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他們兩個趕在前一天回來了,飛機上的餐并不好吃,下飛機的時候付染餓的有些頭暈,稍微喝了點熱水,效果也沒有好轉(zhuǎn)多少。
“還難受?”
陳宴安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沒有發(fā)燒,“就是頭疼,犯惡心?”
付染點頭,她趴在陳宴安身上,“喝點水都有點想吐.....”
她說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付染慢慢直起身子,“不會吧......”
陳宴安愣了一下,“有戴嗎?”
他說著還回憶了一下,付染臉紅拍了他一下,“這種事問我做什么?”
陳宴安抓住她的手,俯身抱住付染,呼吸環(huán)繞住她,“過兩天去檢查一下吧,有的話就要一個好不好?”
付染頭埋在胸前,點頭,過了一會她嘀咕,“如果沒有的話你不得難過?!?p> “不難過?!?p> 付染笑了。
兩個人也是覺得挺奇妙的,這還是頭一次兩個一起去參加別人的婚禮。
他們沒有把事情告訴白雅琴他們,如果是空喜一場,最后大家都掃興了怎么辦,所以兩個人商量等結(jié)果出來再說,要是有了就說,沒有就當(dāng)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
隔天一早,陳宴安開車帶著付染先去的酒店,付染也沒有叫宋子仁,就算是叫他,也不可能來,也不知道要說多少難聽話,急眼了動手怎么辦。
姜述婚禮請的人很多,難道是為了炫耀?
酒店很大,像是老人大壽的時候用的場地,放眼望去也不知道包了多少席,付染在酒店里面待了一會就出去透氣了,總感覺這酒店布置的有種壓抑的感覺。
她靠在酒店門口的石頭上,看著姜述和新年在門口迎接客人,他像是真的很開心,和很多人寒暄,妻子也在招呼人。
俞知初是后面來的,她進來的時候碰巧司儀在說“交換戒指”,即使距離很遠,姜述總感覺一道視線在他身上定住。
他扭頭去看,發(fā)現(xiàn)門口空無一人。
俞知初貓著腰跑到付染那一桌,付染給她留了位置。
“你怎么才來?”
“末卿把路線弄錯了?!庇嶂醢寻鼟煸谝伪成?,脫了外衣。
司儀說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大家紛紛起哄。
姜述也不扭捏,大大方方落下一吻。
俞知初低著頭看手機,付染湊過來看,“你家那個呢?”
“去書店了?!?p> “啥?”
俞知初解釋,顧末卿最近對小說感興趣的很,沒事就去書店轉(zhuǎn)轉(zhuǎn),有的書日本那邊沒有版權(quán),所以只能回來買。
“文化人?!备度驹u價。
“準備待多久?”
“等開春?!?p> 付染點頭,“我也差不多,有地方住么?”
“有,末卿訂了酒店?!?p> 開始新人敬酒,到付染這一桌的時候飯都吃的差不多了。
“新婚快樂?!?p> “吃好喝好。”
姜述在付染這個桌子待了很久,新娘問他怎么了,姜述擺手沒事,說先讓新娘換衣服。
新娘離開,姜述還沒開口,付染把包里的紅包遞給姜述,“給你的。”
“份子錢。”
“嗯?!?p> 姜述笑,“多謝?!?p> 付染把包里面剩下的一個紅包遞給他,“俞知初的。”
他看著紅包好久都沒有接,反倒是問付染,“她人呢?”
俞知初提前走了,她說過是跟付染見一面的,反倒是自己嘴硬的,臨走前塞給自己一個紅包,匆匆忙忙離開。
“給姜述?!彼粞?。
付染不多說,“給你就拿著?!?p> 姜述手在空中頓了一下,還是把紅包接下。
他翻看紅包,背面用鉛筆寫著。
“新婚快樂,勿念,俞。”
姜述手慢慢握緊,是俞知初的字,還是那個樣子,字永遠和她的長相不對,明明是一個長相軟糯的姑娘,寫出來的字卻剛勁有力。
他低著頭,“新婚快樂算什么?!?p> “她在哪?”
付染不回答,只是說,“別讓新娘子等急了?!?p> 姜述回頭,看見新娘站在門口向他招手,這個時候姜述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問的話是多么的可笑。
他失態(tài)了,在自己的婚禮上。
姜述苦笑,這一次他完完全全的,是把心里的東西放下了。
“替我謝謝她,份子錢我收了。”
“嗯。走吧?!?p> --
由于陳宴安去舊醫(yī)院報道了,她便一個人去了超市買碗筷,像她這種過期藝人還有人能認出來,她給粉絲簽了名離開。
這兩年內(nèi)娛發(fā)展的迅速,每一個人都想要費盡心思往上走,當(dāng)有些人一旦沒有知名度,就會退出大家的視野中。
付染是這樣的。
她付完錢往出走,突然意識模糊,她手抓不住任何東西,天旋地轉(zhuǎn),如果在這里暈倒了,不出一半個小時,她的事情就會散播。
意識還在清醒的時候,她撥通了俞知初的電話,“我頭疼,我現(xiàn)在在西城路口,接下我。”
她沒有聽到俞知初的回復(fù),倒在公交站的座椅上暈倒。
付染夢到下雨,夢到家門口的那盆花,因為沒有人去挪,淋了雨。
她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我搬不動你們,下雨了為什么你們不隨身帶把傘呢?”
過了一會她才想起來,花不就是要在下雨的時候滋潤嗎?
她醒的時候,是在醫(yī)院,付染最煩的就是醫(yī)院了,無數(shù)痛苦是在這里發(fā)生的。
“醒了?要喝水嗎?”
床邊坐的是俞知初,她把付染扶起來,“你懷孕了知道嗎?”
付染疲憊的點頭,“我感覺,但是我不確定?!?p> 俞知初咬了咬唇,艱難的說出一句話,“情況不樂觀?!?p> “......什么意思?”
俞知初到底還是年輕,忍了忍,“染,沒事的,孩子還可以要,但是身體重要。”
付染微征,“什么意思?”
“宮外孕?!?p> “為什么?”
俞知初握著付染的手,“你好好靜養(yǎng),會有的?!?p> “我想回去?!?p> “陳宴安會來,他來電話了,我接了。”
付染扭過頭看向別的地方,俞知初不說話,付染單薄的衣裳裹著她的身體,可見她的肩在顫抖。
陳宴安進來的時候看見付染在費勁的削蘋果。
他看到這個場景不由得心揪了一下,他走過來給付染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回頭對俞知初答謝。
“謝謝你,知初?!?p> 俞知初搖頭,她打了聲招呼離開。
付染削下一瓣蘋果遞給陳宴安,她開口,“我夢見咱們家門口的花了。”
她神情呆滯,“這個夢卻很幼稚,下雨了,我說要給它們打傘?!?p> 陳宴安問,“然后呢?”
“我在想我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
付染艱難的問,“我以后如果沒有孩子怎么辦?”
男人沒有回話,付染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她覺得臉上有液體滴落,她睜開眼睛,愣了一下,她看見陳宴安殘留在下巴上的淚,正要抹掉,陳宴安抓住了她的手。
“宴安?”
男人沒有回應(yīng),只是將臉埋進了付染的脖頸之中,他低喃。
“染,我只是.....”他停了一會,陳宴安摟在付染身上的手越來越緊,但是又想到她在生病,還是慢慢的放開。
“我只是......很珍惜你?!?p> “我只是很需要你?!?p> 突然眼眶紅了,她輕聲說道,“我沒有想過有一天我這么被需要?!?p> 到最后,付染遞給陳宴按的那塊蘋果他都沒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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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雅琴知道這件事情后,天天給付染煲湯喝,每天不重樣,她沒有責(zé)怪陳宴安,誰都不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情。
“以后小心一點,下次身邊沒有人該怎么辦?”
“我知道了?!?p> 白雅琴又對陳宴安說,“你也是,照顧好她,不要出什么差池了。”
聽很多人說,宮外孕可能會導(dǎo)致人精神失常,但是付染沒有,她依舊是沒事拍拍照片,修修花。
陳宴安很自責(zé),他打心底的。
如果那天他沒有去醫(yī)院辦理手續(xù),如果他能早點結(jié)束,要是那時就去檢查.....
付染看他愣神,“在想什么?”
陳宴安握著她的手親吻,“在想以后怎么保護你。”
付染看著他,愣了一會,撲哧一聲笑出來,她很認真的對陳宴安說,“你這樣子,真的超酷的噯。“
他哈哈地笑了兩聲,接著又郁悶的問付染,“真的很酷嗎?”
付染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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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付染的身體情況,他們把回去的時間推遲了一段時間,付染在這邊恢復(fù)的應(yīng)該會好一點,回去還要折騰半天,這里還是方便。
就算要回去,白雅琴也不會讓付染回。
白雅琴一再強調(diào)不讓付染出門,這下可好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全部往家里跑,一會是噓寒問暖的,一會又是調(diào)理身體的。
付染實在是應(yīng)付不過來。
也多虧宋子仁唱跳極佳,把一群老太太哄得那叫一個信手捏來。
宋子仁在付染面前得意洋洋耀武揚威,付染也沒有踹他,她躺在床上露出一個笑容,“你不去當(dāng)廣場舞領(lǐng)舞的都對不起你?!?p> 宋子仁笑瞇瞇的臉立馬垮掉。
他們打算在開春再回去,那時候付染的身體應(yīng)該會恢復(fù)的差不多了。
在一段時間后,付染身體好轉(zhuǎn),陳宴安又帶著她去復(fù)查了幾次,確定沒有什么大問題,他才允許付染出房間門。
她在房間里待到發(fā)霉,至少付染覺得,這次像是在坐月子,其實也就是半個月的時間。
一出房間她就閑不住,不是在拍照,就是在拍照,宋子仁給她當(dāng)模特,是宋子仁自己要求的,付染同意了,像他這么自戀的人,肯定是自己要找上門的。
宋子仁拍完蹲在付染旁邊看照片,“你這拍的比我那攝影師好了就那么一點?!?p> 他裝模作樣的比劃了一下,目光掃到在出廚房幫忙做菜的陳宴安,宋子仁問,“你給他拍過沒?”
付染移動鼠標(biāo)點開文件夾,調(diào)出那張照片。
宋子仁先是滿不在乎的看了一眼,他回過神來板著電腦看了好久,確定是付染拍的,宋子仁說不出話來了。
“你這技術(shù),牛逼?!?p> 奈何宋子仁不是文化人,一句“牛逼”走天下。
“你有沒有他的證件照?”
“證件照?”
付染想起來之前在宋喬安辦公室去拿檔案的時候從檔案上扣下來的證件照。
“有,那種白底的。”
宋子仁神秘兮兮的說,“藍底的才好嘞?!?p> “為什么?”
宋子仁干脆坐到地上,“你有沒有聽過日本初高中畢業(yè)了以后,男生會把自己的紐扣給女生類似這種的?!?p> 付染知道,這顆紐扣是留給自己喜歡的人。
“知道?!?p> 宋子仁還是在胡弄玄虛,付染有些不耐,“你到底想說什么?”
“證件照是跟紐扣一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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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染吃完飯以后去樓上睡覺了,這兩天她總是嗜睡,一吃完飯就像睡覺,她也知道睡覺長肉,可是她就是很困。
陳宴安推開的房門,坐在床邊,“睡了嗎?”
付染睜開眼睛,本來想著閉眼睛就睡覺,但是怎么睡都睡不著。
“我有點撐?!?p> 付染撇著嘴,肚子撐還睡不著......
她正要努力閉上眼睛找睡意的時候,一只手伸進被子里,隔著一層睡衣在肚皮上輕輕的揉著。
付染嚇了一跳,那只手不冰,因為有睡衣?lián)踔木壒仕胚@樣認為。
“唔....”
付染哼唧了一聲,“以后吃完飯你都幫我揉肚子?!?p> 這樣她感覺舒服了很多,也不是很撐了。
“好?!?p> 陳宴安又問,“還撐嗎?”
那頭沒有回應(yīng),他手上的動作停下來,床上的人已經(jīng)熟睡。
他看著女人,起身蓋好被子。
宋子仁敲門,他伸出頭,小聲對陳宴安說,“有個男的,來找付染?!?p> 陳宴安皺眉,他跟著宋子仁下樓,看見門口站著的男人。
是祁盛。
“好久不見了,陳先生?!?p> 陳宴安不咸不淡的回敬,“好久不見了祁先生?!?p> 祁盛覺得自己來的好像不是時候,他輕咳一聲,“我想找一下......她。”
這個時候祁盛不可能再淡定從容的管付染叫做,“付小姐”了。
他也很識相的沒有私信付染,而是來找她,但是祁盛卻又覺得沒有約她,很不禮貌。
“剛睡著?!标愌绨捕酥褯_好的咖啡放在祁盛面前。
祁盛看著面前的男人,有能力,有錢,更會照顧人。
他是一直沒有放下付染,即使只有一點點的交情,可是一見鐘情不假。
“我想等她起來的時候跟她說幾句話,可以嗎?”
面前的男人靠在沙發(fā)上,雙腿交疊,從容的點頭,“可以。等染醒后我轉(zhuǎn)告給她。”
祁盛沒想到陳宴安會答應(yīng)自己這么干脆。
“地點?”
“懷城中學(xué)門口新開的咖啡店?!?p> “好,她起來我讓她聯(lián)系你?!?p> 他起身道謝,“麻煩了。”
陳宴安坐在沙發(fā)上沒有動作,只是淡淡回應(yīng),“不麻煩?!?p> 祁盛再次道了聲多謝便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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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傍晚付染才起來,她口渴下樓喝水。
剛下樓,她就感覺氣氛好像不太對,平時咋咋呼呼的宋子仁也沒滿地跑,還一個勁的朝她擠眉弄眼。
“咋了?”
“你老公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不爽了,你趕緊去跟他撒個嬌?!?p> 付染看了眼磨咖啡的陳宴安,根本聽不懂宋子仁在說什么,“都是什么跟什么亂七八糟的?!?p> 她往吧臺走去,坐上高腳凳,趴在桌子上,“怎么了?”
陳宴安也沒隱瞞,“祁警官今天來找你了?!?p> 她心不在焉的挑著盤子里的圣女果吃。
“嗯。然后呢?”
“我?guī)湍愦饝?yīng)了?!彼膊豢赡苓@么小心眼的不告訴付染。
付染手上的動作停下來,她抬起頭,“你這么希望把你老婆拱手相讓?”
陳宴安也不磨咖啡了,他跟付染面對面,陳醫(yī)生瞇著眼睛,“我氣的牙癢癢,但是理智告訴我我的心眼很大?!?p> 豁。
付染瞪了陳宴安一眼,“你就等著吧?!?p> “等什么?”
她回答,“等著離婚?!?p> 陳宴安嗤笑一聲,“沒事。”
“沒事?”付染愣了一下,她正想掉臉,下一秒聽陳宴安說。
“你考慮跟我談個地下戀嗎?”
付染哼一聲,“那你答應(yīng)干什么?”
“讓他把話說清楚?!?p> 付染嘆了口氣,繞過吧臺摟住陳宴安脖子,“你心真大?!?p> “男人通情達理難道不帥嗎?”
“帥。”
付染笑得直不起腰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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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提前到了半個鐘頭,距離約定時間前十五分鐘,一個男人走進來。
“剛到嗎?”
“我在外面看著像是你,確認了好一會才進來?!?p> 付染朝他淺笑,“好久不見了祁先生?!?p> 祁盛原本很疲憊的臉變得格外輕松。
“好久不見。”
祁盛不知道要說什么,只是問付染的近況。
“我很好,你呢?”
祁盛沒有掩飾,他大方回答,“不好,我最近在家里人安排下相親?!?p> 付染正要說什么,被祁盛打斷。
“我都知道,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
祁盛苦笑搖頭,“你知道我要說什么,這句話你肯定不愛聽?!?p> “按我之前說的,你適合更好的?!?p> 時隔許久,他又聽到這句話。
祁盛笑了。
他決定不再糾結(jié)。
......
付染一個人走在路上,不一會竟然飄起了小雪,已經(jīng)是冬天了。
她沿著路燈慢慢的走,想著這幾年發(fā)生的事情。
她在想檔案室的重逢,校園的奔跑,醫(yī)務(wù)室的表白。
等等......
她想,他們在一起是最好了。
曾經(jīng)在生死離別后重逢,又說過很多感人肺腑的言語,又流過很多眼淚,這都是他們經(jīng)歷的種種。
她說過,無論往南往北,無論在何時,她的心一直是跟著他的。
付染在路燈下的長椅上坐著,陳宴安說要來接她,坐在路燈下是最顯眼的。
她看見一個人撐著一把紅傘向她走來,恍惚間,她覺得那個人是年幼的陳宴安,又像是少年陳宴安,又像是......
那個說以后要見面的,那個說自己賭贏的,那個從來不嘲笑自己,驕傲的陳宴安。
那個為了她流過多少眼淚的陳宴安。
經(jīng)歷了歲月,經(jīng)歷了年少時秋后的蟬鳴。
像很多年前的他,現(xiàn)在的他,和未來的他。
他在付染面前站直,傘朝著付染那邊傾斜。
這并不是動心的開始,而是為了守護這一世榮光的情種,那一眼,他認了出來。他說過心動的原罪是動心,他便認了。
“他們知道,這樣確切的愛情,一生只有一次。”
付染抬頭朝他笑,“你找到我啦?”
“你在哪里,我都會找到?!?p> 他們目光相撞的瞬間,付染看到陳宴安眼里的笑意。
---正文完---
眠苒初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