往南流不盡,京城往南不愿就是高峽。”
船夫指著天邊的山,西邊和東邊的山嶺都是隱約的線條。
“不過是草草兩句而已,不要多說了?!?p> 杜安菱苦笑,自己這話被船夫記上了,說不準(zhǔn)還要傳頌下去——若是見到那些自命不凡的文人,搞不好又有麻煩。
“妳怕,我就記在心里得了?!?p> 船夫看出女人的擔(dān)心,笑了笑,擺過船舵。
渡船沖進主流最激蕩的地方,一陣搖晃。
……
“曾經(jīng)有個過江人,也在我的船上留下過詩詞——但是,和你這個有點不一樣?!?p> 船夫趁著不用掌舵的時間,笑著對杜安菱。
“他說,‘流水千年漲落,人生一百春秋’,也是在這里做的詞。”
他笑了,看著玩味著句子的杜安菱。
“你們文人啊,就懂得些別人聽不懂的句子——可聽不太懂,讀起來卻有味道!”
船夫咂嘴,好像那句子真像那可以吃進口中的食物一般。
“唉——可惜我不怎么識字,做不來這種句子?!?p> ……
“不怎么識字?”
杜安菱聽到船夫的用詞,不經(jīng)意往里面深思了些——什么叫做“不怎么”!
“其實跑船跑久了,有時候也養(yǎng)成了這種附庸風(fēng)雅的毛病——過江的人吟詠的句子記住一兩句,也就懂得一點墨水了?!?p> 船夫指著船篷上“渡河,一人多少文,一馬多少錢,一輛馬車又是什么價位”的招牌,挺胸抬頭。
“這就是我寫的——還別說,有了這東西,掏錢爽快的文人都喜歡坐我的船了。”
船夫笑著,似乎在感嘆自己的英明——杜安菱不忍嘲笑他,只是在一邊默默聽著他敘述故事。
“其實一開始我還寫錯了幾個字的——可當(dāng)天就有人指出來了?!?p> 船夫從衣兜里掏出一本快要翻爛的書,那書頁上面字跡模糊了,卻被人用筆墨重新描過。
“這就是那人留下來的——他說,要我仔細(xì)把書讀透來。”
于是,他真的把書讀透了。
杜安菱看著他,倒是有點欽佩了。
……
“馬上就到對岸了——不談了!”
船夫這時候嘆口氣,把書本重新收好。
走到前面拉了下控制船帆的繩索,再擺開船舵,渡船直接從渾濁的主流中掙脫出去。
風(fēng)一吹,波浪涌,船離開了主流,橫著江水行駛向岸邊。
確實差不遠(yuǎn)了。
“西津渡,西津渡,全憑借剛剛那股水流——從東邊沖到西頭,再掉頭沖回東岸——這行船,也快多了?!?p> 回望一里多寬的江水,船夫?qū)Χ虐擦饨獯鹨苫蟆凶呦虼^,長篙攪動水底沙石。
船轉(zhuǎn)了個身,向岸邊的碼頭靠上去。
“到了!”
船夫向面對每一個客人一樣,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古語清心
感謝昨天的6張推薦票! 清心多謝了。 伴為友,相向行。 可是諸事難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