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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儷愣住,她剛要去拉陳宴安手,陳宴安移開手。
這時候的氣氛凝固起來,很冷,即使宋子仁家里開了暖氣。
“阿宴,你不要媽媽了?”
劉儷用的最得心應(yīng)手的一招就是獲取他人的同情心,用的如火純青。
“我一直認(rèn)為我不是一個懷舊的人,我覺得我可以往前走?!?p> 陳宴安搖頭,“我遇到了染,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我在絕望邊緣的時候,在我身邊的人是她,不是你?!?p> 他嘲弄道,“我在期盼你可以回頭,看看我,說要帶我回家?!?p> 空曠的客廳,滴滴答答的鐘表聲,和劉儷那雙急促不安的眼睛。
陳宴安低頭,沒有一會,他抬起頭,眼眶紅了。
這是他第三次哭,因為兩個女人。
“可是。”陳宴安頓了頓,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他曾經(jīng)認(rèn)為他是最堅強(qiáng)的人,他是個男人,哭哭唧唧的像什么樣子。
可是總是為了一個人掉眼淚。
他脆弱無比的內(nèi)心,正在承受著巨大的折磨,他喉嚨間此時滾動著最難以說出口的言語。
他控制住情緒,沒有哽咽的聲音,聲音很輕的,但是從牙縫里擠出的聲音,變的艱難無比。
“爺爺?shù)姆孔?,你想要,就拿走吧,今后就這樣吧?!?p> 劉儷嘴唇艱難的蠕動著,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很多的念頭,她嗓子仿佛著了火,干澀,唾液難咽,眼前有無數(shù)的星星,天旋地轉(zhuǎn)。
“阿宴,你沒有在開玩笑?”
“我從來沒有跟你開過玩笑?!?p> “………”
“阿宴,原諒媽?!?p> “……我給您去叫車?!?p> 陳宴安用最老套的轉(zhuǎn)移話題的方式用在劉儷身上。
事情的結(jié)局就是這樣的,劉儷不再死纏爛打,她沒有足夠的勇氣面對一個人。
她的兒子,她的丈夫,她的家人。
劉儷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狠角色,人人畏懼和懼怕她。
小三,家里的用人。
她一直知道,所有人看她就像看一個精神病患者一樣,劉儷不承認(rèn)。
誰都沒有辦法。
“不用了,我馬上就走,去法國,去美國,去別的地方,離你遠(yuǎn)遠(yuǎn)的,我死在哪里,我連具完整的尸體都找不到,我的臉被水泡發(fā)。都和你沒有關(guān)系。”
劉儷還是拿出了殺手锏,可是陳宴安早已知道,他沒有想怎么回答她,而是又問她道。
“要是那次死在教堂里的是我,怎么辦?”
劉儷心中駭然,她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她不知道陳宴安為什么要說這句話。
“赫蘭滋說,耶穌就是因為做了很多好事,才被釘?shù)绞旨苌希旌髲?fù)活?!?p> 陳宴安直視劉儷的眼睛,“赫蘭滋收養(yǎng)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孩子,她算善人嗎?她會在感恩節(jié)給孩子們做最豐盛的飯菜,她是善人嗎?”
劉儷不知道。
陳宴安搖頭,“她不是,我更不是?!?p> 曾經(jīng)他安慰過自己,母親就像一條江,過了這條江,他永遠(yuǎn)不會再回頭。
劉儷沒有再鬧騰人,安靜的坐車離開,直到臨走前,她都沒有回答陳宴安問題。
但凡她心中有愧,但凡…但凡她真誠的說句,“對不起”,說句,“我不該這樣”。她都不肯。
死都不肯。
打字都不肯。
門關(guān)上,陳宴安無力的倒在椅子上,付染眼睜睜的看著他從凳子上掉下去。
“啪”的一聲。
“陳宴安!”她大喊一聲,跪在地上將他扶起來。
樓上的宋子仁一直在關(guān)注情況,付染這么一喊,他拖鞋都沒有來的及去穿。
“怎么了?”他從樓梯上“噠噠噠”跑下來,和付染一塊把陳宴安扶到沙發(fā)上。
付染跪坐在地毯上握著陳宴安的手,宋子仁提著急救箱下樓,又拿了體溫計遞給付染。
她接過,甩了兩下,慢慢放到陳宴安嘴里。
付染沒有說話,她低著頭看陳宴安的面龐。
劉儷始終沒有放下身段,她還是利用陳宴安來換取房子,用最假的那一套,最虛偽,她裝都不愿意裝一下,哪怕是她想要那套房子。
“原來惡魔是在人間的?!彼ゎ^對宋子仁說。
吸血蟲,竟然是自己的媽媽,十月懷胎生。
沒過一會,體溫計亮了,上面顯示的是低燒。
這種壓力加上劉儷的不負(fù)責(zé)任,他沒有狼狽的在劉儷面前倒下。
“他之前有過這種情況沒?”她問,從剛才的種種,她已經(jīng)是猜到了差不多,可是她又不想聽到這個答案。
宋子仁嘆了口氣,“他媽曾經(jīng)到醫(yī)院鬧過一次,導(dǎo)致很多人傳言說陳宴安棄母不孝之類的話,他也因此躲到國外了好久,直到他媽被關(guān)到醫(yī)院才回來?!?p> 說完他又接著說,“在國外這幾年,他很困難,沒有一家醫(yī)院愿意聘用他,始作俑者是他媽,在各大的網(wǎng)站賣慘,博同情?!?p> 宋子仁扯了扯嘴角,下面的話付染想都不想就知道了,畢竟對方是陳宴安的媽,他們不好說什么,可是…..
她扭頭看沙發(fā)上的陳宴安,平穩(wěn)的呼吸,慢慢恢復(fù)血色的嘴唇,付染想起剛才宋子仁的話,隨口問了一句。
“他之前在外國待了一段時間?”
“嗯。”宋子仁回答她。
“哪個地方?”
“法國?”他有些不確定,又想了一會,“法國,巴黎。”
“法國巴黎?”
“嗯?!?p> 付染扭過頭看著陳宴安的臉龐,又看了眼宋子仁,“你確定?”
“嗯,怎么了?”
付染搖搖頭,她低聲輕喃,“可是我也在巴黎啊…..”
客廳的鐘表敲了九下,是晚上的九點,宋子仁起身上樓,“別回去了,我給你倆收拾房間,藥箱有藥,當(dāng)會給他吃點?!?p> “好?!?p> ……
陳宴安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之后了,他看了眼四周都沒有人,他重新躺下后,手垂在地上,碰到個溫?zé)岬臇|西,他探手碰了碰,是付染的耳垂。
他側(cè)過身,腦袋枕著胳膊,另一只手垂下來,輕輕的摸著付染耳朵的輪廓,陳宴安好像沒有認(rèn)真的觀察過她的某個部位,現(xiàn)在的付染很少帶耳釘什么的,但是還可以看清楚她耳垂上的耳洞。
想起這個,陳宴安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也有一個痕跡,她怕打耳洞疼,于是他就幫她試試,到底疼不疼。
實際結(jié)果是疼,在醫(yī)院的時候,有同事不小心看到他的耳洞,還調(diào)侃道,“原來陳醫(yī)生曾經(jīng)也是不良少年啊?!?p> 說的是他耳洞的事,陳宴安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后來他也想再去打另外一個,可是沒有人問他疼不疼了。
地毯上的付染蜷縮在一起,呼吸平穩(wěn),臉頰泛紅,看樣子也不冷,長發(fā)隨意的散落著,讓人看著卻沒有覺得亂糟糟的。
他輕輕的笑了,修長的手指纏繞上她的頭發(fā)玩弄,發(fā)絲很細(xì),很軟。
付染很少用吹風(fēng)機(jī)吹頭發(fā),她認(rèn)為那樣頭發(fā)會很干燥,所以她每次洗完都會仔細(xì)的去擦拭差不多的頭發(fā),然后等它們晾干。
陳宴安垂眸,慢慢的起身,雙手撐在沙發(fā)邊緣,朝付染靠近,他沒有注意到,蓋在自己身上的毛毯滑落,剛好蓋在付染身上。
宋子仁家里的沙發(fā)很矮,不像有些人家的貴妃沙發(fā)一樣,硬邦邦的。
陳宴安低頭,一個吻輕輕落在付染額頭,他嗅到了付染身上的味道,不是沐浴露,也不是洗發(fā)水,而是她的味道,屬于她的。
曾經(jīng)有科學(xué)家發(fā)現(xiàn),如果被一個人認(rèn)定,你就會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其他人都聞不到。
他抬起頭,蜷在一起的人突然說了句,“陳宴安,你去過法國?”,付染睜開眼睛,就這樣直勾勾的望著陳宴安。
“你別不承認(rèn)……我…”她正要說宋子仁告訴自己的時候,陳宴安點頭。
“去過?!?p> “干什么去?”
付染坐直了,毯子蓋在身上問他。
“去找你?!?p> 男人盤腿坐在沙發(fā)上一一回復(fù),地毯上坐著的人呡了抿嘴,又問,“找我做什么?”
“就是想找你?!?p> 很簡單的一句話,他表明了自己的目的,就是想找她。
“為什么不見我?”付染仰頭問他,“害羞?”
陳宴安搖頭,“那個時候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我該用什么身份去見你?”
聽到這話付染沉默了許久,她望著男人,良久,她道歉,“我不是故意要扔掉你的。”
我們在某一刻,總是要坦然,總是要釋然??墒撬麄冡屓徊涣?,陳宴安也是,那年他們年少輕狂,分開的理由無非是家長的不同意,社會不允許,大眾的眼光。
我們該怎么追究,社會,家人,這些給我們的壓力,他們不知道怎么去追究,那時的他們無法沖破當(dāng)時種種問題。
最終會不會找到彼此。
“我不怪你?!彼鶝龅氖峙隽伺龈度镜哪橆a,他安撫道,“我只是慶幸,那天我去了你們家的宴會,我更慶幸,那次在村莊里,我找到了你。”
只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