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山東半島之行(第二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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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車突然劇烈的顛笸起來，一個軟軟的身體晃過來，汽車一下子停掉了。夜依然黑，黑得讓人窒息，只有自己能感覺到自己不斷加速的心跳。紅梅醒了，整理著頭發(fā)。前面有人在說話，聲音越來越大。車上的人幾乎都醒了，在睡夢惺忪中猜測著。

　　???“怎么了？”紅梅在旁邊靠過來，企圖從過道上往前面望。

　　???“我也不知道，可能，好像停了?！蔽矣行┱Z無倫次，明明已經(jīng)停了一會。我生平第一次離如此一個年輕的女人這么近，近得我都能清晰的聞見她頭發(fā)上的香味，“好像壞了……”

　　???她在黑暗中愣了一下，輕輕嘆了一下氣，我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汽車仍在努力的啟動著，司機(jī)師傅在前面急得罵罵咧咧，前面有的人在嘆息，有的人在閑嘮，還有的人在不冷不熱的說著風(fēng)涼話。

　　???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大伙兒都繃著，包括那些故意說著冷笑話的家伙。

　　???“師傅，開一下門?！焙┳釉谧叩郎系沧驳囊幻孀撸幻嫔硢〉暮?。二老癩在憨子屁股后面一個勁的把憨子往前推，憨子見前面沒有人應(yīng)，更提高了幾分語調(diào)，“開車師傅，能下去尿一泡不？”

　　???司機(jī)還是不肯應(yīng)，在這鬼火都沒有的半道，司機(jī)或許擔(dān)心的太多太多。可最終還是拗不過一些人的央求，并打開了車廂內(nèi)的燈，囑咐大伙兒下車后盡快辦事盡快回到車上。

　　???“你下去不？”紅梅在里面收拾著什么，問我。

　　???下去？我好像一點也不想下去，就想這樣一直依偎著這里。

　　??“你不想下去放松一下？”她似乎有些不理解我的表情，仍舊只顧自己的說道，“等下去的時候你幫我看著，我想去方便一下?！?p>　　?“……哦?！蔽抑婪奖愕囊馑?，只是一聽到她說她去方便，要我?guī)退粗?，有點害怕是自已聽錯了，急忙說?！拔乙舱胂氯シ潘煞潘?。”

　　???男人都在離汽車不遠(yuǎn)的地方長槍短炮的撒開了，女人則要躲在稍遠(yuǎn)一點的一個小溝坡下面。剛下車，正碰見二老癩和憨子正嘀嘀咕咕的竊竊笑著，我裝作沒看見，故意繞開他們。

　　???“剛子?！倍习]在喊我，“你干什么呢，去那么遠(yuǎn)？”

　　??“不干什么，我方便一下?！蔽疑钜荒_淺一腳的走著，看著紅梅已經(jīng)躲起來了，故意做出要方便的樣子。

　　??憨子走過來，左右張望著，“還有人呢？”

　　??“哪有？就我一個?！币苍S是內(nèi)急憋得太久，也許是過于緊張，尿了好久才算完事?！昂┳痈?，你快回去，是二老癩讓你過來的吧？”

　　??“躲那么遠(yuǎn)，真像個娘們?！倍习]遠(yuǎn)遠(yuǎn)的叫，“憨子，快回來，哥告訴你一個好事?！?p>　　???憨子嘿嘿的笑著，走開了。

　　???二老癩？憨子？兩個老光棍，準(zhǔn)沒有什么好事！忽然聽見小溝渠那邊有女人的驚嚇聲，我來不及多想便循聲跑過去。只見紅梅一手提著鞋，一手扶著旁邊的大石頭，正艱難的往上坡走。

　　???“咋啦？”我走上前扶著她的胳膊。

　　???“踩石縫里，腳崴了…。”紅梅皺著眉。

　　“要緊不？”我不清楚她崴得嚴(yán)不嚴(yán)重，只是感覺很緊張，貓下腰，果然發(fā)現(xiàn)坑坑洼洼的滿地都是大小不一的石頭。

　　?“不要緊，我還能走?！奔t梅穿上鞋，一瘸一拐的。

　　?“要不然，我背著你吧。”看著她崴得無辜的眼神，我竟說出了連我自己都嚇一跳的話。

　　?“好??！”她像是在逗我，“你不怕人家說你呀！”

　　?“我……?！蔽彝蝗婚g變得理直氣壯?！拔也挪慌?！”

　　?“春花會生氣哩！”

　　?“什么？”我詫異，“春花？”

　　?“對呀，春花說她姑姑要把你們倆介紹介紹呢！”

　　?“怎么可能！你是，你是開玩笑吧？”我急了，“她比我小，我又不喜歡比我小的，和小孩一樣！”

　　?“你自已也是小孩子，還說人家?！?p>　　?“誰說的，我都比你高這么多！”我踮著腳尖，發(fā)現(xiàn)她在自己的旁邊竟是那么的嬌巧，雖然她也有約摸一米六的身高。

　　?她仰著臉望我，空氣里有幾分凝固，“你說什么？”

　　?我慌忙把臉轉(zhuǎn)向一旁，不敢看她的眼睛?！拔摇覜]說什么?！?p>　　?“我可什么也沒聽見?！奔t梅的臉上飄過一絲笑意，雖然并不容易能看出來。但我還是分明感覺到她的眼睛里閃爍了一下。從未如此緊張過，緊張得我的心撲通撲通跳。

　　?汽車仍舊在夜幕里靜靜的，一動不動。司機(jī)已經(jīng)放棄了徒勞的忙活，專心等著救援的到來。雨已經(jīng)停了，天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星星。

　　?憨子在那邊扯破著喉嚨，二老癩像個進(jìn)村的鬼子似的在汽車外面探頭探腦。

　　?“你干啥呢？”二老癩皮笑肉不笑的問?！澳ツミ筮蟮摹！?p>　　?“我沒干啥……”我想起了小時候經(jīng)常會做的一件無聊的事情。“我數(shù)星星?！?p>　　?二老癩依舊皮笑肉不笑：“乖乖，數(shù)星星？你數(shù)得過來嗎？你知道哪個是織女哪個是牛郎星嗎？”二老癩對著紅梅擠眉弄眼?！笆遣?，妹子?！?p>　　?憨子顛顛的跑過來，嘴樂得合不上：“什么？什么牛郎星牛皮星？”

　　?“對呀，牛郎星?！蔽抑噶酥柑焐?，看著憨子繼續(xù)說，“那個就是牛郎星，可惜牛郎不在了，還剩一點兒牛皮也讓人吹天上去了……?！?p>　　?紅梅一下子笑了出來，笑得二老癩的臉上有些不自然。嘴里嗔道，“這小子真像他爹，肚子里恁多彎彎腸子。”

　　?憨子依舊在外面呆呆的看著天上。

　　“你還在那里干啥？”二老癩摸了摸禿了一半的腦殼。

　　“牛皮星？”憨子認(rèn)真的看著天，頭也不回的自言自語著，“吹牛皮…”

　　?“真憨！”二老癩搖著頭?！肮怨?，真是憨得要命?！?p>　　?汽車被拖進(jìn)最近的汽修站修了大半天。大伙兒被暫時安排在了汽修站內(nèi)一個閑置的地方活動。司機(jī)是個老實人，有愛套近乎的家伙已經(jīng)和司機(jī)打得火熱。據(jù)司機(jī)說，他今年已經(jīng)往我們要去的地方拉了好幾趟人，少說也有二三百。包工老板和他是同一個鎮(zhèn)子上的，以前在老家辦過紙箱廠，蔬菜加工廠但最終都失敗了，欠了一屁股債。前兩年躲債躲到山東出海打魚，不知怎么的，又發(fā)達(dá)起來了。再問，他就不肯說了，只是感嘆那位老板的神通廣大，一個勁的搖頭，一個勁的苦笑，說，我只負(fù)責(zé)把人安全送到地方，掙點車油費。再說，哪里不是干活掙錢，到地方你們自然就知道了。那種欲言又止，那種讓人看不明白的笑，大伙兒的心一下懸了起來，有人猜疑，有人觀望，有人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要說大頭叔有什么事瞞著我們，憑他在寨子里這么多年的做人做事，應(yīng)該不會！可司機(jī)那躲閃的眼神，又分明在隱藏著什么。平時像我們這些要么弱要么老又無一技之長的人，任誰領(lǐng)著出外找活覺得都是累贅，可這一回卻管吃管住還不用準(zhǔn)備路費，是不是有些不正常？我在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紅梅卻顯得很安靜，好像一點兒也不關(guān)心別人的一舉一動。我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她看了看我，似乎笑了，臉上依舊是一對花一樣的酒窩。

　　我忍不住還是跟她說了，但她并沒有我想象中的樣子，只是看著我，小聲的說，別想那么多了。再說，我們都已經(jīng)走到這里了，老是疑神疑鬼就嚷著半路回去，家里人還會笑話我們呢！我知道她心里比我更清楚，我也知道她決不會就這么回去。但我在心里始終安定不下來。老五爹也過來了，仍然和出門前一樣一臉輕松。

　　???二老癩突然從外面快步踱過來，一撅屁股把我懟到一邊，湊近紅梅的身旁神神秘秘的說：“妹子，知道不？咱這趟去山東可能沒有原來說的那么好！”

　　???紅梅看著還在一旁趔趄的我，沒好氣的說，“怎么了？”

　　??“他們都吵著要回去了?！倍习]急了，越發(fā)擠眉弄眼的暗示，“那司機(jī)都說了…”

　　??“你害怕你就回唄！”

　　??“你回不？”二老癩試探著。

　　??“我？”紅梅搖了搖頭，似乎提高了幾分語氣。“我沒打算回！”

　　??“妹子……”?二老癩壓低著禿了一半腦袋，臉憋得通紅，“小點聲?。　?p>　　???大頭叔被幾個人圍著，正著急臉紅的解釋著。

　　???大頭叔把大伙兒召喚起來，一遍一遍的說，老板已經(jīng)來了，就在前面的萊陽，等老板來了，會給大伙兒一個解釋。

　　???原來，大頭叔是在那老板辦蔬菜加工廠時有過一些接觸的。后來大頭叔大棚蔬菜失敗，一個偶然的機(jī)會，又接觸到了這位曾經(jīng)的生意伙伴。大頭叔拍著胸脯的擔(dān)保，讓大家暫時安靜了下來。大伙兒都在等待著那個所謂老板的到來。

　　???中午時分，老板終于來了，還帶來了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那女人二十多歲，描眉畫眼。老板自稱姓朱，因嘴大，人都叫他朱大嘴，四十歲左右，大高個，雖然嘴大，但給人的印象卻還算和善。一只手里攥著大哥大，一只胳膊里夾著皮包，朱大嘴從胳膊里的皮包內(nèi)摸出兩包香煙塞給大頭叔。大頭叔應(yīng)訕著，隨著司機(jī)和朱大嘴身后走了過來。

　　???“各位鄉(xiāng)親，你們都辛苦了，都怪我照顧不周?！敝齑笞煲涣辽?，便鎮(zhèn)住了所有的人，因為他不單單嘴大，聲音更大，“不過我朱大嘴絕不會虧待大伙兒。我朱大嘴現(xiàn)在發(fā)達(dá)了，但我不能自己一個人發(fā)達(dá)，也要帶著老少爺兒們一塊有飯吃，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朱大嘴看著大伙兒，笑得像灌滿了蜜。

　　???大頭叔依舊滿臉僵硬的堆著笑，把剛剛發(fā)生的情況和朱大嘴如實說了一遍。朱大嘴卻顯得很輕松，依舊高聲笑著，把手里那已經(jīng)沒有天線的大哥大揚得高高的，“老少爺兒們不用擔(dān)心，馬上到吃飯的時間了，正好旁邊有個飯館，大伙兒一塊先去吃些東西，吃多吃少都算我的。大伙兒說行不？”

　　???埋怨了半天，剛才還在小聲嘀咕的幾個家伙居然輕輕叫起“好”來。大頭叔想說些什么，卻沒有說，只是把那兩包香煙扔給前面幾個抽煙的鄉(xiāng)親說，大老板就是大老板，出手就是不一樣。

　　???我早就有些餓了，不管心里踏不踏實，總歸填飽肚子再說。紅梅卻告訴我說這個老板似乎真的不太對勁，我問她為什么，她說憑直覺。難道就憑他帶了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我想笑，卻笑不出來。吃飯的時候，老五爹問我見憨子哥沒有？我說沒有。老五爹便罵了聲，二癩這個熊孩子使不了什么好心眼！老五爹是老實人，一般不會罵人，也不會跟誰急。比如剛才在房間里不管別人說什么，老板來不來，他似乎都聽不見，好像與他無關(guān)，只要憨子在他的視線里或在他所知道的范圍里，就夠了。

　　???二老癩貓著腰，偷笑著躲進(jìn)了屋里，故意蹭在紅梅的旁邊。

　　???“這朱老板真闊氣，真是爽快人，你看人家手里的大哥大……”二老癩討好的獻(xiàn)著笑，“我以前也見過大哥大，但好像都沒有這個朱老板的大哥大好看……”

　　??紅梅笑了，翹起的嘴角多了幾分不屑，“那叫手機(jī)，人家有錢人老板用的。二癩哥，你是不是又看上這個老板的馬屁了？”

　　???二老癩有些噎著，見沒討著近乎，又靠近一些說，“憨子剛才在院子外面讓大頭給罵了，調(diào)戲人家小姑娘春花哩！

　　?二老癩笑著，臉上簇成了一個花骨朵。紅梅起身走了，嘴里丟下話說，“老不正經(jīng)，怪不得老五爹要罵你哩！”

　　??“老五罵我？”二老癩尷尬著，臉上那朵還未綻開的花骨朵枯萎在臉上，“啥時候？”

　　??院子里果然亂哄哄起來，憨子耷拉著腦袋蹲在墻角里，老五叔在大頭叔面前像矮了半截似的訴說著什么。春花在一旁紅著眼睛。

　　??汽車終于修好了，大伙兒又重新爬上各自的鋪。朱大嘴也上來了，帶著那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擠在了我們的下鋪。

　　??汽車還沒動，鋪下面就傳出了朱大嘴和那女人的互相調(diào)戲聲，肉麻的笑話，嗲聲嗲氣的撒嬌，讓我觸電般全身發(fā)麻，直挺挺不敢動。

　　??汽車?yán)锓路鹬挥兴麄儍蓚€人似的，大伙兒都屏住呼吸。我索性閉著眼佯裝睡覺，身體卻無法控制的往里鋪靠去。紅梅沒有躲，也沒有叫醒我，只是緊緊的貼著，我能感覺到她的溫度，她的心跳。我只想永遠(yuǎn)這樣貼在一起，呼吸著她身上的味道，永遠(yuǎn)不到目的地。