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樹蛇的皮溶解的瞬間,加入流液草和兩耳草,用玻璃棒順時針旋轉6次。”
蘇萊蹲在地上,麻木地背誦著魔藥學的藥劑步驟,眼神緊緊地盯在這第五個坩堝身上。一股綠色的煙從坩堝里面冒出,帶著讓人難以言說的惡臭。終于,幾種藥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坩堝受熱均勻,沒有爆炸。
他眼睛一亮,他過了這一關。
仔細盯著坩堝內部,在液體開始冒出小氣泡的時候,將六個去掉頭的水蛭放進了鍋中。他逆時針勻速轉動玻璃棒,中途還加入了一點泉水稀釋。水蛭在濃密度的液體中逐漸干癟,體液和血隨著濃度梯度滲出體外,最后連皮也被溶解了。
成了!
蘇萊激動得要跳起來,這可是他第二次成功地做出來變形藥劑。
不顧滾燙的坩堝,也沒有去拿什么濕抹布了,兩只手直接將坩堝端了起來,絲毫不顧及手被燙得紅腫。帶手套的制作魔藥不能控制力量和感覺溫度,因此大部分魔藥學大師的手受傷。
趁著熱將變形藥劑放到早就準備好的瓶子里,蘇萊張嘴就要喝。
等等——
瓶子倒了嘴邊,蘇萊拍了拍腦袋,意識到自己太過興奮忘記了什么。他從抽屜里面拿出一小撮黑貓毛,仔細將雜毛剔除后,放進了藥劑里面。
聞了聞惡臭的氣味,蘇萊捏著鼻子把藥水喝了下去。變形藥劑是出了名的又苦又澀,還有一種仿佛幾個月不洗的襪子味。
蘇萊將舌頭立起來,避免味蕾直接接觸藥水,一股腦兒地喝了下去。滾燙的藥水和濃烈的臭味讓他一邊打嗝一邊想吐,他只好捂著嘴強忍住淚水。
一分鐘后,蘇萊的身型逐漸變化,縮小,最后變成了一只小黑貓。
抖了抖身上,蘇萊跳上桌子,將一個小布袋掛在脖子上,看了看房間,確認沒有東西遺落之后,就直接從地下室的小洞鉆到了外面。
這種變形藥劑沒有魔法波動,比高級變形術的變化效果還強。
早上,街上的人還不多。多是一些賣面包和牛奶的小商販,除此之外,也就都是一些販賣報紙的報童了。
距離他從游戲中醒過來,已經(jīng)有兩三個小時了,關于天命的報道也很快就傳播了出來。
蘇萊出了門,他變身的貓鬼鬼祟祟地在紅底白磚的街道樓頂上穿梭,還沒過幾步,就發(fā)現(xiàn)了旁邊的墻面上有一張新貼的尋人啟事。
他攀爬到墻上,伸著爪子將那個尋人啟事摘了下來,展開這一看——
尋人啟事
馬龍男18
注:現(xiàn)尋找好友一名,賞金為1000金幣。
最上方是他的畫像,而下方是安利達的簽名。
這里的居民大多數(shù)都不怎么識字,所以這張紙上并沒有寫太多的信息,只是將金額用加粗的字體標明了。
有意思。
蘇萊將這張尋人啟事收起來,帝國的行動的確非常之快。這種小范圍的尋人現(xiàn)在還只是一個暗示,對方知道了這件事,也想敲打一下自己。
好消息是,對方現(xiàn)在也都沒有直接對上的心思。
他心中暗自警覺,他不會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安利達的身上。甚至,他懷疑,安利達作為這個唯一的朋友,一開始也是有所目的。帝國之前特意找人來接近自己,肯定是掌握了什么證據(jù),這才派出人來接近自己。
自己所居住的地下室,也就不安全了。
他早就決定不會加入任何有從屬性質的組織,就代表了雙方基本不可能達成共識。
幾只小麻雀飛到了屋頂上,似乎是并不害怕貓一樣,在里蘇萊的不遠處又蹦又跳。
蘇萊看了看麻雀,將它們驅散開。思考了一下,昨天自己轉換人物被安利達看見,也算是主動賣給了帝國一個破綻,對方今天的態(tài)度才如此緩和。
不過即將有機會進入異界,從此天高任他飛,只能說他們發(fā)現(xiàn)得也太晚了。不過他也不能就此放松警惕,勝利就在眼前,他希望自己可以平平安安地到達阿奴的殿堂。
他隱蔽身形,向不遠處看去。
在下一個街區(qū)的路口,有一老一少兩個人正在交談。
年紀小的站在路邊,身穿著粗麻的長衫,衣袖短小,一頭紅發(fā)還有被凍得通紅的鼻頭無疑都顯示了他出身貧苦。他拿著一摞的報紙,對著馬車邊的人吆喝著。
“先生,你要去大學城嗎,我這里有一份最早的帝國時報。兩個小時前剛剛發(fā)行的?!眻笸笄诘匦χ?,雙手捧著一份報紙,高高地舉起來。
年紀大的頭戴著中亞式小帽,套著一身黑色的護身外衣,外套上還有一系列的寶石裝飾。他站在馬車的前面,馬車后面被整齊地排列了一堆的貨物。
這位紳士站在馬匹的旁邊安撫馬匹,順便檢查手中的貨物清單,聽到旁邊報童的聲音,瞥了一眼,伸出一只手,“來一份吧,昨天的天命比賽結果如何了?”
看著紳士有些漫不經(jīng)心,報童并不在意,笑容更加燦爛了,賣著關子,“先生,昨天世界比賽所有的人都活下來了,帝國比賽的勝利者恰好是大學城的學生?!?p> 聽到了這句話,紳士眼睛亮了亮,明顯有了一些興趣,他歪過頭,仔細詢問道:“這倒是有些意思了,那位帝國的英雄是誰?”
報童揚了揚手上的報紙,笑而不語。
紳士假裝有些生氣,薄怒道,“你們這些小滑頭倒是一個比一個機靈,拿來,我買了?!?p> 報童趕緊把報紙遞上前去,奉承謙虛了幾句。他是這個小城里面唯一懂得幾個字的報童,他不僅格外早熟,還自學了這種獨特的賣報手法。
紳士急忙打開報紙,越過頭一版面的大黑體字,對正文細細讀了起來。
“第一家族的繼承人納西命喪天命,安利達獲得了此次帝國比賽的最終勝利?安利達?哦天哪,那個紅發(fā)小孩我還見過一面呢,看來這次去大學城應該去拜訪一下?!奔澥靠焖俚貟咭曋鴪蠹埖膬热?,一邊念念有詞。
說罷,他急忙地騎上了馬車,決定早點去大學城。他暗自慶幸,幸好今天起得早,不然說不定連見安利達一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該給他送點什么禮物好呢?
他心里琢磨著,正拿起馬鞭準備走,突然,一只有點臟的小手抓上了他的皮袍。紳士被拉扯了一下,立馬被嚇得臉色發(fā)白,大聲尖叫,手一松,將手上的馬鞭扔到了地上。
“誰允許你一個賤民觸碰貴族的?”
聽到了怒吼,報童有些瑟縮,但是還是鼓起勇氣開口說道:“先生,你的錢忘記給了?!?p> 一巴掌將報童的手拍飛,紳士像是觸碰到了什么骯臟的東西,氣得面色猙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拿出一個錢袋,“說吧,多少錢,一個銅幣夠不夠?多了的就當給你的小費。”
紳士打開錢袋,從幾個金幣幾個銀幣的錢袋中掏了半天,才翻出了一個銅幣。正準備將銅幣扔到地上,這時候,天邊飛過來一張紙,正好蓋在了他的臉上。
“什么東西?”
紳士一把將這張紙拿下來,粗略看了兩眼,發(fā)現(xiàn)這居然是一張安利達簽發(fā)的尋人啟事。當即嚇了一跳,把這個塞到了報童的懷里面,連錢袋都沒拿,就夾起馬鞭離開。
他一邊走,一邊心里暗罵,今天早晨怎么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讓他碰到了。這種尋人啟事被人摘下來是要負責任的,他正想著怎么去討好安利達,怎么可能這個時候去觸碰他的霉頭。
這附近的尋人啟事雖然多,但都是有數(shù)目的,萬一查到自己身上,說自己不尊重貴族,他才是真的冤。
他雖然自詡貴族,但是哪怕在一個普通小貴族的面前,也只是一個商人而已。
身后,報童緊緊地抱住錢袋,眼神發(fā)著光,流著口水,盯著那五枚金幣,就像是餓狼盯住了食物??戳丝茨莻€尋人啟事,狂喜的他并沒有在意,偷偷摸摸地看了一下四周,用這張紙包裹住那個金絲的錢袋,藏到了報紙里面。
這種貴族的尋人啟事相當于是一種投名狀,像紳士那樣的人可能避之不及,但是他一個貧民窟的小孩,誰又注意得到呢?
他凝視著貴族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神啊,今天是你在保佑我嗎?”
兩個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在這個意外發(fā)生的時候,一只黑色的小身影飛撲到了馬車上。
打著順風車,蘇萊很快就到達了大學城附近,在剛進了城門之后,他就從馬車上面跳了下來,趁著人群不注意,敏捷地爬到了最近的房頂上。
大學城又被稱為安吉拉,主要就是因為這是安吉拉大學的所在地。
他往地上看了看,原本安吉拉大學在比賽前就結束了最后一課,但是這個時候的大學城卻張燈結彩,好不熱鬧。人來人往,大街上滿是各種吃食和表演,像是什么重大的慶典。
看了一眼,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蘇萊就快速向安吉拉大學的主建筑群飛奔過去。
在大學中心有一個四方院子,這通常是大學的行政中心和一些教授的辦公室。
蘇萊從一個偏門溜了進去,剛進去這個四方院子,就發(fā)現(xiàn)建筑群中間草坪上擠滿了人。中央有一個石像,雕刻著第一位校長舉手致詞的場景。
石像的下方的石臺上,也站著一個人,他高舉著雙手說著話。和上方石像的動作驚人地相似。他的周圍里里外外全都是人,人們墊著腳尖,向臺上望去。
男人穿著正式慶典的長身斗篷,斗篷前后鑲有美麗的彩色垂片,如眾星拱月般站在人群中央。蘇萊看了一眼他紅色的頭發(fā)和微胖的身型,就認出來了,這個人正是安利達。
簡單看了一眼,蘇萊沒有理會,繼續(xù)從四周墻壁上的玻璃彩繪窗子邊緣爬過。在學校里,雖然不能用天命,卻可以用神秘學,到處都是飛鶴和說話怪異的動物。
“謝謝各位,我的家族永遠歡迎你們?,F(xiàn)在有什么問題都可以用紙鶴傳給我?!?p> 安利達笑呵呵地看著周圍,如今他終于明白了被萬種崇拜是什么樣子了,看著那些以往看不起他的大貴族向他阿諛奉承的人,不禁有一股豪氣涌上心頭。
他伸手抓過一個飛到他身邊的紙鶴,展開紙張,對眾人念著。
“尊敬的安利達大人,請向我們描述一下你最后勝利的英姿吧!”
安利達正愁沒有理由讓自己吹一會,沒想到這個借口這么快就來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手舞足蹈地表演著,“當時納西正和一個長著翅膀的強敵交手,僵持不下。我看著戰(zhàn)況陷入僵局,自然也是不敢默默無聞,上去就是一套連招。打得那是昏天黑地,日月無光?!?p> 安利達一口氣就說了一長串,直到嗓子都啞了才開始揮揮手,準備回答下一個問題。
“優(yōu)雅美麗的安利達紳士,我是來自安吉拉大學的一位貧民女學生,請讓我成為你的追隨者!”
安利達一邊念這個表白,一邊大笑出聲。
人群中也響起了鼓掌聲和起哄聲,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對安利達贊美著。他原本只是一個小貴族,一夜成名之后,就如此備受崇拜,還收到了以往少見的表白信。
這讓他感受到了對于力量的渴望。
雖然他心里清楚,自己這一次只不過是被馬龍放過了一馬。但是馬龍不在,沒有人看得出他是狐假虎威啊。
想到這里,他笑容更甚,挺了挺肚子,大聲說道:“馬上,我就要承載著天命,去往阿奴的殿堂了?!?p> 說罷,他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淚,裝模作樣地作出悲傷的神情。聽著眾人更加興奮的詢問聲和贊美聲,他內心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追隨者是不可能的了,畢竟我的未來對你們來說實在是太過危險了。連馬龍,我這個最好的——”
蘇萊這個時候正好到了通往地下的樓梯入口,聽到了這個熟悉的聲音,不由無奈地轉了轉頭。
他猜得出來隱瞞馬龍的事情應該是帝國授意的,但是聽到安利達一邊拿著自己裝逼,一邊宣傳著自己的死訊,還是感覺內心有點微妙。
雖然這是一個站在人群前面的極好的靶子,但是對方未免太過于浮夸了吧。
無奈地搖了搖頭,向下面的樓梯走去。
他和安利達不一樣。他本身就不在意這種毫無用處,還浪費自己時間精力的浮名。若是他想,他大可直接用大號到處囂張。
但是他明白,這些東西都不是他的目標。去往異世界之后,這個世界的金銀財寶不僅沒有用,也拿不走。他完全可以像他地下室的那些雜物一樣直接拋棄,沒有絲毫心疼。
肆意妄為,從來都不是他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