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心病
東宮，燈火通明，書房處，不同于往日的簡單幾人防守，此一時，里里外外整整比平日里多了三倍的人，不時更是有小太監(jiān)親手將沏好的熱茶遞給手執(zhí)拂塵的老太監(jiān)手中。
老太監(jiān)便將拂塵置于臂彎上，手捧著新沏的熱茶，微躬身子，將茶端入書房內(nèi)。
書房內(nèi)，不時傳來棋落棋盤的細微聲響，偶爾還夾帶著幾聲爽朗的笑聲。
老太監(jiān)將茶置于一旁的桌上，倒了兩杯，適才一一端給齊帝同齊云煥。
老太監(jiān)頭發(fā)斑白，身上穿著內(nèi)侍統(tǒng)一的靛藍色服飾，不同于其他內(nèi)侍，老太監(jiān)因著管理眾多太監(jiān)，身份地位的又高一層，使得他的兩只袖口用了一些明黃色的布料修了一小圈，以代表他為陛下親近之人。
老太監(jiān)的臉上掛滿了笑意，臉上皺巴巴的皮膚都堆成了一片，他細心地端起齊帝的茶杯，把茶杯的杯蓋揭開，以杯蓋輕蕩茶水，適才遞給了齊帝。
“陛下您快嘗嘗，這可是殿下吩咐下邊人特地為您沏的上好的碧螺春，老奴記得，您最是愛這碧螺春了?！?p> 此“碧螺春”，即是指碧螺春本身，又是指齊云煥吩咐人沏的碧螺春。此一番一語雙關(guān)，讓齊帝又是開懷笑了片刻：“德公公是越來越會說話了，深得朕心?！?p> 語罷，接過德公公手里的茶，笑著喝了。
齊帝如今五十不到，面上卻已經(jīng)堆滿了皺紋，咋一看像是六七十歲的老者。
除此之外，齊帝的面上還盡是疲倦之色，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不愛笑的緣故，他這般一笑起來，看著略有些僵硬。
“噠……”齊帝喝茶之間，齊云煥又落下一子，頃刻間，棋盤上的局勢便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黑子將白子團團圍住，不留一絲生路。
齊帝低頭一看，不由得又“哈哈”笑了起來。
“哈哈哈……好，不愧是朕的兒子，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好……”
一連串的好鋪天蓋地而來，齊云煥只淡淡聽著，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多大的欣喜，反而端起茶被輕抿一口茶水，答道：“父皇謬贊。”
個中態(tài)度，無欣喜，也無特意裝出來的淡定，齊帝越看就越滿意了。
德公公在一旁，機靈地將棋子一一撿入棋簍內(nèi)。
“陛下，夜色深了。”將棋子撿盡，德公公便躬身到了齊帝的身后，笑著說道。
齊帝面上的笑容微不可察的一僵，隨后他慢慢收回笑容，正了正衣襟，而后起身。
齊云煥也趕緊跟著起身，幾個踏步便到了齊帝的身旁。
齊帝伸手拍了拍齊云煥的肩，心中萬千話語，最終只余：“朕……回乾龍殿了。”
言罷，不待齊云煥說些什么，轉(zhuǎn)身帶著德公公便離開了太子?xùn)|宮。
齊云煥也沒主動去送齊帝，只靜看齊帝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良久，他才微不可察地一嘆，終是沒有開口說些什么。
恍惚間，方一踏進屋來，恭敬喚了聲：“殿下?！?p> 齊云煥臉上的恍然瞬間散去，長身玉立，面色冷然。
房門在方一進門便被他關(guān)上，門外又是眾多的侍衛(wèi)巡守，沒了后顧之憂，方一便直接道：“晏府內(nèi)傳來消息，今日晏二小姐……”
三言兩語將今日發(fā)生的事說完，方一便靜待齊云煥的吩咐。
齊云煥踏了兩步走上前，負手于身后，眸中淡然一片：“這事還不算完，接著看吧。”
“諾……”方一恭敬應(yīng)是，垂首退至齊云煥的身后，在此稟告道，“今日御書房有人上書，懇請陛下為殿下選妃，擇日定下太子良娣?！?p> 齊帝突然來東宮，雖然打著探望兒子的由頭，但是齊云煥知道，真正的由頭另有其事。
齊云煥眸光微閃，暗芒肆意。
右手不住握了握，感受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的溫度。
“可是陛下回書駁了那人的上書，道是不日便是三月三踏青，殿下您的事自是殿下您自己做主?！狈揭还碜?，將手下傳來的消息不變一分的傳給了齊云煥。
“自己做主。”齊云煥勾唇一笑，難得帶上了絲暖意?！?p> 都說帝王之家無感情，齊帝卻是不同，他對自己的親兒子齊云煥極其好。不僅如此，他還對自己的弟弟齊盛也相當(dāng)好。
齊帝當(dāng)年為了登上帝位極盡手段，不少兄弟姐妹成為他的刀下亡魂，唯獨留下了一個齊盛。
到了如今，齊帝雖然開始力不從心，也逐漸顯露出些許昏聵，可是對待二人卻是極其用心，不忍傷二人半分。
可以說，齊云煥身處太子這個風(fēng)口浪尖的位置，在面對無數(shù)的刺殺與暗傷，齊帝的愛是他唯一可以感受到的溫暖。
“不日便是三月三踏青，屆時各家小姐會親自到訪，殿下您極少參與這些活動，此次參與，定然會有不少名媛懷揣著些想法而去。”
什么想法？還不是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
只要當(dāng)上太子良娣，這美夢不就等同于實現(xiàn)了一半嘛！
“老狐貍這是要出手了！”齊云煥嗤笑一聲，“這是擔(dān)心本殿相中了哪個高官的女兒……”
毋需多言，方一自是知道齊云煥要說的是什么。
若是齊云煥相中了高官之女，一旦賜婚，那么太子之位加上相中之女背后的勢力，那么皇位更是穩(wěn)上加穩(wěn)。
至于若是齊云煥相中地位不好的官家女的這種可能性，壓根不在考慮范圍內(nèi)。
畢竟這次踏青組織的人是洛家女，所邀之人雖不全是達官顯貴的后代，但若是身份地位過低，那也是不在考慮范圍內(nèi)的，畢竟日后也不會進入洛家女的交際圈，也就沒必要弄出那么多麻煩。
“那……殿下，我們可需要做些什么？”
眸中肅殺之意一閃而過，方一忍不住握了握腰間的暗器。
齊云煥轉(zhuǎn)頭輕瞥方一一眼：“最好的做法就是按兵不動，現(xiàn)如今我們在明地人在暗，在未弄清敵人的意圖之前，我們所有的舉動在別人看來都無異于是跳梁小丑?！?p> 方一陡然跪下，對著齊云煥扣了個頭：“屬下深知殿下所言，只是如今對方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他們所要，不過是那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